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抗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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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乙四人刚刚听到田王孙的判定，顿时像被凉水冲了一般，情绪跌入到谷底。可是，夏侯建的声音出现，让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四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那望眼欲穿的感觉，像极了孤独的怨妇在等待她的男人。

门打开了，一道光亮传进来，夏侯建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有些黑，看不清。但在卫乙四人此时的感觉，这夏侯建就是神灵，走进来要解救他们。所以，夏侯建明明走得很快，他们仍感觉像是在放慢镜头，怎么半天还没走到。

大凡田王孙和夏侯建在一起，两个人没有不吵架的。梁丘贺他们几个博士弟夹在其中，早已习惯。所以这时候，几个博士弟都很自觉地让出了前排的位置，纷纷挤到后面去，怕两人的战火伤及无辜。

可这一次，夏侯建似乎并没有打算直接和田王孙正面冲突，而是走到会议室最前面木板前，提笔写下了一句话：

“火主暑，水主寒。”

然后，就听他先唤田利目道：“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田利目有些茫然地挠挠头，弱弱地道：“报告夏侯郎中，这不是董夫子的《春秋繁露》里的话吗？您怎么问这个？”对于郎中，田利目还是不敢得罪的。

夏侯建又问：“我是问你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田利目不知他是何意，只能续道：“五行之性，火热水寒。所以热而生火、寒而生水……”

夏侯建打断他道：“既然你全都知道，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愚蠢的话？”

田利目被批得不明所以，只能继续茫然地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侯建道：“你刚才说婉婵他们把冷热仪改成燥湿仪是问牛答马，这不是愚蠢是什么。水火即是寒热，得水即寒，得火即热。醋坛的冷热变化更是单纯，水多则冷，水少则热。燥湿，就是水多水少的体现，用燥湿来记录冷热，哪里来的问牛答马？”

他的气势比起郑吉胜了何止一筹，田利目被他这一问，登时哑口无言，脸红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田王孙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爱徒受夏侯建的委屈，当即起身辩驳道：“夏侯郎中这是诡辩。醋坊要的冷热仪，是用来测量品温，也就是醋的冷热，并不是醋坛内气中的水多水少，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夏侯建见他发难，便斜睨着眼神看他道：“醋坛是密闭的，静置在那不是一天两天，你难道认为，里面的气和醋，不是同样的吗？”

田王孙也毫不示弱，回道：“气有阴阳之分、五行之属，坛中的气，和醋里的气，当然是不一样的。就算两者接近，那么靠近醋液的气，和坛顶的气，也未必一致！”他是打定了主意，反正你没有制成冷热仪，说再多也无用。

田王孙与夏侯建，这两个人是学宫中年资最高的人物，也是经历了学派分争最激烈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争吵，时常是脸红耳赤、口沫横飞、互不相让，令旁边的人看着也是相当精彩。田王孙与夏侯建的对决，正是沿袭了学派抗辩这样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