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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大师兄成亲后,他飞升了,我没有。

洞房花烛夜,他一时激动突破瓶颈,炸穿房顶后留我一人孤零零坐在床上透着大洞看天上的星星,心情复杂。

“小师妹,我一定会回来的——!!!”

“……”

回想起大师兄无助的眼神和凄厉破音的最后话语,我无语凝噎。

成了仙岂是你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2.

距离大师兄白日,哦不,黑夜飞升已经过了半月,宗门里的流言蜚语在掌门老爹的压制下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大师兄是被我丑哭了不想洞房才气急飞升的……

简直胡说八道!

我照照镜子,左看右看,镜子里的分明是个大美人儿嘛,哪里丑啦!

思来想去好几天,我决定重新举办比武招亲找个道侣,哪想到刚把告示贴好,朗朗青天一声炸雷,神音突降,声如洪钟——

「云秀秀,你不能嫁给别人!!!」

这声音,似乎是我那飞升仙界的大师兄?

“你说不能嫁就不能嫁啊,我偏不……”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就把告示牌给炸了个粉碎。

我拎着浆糊,腿有些打颤。

周边围观群众看看天,又看看我,瞬时做鸟兽散,留我一人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从此以后,大师兄被小师妹丑哭不想洞房的谣言不攻自破,云浮山上又出现了新的谣言——

大师兄对小师妹情根深种,胆敢肖想小师妹者可能会被雷劈!

3.

“你这下可就嫁不出去了。”

老爹坐在我对面使劲搓了搓脸,脸上一派愁云惨淡。

自从大师兄那天天降神音,全修仙界都知道了我有个飞升成仙的醋坛子道侣,那些有意想向我爹提亲的门派自此纷纷压下了心思。

一人飞升,全派光荣,我却遭了殃。

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压低了声音悄咪咪道:“他又不能下来打我!”

“你忘了你师兄能降雷啦?”

“……”

该死的,我确实忘了这茬儿。

叹了口气,我拉开门走到院子里对天大吼:“钟云——!我不能上去,你不能下来,咱们放过彼此吧!”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我朝天瞅了瞅,正准备向老爹报告大师兄已对我失去兴趣这件事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想都别想!」

我顿了顿,朝天比了个中指,然后走回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老爹摸着胡子,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嫁何撩啊……”

我看着老爹远去的背影恨恨磨牙,我就不信了,钟云他能盯我一辈子!

4.

我实在太天真了,单想着钟云成仙后不能随意下界,却忘了他最擅长的便是御物之术。

“云秀秀,我就知道你不是老实的,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嫁人啦?”

我看着妆台上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的木偶,震惊得头都忘了梳,却仍下意识反驳:“你下不来我上不去的,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木偶将妆台跺得梆梆响,像是在表示不满:“虽然我目前不能下来,但我总能找到下来的法子的。”

接着又叉腰下令:“你也得给我努力修炼,早日飞升。我可是会看着你的!”

“……”

盯着木偶,我犹豫几瞬,恶从胆边生一把将它抓起塞进了一个小匣子。

努力修炼?开什么玩笑!

我云秀秀咸鱼了这么多年,岂是努力就能飞升的?

“自己是个修炼狂魔也就算了,居然还拉上我……”我边梳头边嘟囔,主动忽略小匣子里的动静。

“放我出来!”

“才、不、要。”

“云秀秀,放我出来!”

“略略略,有本事你就自己出来啊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着了,匣子里没了动静。

生气了?

我举起匣子凑近了看,里面传来闷闷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云秀秀,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垂下眼,慢慢放下匣子,然后打开,朝着里面抱膝坐着的小木偶语气轻快道:“对啊,是我先招惹你的。然后呢?你就要一直赖着我么?”

“你、你!”

“我怎么了?我向来如此,师兄你今天才知道?”

没了梳妆打扮的心思,我草草挽了个髻就走了出去,没再管妆台上气得一言不发的木偶。

两人差距原本就大,如今一个早早飞升,一个才堪堪结丹,仙界想必也是不缺美人的,现在还记着我,可以后呢?

