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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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西边的太阳很红很红，也感染了周圈的层层云朵，西边很远很远的地方都是连绵的山脉，太阳已经到了远处的山尖上了，开始慢慢的往下消失，火红的太阳照射出来泛黄的光线散落到了田地里面，绿油油的稻田开始泛着点滴黄色，很多很多的蜻蜓在田间飞舞，不时的有几只蝗虫从田间逃窜出来，跳进路边的草丛里，只见几颗小草晃动着，不过怎么也找不到蝗虫飞到哪里去了。

夕阳下，田间里面带着毡帽的农民还在劳作，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傍晚时分，他们背着药桶，一只手持着长长的喷雾嘴，一直手按压着旁边的按压器，趁着天还没黑，太阳不那么强的时候给稻田播撒农药。也有很多挑着担子的泥腿子农民，担子里装着满满的，远处看去看不清是什么。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个一个竹签编的黄鳝篓子，他们挑着装满黄鳝篓子的担子边走边低着头左右晃动着脑袋，快速扫射着脚下的田地情况，为了寻找合适的地方把黄鳝篓子下进去。这些天，有水的田间已经很难找了，每当看到有水时，他们基本上都会放下担子，停下来，熟练的往稻田里塞一个进去，然后又挑起来继续寻找下一个地点。仔细一看，他们的黄鳝篓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往水里一放就可以的。黄鳝篓子较粗的一段是尾部，需要对着水里，这样黄鳝就会进去，篓子细点的一段是头部，头部的地方要露出水外，保证让进去的黄鳝可以把头露出在水面上通气，这样就算一夜的时间黄鳝也不会闷死在里面。几个父辈们正带着年轻的小后生，边下篓子边一句一句的教导他们方法，教完示范之后他们拿出篓子给年轻人，眼看着学徒把黄鳝篓子放置正确才肯放心。

坪口镇这一带地区三面环山，地处皖西大别山南面，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千百年来，这里的农民一直种植水稻为生。这些年过去了，国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这里农民照样还是种田为主，农民依旧种着家里分得的几亩田地，种田还是收入的主要来源。近几年来，社会在飞速的发展，种田用不了太多劳动力，慢慢的一些出去打工的人家赚了一些钱，风声很快传遍了村子，村里农闲的时候男人们通过亲朋好友的介绍也都开始往外面走去。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家盖起来小楼房。那些起初倔强的家庭，看着邻居家生活越来越好，都盖起了楼房，早已经眼红且心里痒痒，天黑的时候关上家门总要数落几句自己的男人：“你没事到村里看看，都在盖楼房，前几年叫你出去打工，你不出去，现在就我们的日子最难过......”，男人们总是低着头抽着烟不作一声，任凭女子关着门辱骂，也是为了避免一场吵架的发生。不过，丈夫的心理也早已经痒痒，正寻思着托人找个事情，也出去赚点钱。可是让他们苦恼的事情紧接着又来了，出去之后就要背井离乡，家里的田地都是要体力活，妻子可不行，再者没有老婆的嘘寒问暖出去之后日子定时很苦，他们想着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在一起就很幸福，那么为何要出去受苦呢，现在种田日子过得也不差啊，他们心里纠结犹豫着这些事情。

当然，村里人是看不见那些出门打工的男人们的艰苦，男人们一边在外打工，一边不放心家里的老婆孩子。于是，大部分男人会在农忙的时候回家一趟，帮助家里的女人干完大部分体力活，再关心一下孩子的学习。每次临走的时候他们都会塞给女人们一叠钞票，兜里往往只留有一张火车票的钱，然后就匆匆的离开了。父亲不愿孩子看着自己离开，往往选择天没亮的时候起身。农忙之后的季节，他们又踏着天边的点点晨曦，他们背着行囊的背影又消失在村子边缘。现在正是酷暑天气，很多打工者会选择在家避过这段时间，而且再过一两个月眼看着孩子快要开学了，男人们这时候也正好抽空回家一趟，好把孩子的学费交给女人。看，田间里那好几个背着药桶打农药的都是刚刚从繁华的城市里回来的，一眼望去分辨很是明显，一般这个时候打农药一个人就足够了，小两口一起的准是男人刚刚从外面回来，女人们会格外珍惜这个短暂相聚的时间，往往他们形影不离，女人们面带微笑的幸福的看着自家的男人在金黄色的夕阳下劳作，她们像个痴痴的崇拜者。

陈泽从集镇的坪口高中出来后，沿着水泥道路，骑车出了坪口集镇，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由东向西延伸过去，弯弯曲曲的，每隔一段就会有个岔路口，不管岔路多么弯曲它总会通向一个村庄，路的两旁定是一个一个家庭房屋。路上车辆很少，偶尔有几辆拖拉机拉着红红的砖块和泥沙“嗵嗵嗵”的驶过去，司机带着大毡帽，脸上黝黑，布满了汗水，眼睛直盯着前面的大路，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个岔路口会旋转他的方向盘，快速的驶进小道里面，就这么突然的不见了，只能听见柴油机的发动机声音空留在大路上回荡，慢慢的声音也远去了，只知道他们定是奔向谁家的幸福生活，助他们盖新房子，更加火红了他们的日子。

