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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让小光去来几张红笺,提笔写下一首诗来。
【《蝉》:露涤音清远,风吹故叶齐。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
小光看了看这首诗,不明所以。
薛涛只是笑了笑对她说:“三郎会明白的。”
之后薛涛又取来信纸,写下一封信,然后将那张写着诗的红笺,以及另外几张空白的红笺一起塞进信封,将信封放在自己枕头下面。
“等那位孟大郎再来,我们再给三郎寄一封去,如果这次能收到他的回信,那就极好,如果他还是狠心不回信,那也再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见小光面露难色,薛涛又安慰道:“放心,我不信他真的如此绝情,连我的信都敢不回,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时间也许不会太远的。”
听到“家人”二字,小光眼角含泪。
是啊,虽然他们三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一直是一家人啊。
而且只要穆白青收到信之后能够回应,那薛涛也一定就会好起来。
只是薛涛还是一直惦念穆白青要娶亲的事,心里有些不安,便问小光:“你说,三郎他真的会成亲吗?”
“这我不知,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孟大郎。”
薛涛又问:“你见过他的,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伤痕多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小光回忆那天与穆白青相见的场景,说道:“三郎长高了很多,比娘子你要高出一头。也比之前壮实不少,但我见他时还是有些消瘦。”
“唔...脸上和手上都没见什么伤口,身上我就不知了。他肤色倒不像是从西域回来的,也没留胡须。样貌与之前变化不多,所以我能一眼就认出来。”
听罢,薛涛看着手中穆白青的书信,腼腆笑着:“嗯,我知道了。他跟以前还是没什么变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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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与穆三书
四月初五日,涛白:
三郎近可安好?
月前武元衡相国得元景画作,余见画中右上题字生疑,而问小光。
小光只得如实相告,余方知君尚在人世。
自君赴西域,余常恻恻,形骸如枯,魇梦惊醒,念君之远游,心自恸戚。
总念君之在塞上,不知寒暖饥饱如何?黠胡残凶,霜雪侵逼,累遭险衅,身之毁伤,犹在我身。
万里戎事,本非余一妇人可知。然君之安危不定,则余反侧之心难消。
余不盼君能登荣麟阁,图奉凌烟,惟求诸神灵,望能早归,重伴身边,夙愿而矣。
君之约亲,卢使君之小女婉儿,久未随嫁,余怜其苦捱,不忍豆蔻年华空自荒废,遂许去前约,君当知之,体察余心。
若君见责,也只责余一人即可。
元和四年,终知安西毁败,余悲心摧切,悼哀心颜,泪如雨下,涕泣难抑。
以君生之无望,而置衣冠为冢。时时祭飨,期于梦中候君之归来。
至遇元微之,方觉残生得所倚靠。
余一女子,年且三旬,朽木残躯,本不敢侈求揽草同心。
然既遇微之,引为知音,情投意合,如文君之遇相如,弄玉之逢萧史,常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而今情终不寿,U.knsh.遂觉命定孤老,再不生奢念耳。
今知君尚在,余意气稍安,随之喜不自胜,恨不能飞去相见。
《诗》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而今尺素将传,然你我之间,离阔八年,不想竟见生分。
君既归来,却不见余,是余何处惹动愤心否?抑或余做何事而致厌弃否?
如其不然,何以对余如此狠心,竟疏离至此?
君久不在家,君之房余尚留之,一如君在之时。
余常过而不入,驻足良久,恐睹物伤怀耳。
如君能归来,必复荧荧生辉矣。
家中庭院花草如故,然余事烦心乱,性渐疏懒,绝少打理,以致园院蓁芜。
如君能归来,必复夭夭灼华矣。
余亦久拖病体,枯槁之躯,心体不畅;相思之苦,伤情不已。
如君能归来,必复硕硕且健矣。
三郎三郎,何时方归?
年来烦事尤多,余久病未愈,几近危惙,个中缘由,君当知之,余不再细言。
随信并寄余手制“红笺”数张,市价不菲,倘缺少衣食,当可卖之,以补家用。
如三郎决意不回,余亦理解从之。后附《蝉》诗一首,以表心意。
余尚有千言万语,恨不能当面倾诉。
惟盼书一封,望君怜之。
杜工部诗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此夕我心,君知之乎?
薛涛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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