还不如早些断了念想,免得日后心痛。

5.

我爹总说他勤勉刻苦一生,怎么就生了我这么条咸鱼。

而且总觉得他坐化后我会被自己懒死,因而一直催我早早找个会照顾人的道侣,好日后有个依靠。

我回嘴说师兄师姐们最疼我,日后便是我的依靠。

我爹吹胡子瞪眼骂我道三个师兄师姐都是天资聪颖之辈,日后升仙了哪能顾得上我这个懒蛋。

我嘴上哼哼,心里却不服气,然后就使劲薅了大师兄这颗窝边草。

大师兄不仅是我们三个的大师兄,也是全门派的大师兄,不仅天资聪颖,且待人亲和,堪称昆山片玉,云中白鹤。

我爹知道我要和大师兄结为道侣时,直叹我这头猪拱了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切,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吐掉嘴中叼着的草叶,笑嘻嘻走向我爹的洞府。

6.

本想着向我爹撒撒娇让他给我安排安排相亲,没想到一进门却看见一人身着白衣,长身玉立。

待那人转过身来,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哦豁,这不是我那闭关数年,面瘫无治的二师兄嘛!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前有大师兄附身木偶,现有严厉二师兄出关。

“哈哈,恭祝二师兄出关,二师兄好,二师兄再见!”我悄咪咪后退几步,转身便想开溜。

“站住。”

奈何童年阴影过于强大,跨出门槛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我慢吞吞转过身讨好般笑笑。

“你如今修为几何?”二师兄一步步走近,看得我冷汗直冒。

就知道要问这个!

我挠挠头准备糊弄过去:“啊哈哈,修为,修为自然是涨进不少……”

越说越没底气。

“嗯?”二师兄轻飘飘一瞥。

我老实了:“金、金丹。”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我抬眼想看看他脸色,却猝不及防被揉了头。

“听说大师兄已飞升成仙,”他收回手,应该是第一次安慰人,干巴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我无意识搓衣角,仍停留在被二师兄摸头的震惊里,呆呆道:“我,我才没伤心呢……”

“虽说我闭关多年,但你嘴没嘴硬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我爹出来后闭了嘴。

“你又来干什么?”老爹捧着一个锦盒从屏风后走出,见到我脸都黑了几分,气哼哼道,“话先说在前头,我是不会给你安排相亲的!”

“相亲?”二师兄偏头。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趁二人没注意,我脚底抹油迅速逃离洞府。

相亲什么的,还是改日再谈吧——

7.

刚出洞府我就一个没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揉揉屁股站起来,定定神终于看清了绊我的东西——钟云。

“哎嘿,你居然跟到了这来?不是气着么?”我拎起木偶抛了抛,惹得钟云哇哇大叫,我却笑弯了眼。

玩够了我也不再逗他,随手放在了肩上。

钟云抓住我的发丝,憋着一股气道:“我以前被你气得还少么?”

接着又小声嘟囔:“还不是每次都原谅你了……”

我晃了晃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又摔一跤。

“你看着点,这么大个——哎呀!”他本意大概是想扶住我,却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能说话的木偶,往前一扑便直直掉在了地上。

我见了心里一惊,忙将他捡起擦了擦他身上的灰,上上下下检查一圈后才听见钟云带着笑意道:“你看,秀秀,你还是心疼我的。”

语气笃定,无半分迟疑。

我将他托在手心,仍是嘴硬:“我只是怕你给爹告状罢了。”

钟云顺着手臂又爬到肩上,如以往一般顺着道:“好好好,若是有门口是心非的功法,秀秀定能修炼至臻。”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话是在损我,只是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计较!

日薄西山,我慢慢走回我自己的洞府,钟云仗着身高优势趴在耳边喋喋不休蛊惑我飞升。

“秀秀,你快些上来陪我吧?”

“仙界不好?”