陈泽骑着自行车，沿着柏油马路向西骑了大约三公里，这里已经算不上柏油马路了，坑坑洼洼的已经被泥巴填满，如果不是偶尔有几块柏油遗留在路上，真的看不出来这原本是一条柏油马路。这里离镇子越来越远，路面已经坏了很多年了，并没人修理，常年累月柏油越来越少，现在这条柏油马路和泥巴路并没有什么区别了，各个村子的村民都盼望着哪天可以修好这条路，以至于下雨天不再那么难走。不一会儿，陈泽也要拐进一条岔路里了，这是一条比较宽阔的土路，两辆拖拉机相对驶过去是没有问题的；路的两边全是农田，路也不算是很长，望去也就大约两公里长度的样子，再往前看就看不见路了，挡住视线的是个茂密的树林，林子后面隐约可以见到几个楼房，那是个村庄，这里人们都称作其为陈河庄或者陈河村。再向远处望去，后面的一座大山看着好像就在眼前，眼前的一切好似在山脚下，其实那座山还是挺远的，要穿过陈河村，再经过陈河村那边的田地，还要过一条河流，这才能到山脚，算一算起码也有四五公里远。这条土路是唯一可以容许拖拉机进出陈河村的道路，宽度还是挺宽的，来往车辆都可以从这条土路经过，路的两旁四通八达的田间小路不管如何拐弯抹角都会和这条土路连接起来，这是为了在播种收割时节人们方便进出稻田。这样一来农具、化肥、稻子等都可以用拖拉机来回拉，倒是省了不少力气。每年一到收割季节时分，这条路的两边必定热热闹闹，拖拉机的声音接连不断，人们忙碌的将割下的稻谷一挑一挑往车上装，满载着金黄色稻子的车辆一趟接一趟停在路边，等完全装满之后“砰砰砰砰”的开回去了。

小时候陈泽和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跟在这些拖拉机后面，如果有机会，他们会趁机坐在满载金黄色稻谷的车上，深深呼吸着柴油机烟囱冒出来的香味，有些孩子没有来得及爬上车，跟着拖拉机后面追赶着，羡慕的看着车上的伙伴，欢快的招手追赶。这个时候，田里大人们就会放下手里的稻谷，大声的呵斥着孩子，让他们远离拖拉机。虽然拖拉机的声音很大，可是阻挡不了父母的呵斥声，孩子们假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追赶，大人们只能无奈的继续干活，不再理睬。现在，陈泽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条土路一眼望去只有一辆拖拉机停在路边，拖拉机后面放着打农药的药筒，应该是谁家过来打农药吧。路上蚊虫很多，一群一群的看似胡乱的飞舞，肉眼可见密密麻麻的；田地里的蝗虫纷纷的从打过农药的稻田里往路边逃窜，低空中轻盈的蜻蜓，快速盘旋，也没见他们休息过，好像不会累一样。夕阳已经被大山遮住了一半，有农妇站在村子的路口呼陈河村隶属大别山余脉地区，山脚腹地，土地肥沃，人民种植水稻为主，一年最多种植两茬水稻，到冬天的时候大多数人家都会让土地休息一下，只有少数的人家不舍得把土地空置放着，会种植少许小麦以供家里食用。村中的田地沿着龙河分布，河的一边是山脚，山脚和山上一些古老的百年大树随处可见，河这边则全部都是村里的田地了，由于村子的地势比较高，和山体对应像是一个括号一样包围着这些田地。站到龙山高处俯视田地和村子，可以明显看到正好包围着中间这片土地，环抱着的地势使得这里都是风调雨顺，山上常年雨水充足，流入龙河，河里基本上常年不断水，足够农民灌溉田地。

夏天的时候，村里人经常听说哪里起大风啦，把他们的稻子全部刮倒了，这个时候村里人都在心理感谢祖先们为他们留下了这片宝地，强风刮不进来，微风可见，阳光雨水充足，又不会泛滥，保佑他们每年都有好收成。龙河对面的山脚下除了树木杂草就只有一片乱葬岗比较显眼了，这里的乱葬岗虽说每家都有祖先埋葬于此，不过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时候，大部分的时间坟前还是长满了青草，与周围杂草树木难以分辨。乱葬岗虽然离村子很近，可是村里也很少有人过来，只有一些老人经常路过会清理一下自家的祖坟，顺便为自己选好一块宝地，不能任其小树苗长成了大树。与之相对比就是乱葬岗不远处那里有个菩萨庙，基本上每天都有香火。村里的妇女们就是偶尔经过这里，都会记得带几根香过来拜拜，甚至邻近的其他村子有些人特地绕路过来，就是为了烧一把香火，磕几个头，因为他们时常听说这里特别灵验，据说上个月那个谁还过来求孙子，结果儿媳妇这个月就怀上了。话说，这个小庙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坐立在这里，听老人们说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都在乱葬岗不远处的一块小地给孤魂野鬼烧点纸钱，不让打扰自家的祖先，后来慢慢的人们开始在这前面统一跪拜祖先，祈求保佑村子风调雨顺。往年的一些灾年里，外面的世界都是颗粒无收，相反的本村都是大丰收的日子，人们自然想到祖先的保佑，有些阔绰的人家拿了点钱修了一个庙，以报答祖先们。后来，慢慢的村中有喜事的人家想起来翻修这座小庙，还加了三尊佛像，具体是谁，老人们也不知道，有人问就说是“菩萨”。时间久了现在就成了村里祭拜的定点了。

陈泽沿着这条路，借着最后的一点余辉，在田间的小路上往陈河村家里赶去，蛙声、蝉声、布谷声，还有妇女唤儿声一起飘散在空中，像是一首歌曲一样连绵不息。不时，近处听到田间老汉调戏形影不离的年轻夫妻两。“吆，老黄回来啦，媳妇跟着你这次是不是急着造娃娃啊，哈哈哈”。男人笑呵呵的回应：“江老汉，那你可要准备好礼钱哈”，旁边媳妇面露笑容的不说话，一直忙着手里的活……远处田间飘来不知名的歌声，映衬着夕阳：山尖那个红日头哎；走呀走呀去哪里哎；能不能啊慢点点哎；让我走下山去嘞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