“嗯……倒也不是,只是没有秀秀,甚是无趣。”

闲谈到此戛然而止,我垂下眼没接话。

飞升,谈何容易。

8.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仙二代,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天资聪颖不说,还刻苦努力!仿佛生来就是凸显旁人渺小无能的,闲聊之时还来一句我只是比旁人更勤奋些罢了,让人气得牙痒痒。

而这样的孩子,我爹门下有三个,当然,不包括我。

其中,又属大师兄钟云为翘楚。

我娘修为不如我爹,生下我后没几年就寿元耗尽撒手人寰。

我爹呢,虽说是一派掌门,确却实在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然后不会哄孩子的他就一拍脑瓜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将我丢给大师兄。

既能照料生活,又能带着修仙,一举两得!

要问为什么不是二师兄和三师姐,估计老爹是觉得他俩比他自己还不靠谱。

带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就如钟云之前所说——我气过他很多回。

比如我摘了柳长老药圃里的花气得柳长老差点当场升天,气哼哼找了大师兄来要说法。

又比如我懈怠修炼光明正大刻小木人儿。

桩桩件件,都叫人头疼。

可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生气了也只是嘴上说两句,转头便乐呵呵原谅我了。

可二师兄不一样,他没有心,会板着脸拿戒尺打我手心,而三师姐就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笑话。

我想,我喜欢大师兄果然是有原因的。

9.

大师兄修为高,样貌也不差,追求他的弟子有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只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掌门之女的身份让我占了一个便宜。

可惜世上没什么是真正如意的,越往后我越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与大师兄的差距太大了。

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

这让我退缩,也成了我的心魔。

金丹与化神,差了品阶,也差了寿元。

在钟云飞升的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一丝庆幸,至少不用在我寿元耗尽后留他孤零零一人,就像我娘和我爹那样。

[那你一开始便不该动心]

二师兄说这话时仍是顶着一张面瘫脸,听完我的担忧也无半点别的反应。

我当时是怎么回他来着?噢,想起来了,我说喜欢哪是我能控制的,我看见大师兄便想笑,看不见便忧愁,你不懂。

[我不懂,所以我不必纠结]

二师兄这句话真是绝了,将我堵得哑口无言,深觉来找他诉苦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可是能诉苦的也只有他了,他嘴严,不像三师姐,上午告诉她一个秘密,下午就能弄得全派皆知。

“唉,还是得尽快找个合眼缘的……”我躺在床上盯了帐顶好久,然后打了个呵欠进入梦乡。

有句话说得好,结束一段恋情的最快方式就是开启新的恋情。

10.

或许是睡前想得太多,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我揉着头艰难地下了床,然后看到了直愣愣杵在桌上的木偶。

“大师兄?”我轻轻戳了戳,没反应。

不在了?!

我又叫了一声,仍是没人回我。

走了啊……

切,走了也好,可千万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勉强笑了两声,觉得有些没意思,索性趴在桌上把玩起这木偶来,外袍也懒得穿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亲手刻的呢。

几百年前,大师兄在成功结婴后成了这一代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按照惯例,我们这些师弟师妹是要送上贺礼的。

[二师兄,你打算送大师兄什么啊?]

那时还未结丹的我对于元婴并没有深刻的认识,仍只当它是一次寻常突破而已,可看到二师兄准备的贺礼后,我隐隐明白了结婴是有些特殊的。

因为向来小气的二师兄居然准备了一本孤本心法,可遇而不可求!而大大咧咧的三师姐也细心地准备了一件鲛绡法袍。

[那么秀秀打算送我什么呢?]

大师兄左手拿着孤本,右手拎着鲛绡,笑眯眯地看向手足无措的我。

[我、我要送的定然是最好的!得过几日才能准备好呢!]

握着木偶的手死死藏在背后,我夸下海口,然后苦着个脸去找老爹撒娇。

从来没人告诉过我结婴有这么重要啊……

毫不意外,我挨了一顿骂,但还是拿到了宝库的钥匙。

磨磨蹭蹭精挑细选了好几天,我才勉强挑了一件中意的法宝,然后喜滋滋送给了大师兄,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高兴。

后来才知道,他想要的是我偷偷摸摸刻的小木偶,本以为会在出关之日送给他,结果我送的竟然是别的东西。

啊,真是阴差阳错。

“闷葫芦,想要你就说呗……”我伸出食指将木偶戳倒,伸个懒腰准备去修炼,谁想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回复——

“那我后来要了你也没给啊。”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伸了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我缓慢低头,对上盘膝坐着的木偶。

钟云叹了口气,似乎累着了:“方才去收拾仙府,又拜访了几位上仙,这规矩那规矩的,叫人头疼。”

仙人法力高强,自然需要约束——不许下界便是规矩之一。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想成仙了。”我伸完伸了一半的懒腰,慢悠悠走向门外。

本以为钟云又会气急败坏地说教一番,却听他凉凉道:“松寒出关了吧。”

松寒,是我那不苟言笑,严于律己且严以待人的二师兄。

“喂……你想怎样……”

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有时间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钟云话音落下,宣告了我悲惨生活的开始,“云秀秀,我在天上是管不了你,但松寒能啊!”

11.

虽说钟云拜托了二师兄监督我修炼,但是二师兄本就是个修炼狂魔,哪有闲工夫去管我?

说不定过两天就又要闭关了……

“不,”二师兄放下手中古籍,冷酷地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元婴已成,时间倒也充裕。”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继续道:“而且这也是受师父所托。”

师父?我爹?!

“云秀秀。”

听到他喊我大名,我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条件反射般回了声是。

“修仙之路坎坷异常,危机并存,如今大师兄已然飞升,下界……怕也是十分困难。”

“我和你师姐虽能护你一时,但世事无常,或许哪天我和她就会身死道消,到那时,便无人能护你。”

我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他却似看透我心中所想,不急不缓道:“师父虽为掌门,但修为并无再进可能,寿元耗尽后,怕是无法再为你操心——这是师父在我出关后亲口所说。”

“那,那我可以再找一个道侣!”

二师兄听后笑了一声,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稚子,隐隐带着一丝失望和无奈,他喝了口茶慢慢道:“我认为这世间,情爱最不可信。”

“从古至今,证道杀妻,双修炉鼎之事可少?若有心之人故意接近,投你所好,你可能分辨?再者——”

他拖长声音,直直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真能放下大师兄嫁与他人?”

二师兄这三问将我问得哑口无言,我支支吾吾半天终是闭上嘴,算是默认。

“秀秀……”他又如那天般揉了揉我的头,放软了声音道,“我不仅是受师兄和师父所托,更希望你能强大起来,自己强大才是最可靠的,嗯?”

我木楞愣点头,说了声知晓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晓的,没有人该一直围着我转,我也曾努力修炼,可是……

想到始终无法突破元婴的那道屏障,原本燃气的斗志又逐渐熄灭。

向来寡言的二师兄今日格外反常,长篇大论一番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其实我刚才所说也是大师兄所想……师兄他如此逼你除了私心,更多的怕是担忧。”

“他的为人你也清楚,尊师重道,爱护小辈,即便出事了也只是独自解决,但其中艰辛却不为人知。”

我鼻头发酸,我清楚的,一直都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他这么好,所以才不愿耽误他啊……

12.

二师兄说完后便将我赶了出去,让我好好想一想,末了附上一句话,若是我决心修炼,明日便去修心崖找他。

本是为了图方便御剑回府,结果途中心不在焉连人带剑给翻进了瀑布。

等我一身湿哒哒回到屋内,不出意外听到了钟云的大呼小叫。

“我的祖宗哎——”他现在是个木偶,急了也只能在桌上咚咚跺脚,“你这是掉水里了?怎么没弄干就回来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定要说上几句,然后又亲自去准备药澡。

但是现在他什么也干不了,哦不,他还能说话。

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我随手捏了个诀将衣服弄干,忍不住噗嗤一笑:“忘记了。”

果不其然,又听见一声无奈叹息。

我自顾自泡了一壶茶,坐在凳上一手撑头盯住了木偶。

听二师兄教训时还不觉得,出了门一番思量却觉出来不对劲。

犹豫一会儿,我终于还是将路上想的问了出来:“二师兄那些话——是你教他的吧?”

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的木偶呆住了。

见他如此反应,我心下了然,看来我猜的没错。

我就说嘛,二师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想出那些话的人,估计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

我松了口气,转而又疑惑:“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

一瞬间,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钟云才闷闷出声:“怕又惹你生气。”

生气?为什么?

还没等我发问,他就叹气道:“我飞升这事本就惹你不开心了,若是再逼你修炼,你怕是真的会不要我。”

话里的委屈和试探几乎都要化成实质将我淹没。

我想说我没有不要你,也并没有生气,只是……

咽了口口水,我决定忍住苦涩硬生生将一切跟他掰扯清楚,将自己最黑暗的想法展现在他眼前。

“钟云——”我深吸一口气,头一次直面一直以来的屏障,“我和你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我可能永远也没法成仙。”

话音刚落,他就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这样的话我听过不知多少遍,但是我自己的实力没人比我更清楚。

叹了口气,我尽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松一点,勉强笑着道:“师兄还记得以前我们修行的日子吗?”

“同样的功法,师兄和师姐总是能比我更快领悟,我只能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一点点追上。”

即使这样,即使这样努力,和你的差距也还是越来越大。

“师兄你结婴时,我还想着没关系,我已经结丹了,应该很快就能结婴的,但是等到师兄你化神时,我终于承认,修仙是需要天赋的。”

元婴就让我蹉跎百年,何况成仙?

一字一句落下,我没法再自欺欺人——我根本就舍不得他。

我一直都想追上他,可是一直都追不到。

“秀秀……”

我呼出一口气,压抑住喉间哽咽,继续道:“师兄,若说埋怨,我肯定是有的。”

怨他为什么成亲之日离我而去,

怨他为什么无法下界陪我一生,

怨他天赋异禀不必像我苦苦挣扎。

“但是啊,到了最后,我发现最该怨的是我自己。”

“明明知道师兄你不是有意为之,明明知道你也一直在寻找下界之法,明明知道你爱我,却还是——”眼泪不受控制流出,我胡乱抹了抹,再也压抑不住哭泣,“却还是做了胆小鬼,退缩逃避!”

另找道侣也好,装作不在意也好,故意说话刺他也好,一切,都只是逃避而已。

我想,我真是糟透了。

13.

屋内,静得可怕。

我泪流满面,风度尽失,呆呆看着木偶慢慢走过来,轻轻抱住了我的手指,听见他说——秀秀,对不起。

木偶的脸蹭着指尖,就好像钟云仍在我身边一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明知他爱我却还说出放过彼此那般伤人之话。

我一时愣了神,只听钟云喃喃自语:“对不起,秀秀,我又把你惹哭了……”

他之前发过誓,绝不会再让我流泪,可惜未来之事毫无定数,别说他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今天能将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全盘托出。

“小花说的没错,我就是根木头,不会猜人心思……秀秀,我、我从未想过你有如此压力,是我的错。”

哭过后我稍稍冷静下来,理智逐渐回笼,一听这话就能想象到大师兄此刻一定在哪个角落里默默自责,忙安慰道:“其实我也有错,只想着让爹和你们看见我高高兴兴的样子……如今说出来,积郁尽消,境界倒隐隐有些松动。”

一直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真的很累,偶尔受了委屈,也只是埋在心里不想让他们担心。

蓦地,我想起了二师兄之前提过的话——

[出事了也只是独自解决,但其中艰辛却不为人知]

大师兄一直以来,也很累吧……

我顿时心疼起来,又想到他之前说过要找寻下界之法,生出一丝担忧。

仙界想必也不乏脾气古怪之人,若是被问烦了和大师兄打起来可怎么办?

口比心快,还未反应过来问话便脱口而出。

“放心吧秀秀,即使被打我也一定会找到下界的方法的!”钟云说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视死如归,转而又开始愧疚,“抱歉,我现在没法下来陪你。”

听了这话我恨不得直接原地飞升去抱抱他,可我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亲亲木偶的头顶。

“大师兄,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我盯着木偶,信誓旦旦。

即使最后成不了仙,多活些日子总是好的,说不定他真能找到下界之法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自私……毕竟逼着你修炼,做你不喜欢的事。”钟云声音渐渐小下去。

我莞尔一笑,打消了他的疑虑:“怎么会!”

他一直都在坚定地向我走近,我也得努力才行!

……

自卑的逃避,宁愿拱手相让,不愿耽误,笑说毫不在意。

成仙的执拗,不肯就此放弃,步步紧逼,甘愿做个恶人。

幸而最后心结互解,说清一切。

实乃天生绝配。

14.

既已决心修炼,第二日一早,我便准备提前去修心崖等二师兄,谁料出门前被钟云绊住了脚。

“带上我。”木偶扒住我的衣袖不放手,我甩了甩袖子试图和他讲道理,无果,只好将他托在了手心里。

真不知道这人跑去干什么,万一练剑时伤到他可怎么办!

嘴上是这么说着,到地方了却还是仔细寻了块不高不低的石头将他放下,嘱咐:“你可别瞎跑,乖乖在这呆着。”

钟云满不在乎敷衍点头,忽地歪着脑袋喊了一声:“松寒——!”

听这一声松寒,我瞬时条件反射站直了,麻溜儿转过身叫了声二师兄好,二师兄吃早饭没?

二师兄略微颔首,走到钟云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一板一眼道:“见过师兄。”

看看,这就是区别,我悄悄往钟云身后挪。

“你还是那么正经啊,松寒。”只见木偶招招手,二师兄便顺从地走近了弯下腰,钟云拍拍他的肩,带了丝无奈,“秀秀就拜托你了……”

跟托孤似的。

二师兄瞥我一眼,声音不大不小:“是。”

我搓了搓手,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我的预感是对的,在惨兮兮和二师兄对打……哦不,是单方面挨揍一上午后,本想要求休息一会,但是一想到钟云还在旁边看着……

我凝凝神,又挥起了酸痛的手臂接下冲面而来的剑光,一击落下,震麻了半边身子。

“够了,休息一刻钟。”二师兄唰地收回剑,径直走到钟云身边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松了口气,动了动手腕。

嘶,二师兄可真够狠的,我正嘀咕呢,转眼正主就走到了我面前,面色凝重。

“怎、怎么了?”

“……之前我以为你迟迟不能突破金丹是修为不够,但从刚才来看,并非如此。”

我心头一紧。

“秀秀,我和大师兄都认为,你早就有了突破金丹的实力,至于不能突破的原因——”他顿了顿,盯住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想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啊,果然是这样……

我下意识看向石台上的木偶,苦笑:“我明白了。”

总有一天要面对的——我的心魔。

15.

“秀秀!醒醒!”

“云秀秀!”

……

砰的,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脑袋上。

我不耐烦摸了摸头顶,睁眼,看到了滚落在一边的青果子,还有皱着一张脸的大师兄。

等等,大师兄?

我一骨碌爬起来,扶住他的肩膀惊喜交加,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下来了!”

“什么下来了?我去过哪儿吗?”对面的人扒开我的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把拽着我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数落,“你呀你,又偷懒了不是?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你二师兄吧!”

我一路上仍是迷糊着,等被钟云带到了地方才发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这、这不是练功台吗?

而且,我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另外两人,惊讶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也在这?”

此话一出,三师姐哈哈笑个不停,拊掌扬声道:“我们当然在这啊,小师妹你怕不是睡糊涂了吧!”

二师兄盯着我,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会这样?大师兄不是飞升成仙了吗?三师姐早已外出游历,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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