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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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的文晖路中学，其实也算是江南省的半个重点学校，每年70%的升学率不能说独占鳌头，但也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教学资源雄厚。

校区北林那座记载了六十年风雨的学校历史墙，配上周围郁郁葱葱，妙事频发的青竹林，也算是有一定的底蕴流转。

尤其是对于厉新年这样才华与样貌都并不出众，在外人眼里父母还属于常年在外务工群体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大众脸小孩来说，

能在文晖路中学读书，倒也算是阶段性的小成功了。

虽然厉新年自己对此是从来没有过半分成功之得意。

反而认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老老实实地把日子过下去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成功。

那个耗费17块巨资奢侈了一把意识流饮料的夜晚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最近七天的生活过程中，厉新年除了早饭吃的略有拮据——从每顿三个包子变成每顿两个包子以外，身体和心理上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长生露也不过只是这个饮料他复姓长生，单名一个露字（露字还是厉新年自己脑补的），

大概和那位时常被揪出来反复鞭尸的复姓老婆，单名饼的前辈一个道理。

大概率只是这个淡如水的小瓶饮料研发者代号叫长生，或者是小瓶子的制作者叫长生，仅此而已。

一切如常，没有基因突变，没有异象横生，没有食物中毒，啥也没发生。

厉新年觉得，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那个可能还有点小用的可爱玻璃瓶估计是不小心被自己连着一些废弃杂物一起扔到垃圾桶里丢出去了。

遗失。有点懊恼，不过却也只是随时可抛之脑后的小事。

没有夸张。循规蹈矩的日子实际上还真让厉新年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当然也是有些后怕的。

确实啊，厉新年反省。

事后他左思右想，苦思冥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待问题，都只能指向同一个结果——自己当时确实警惕性不够了。

虽然江南省的治安一向还可以，杭城又是其中的幸福典范城市，但再烈的阳光下也难免会有阴影奔腾暗潮涌动。

在如此深邃的夜晚，喝如此古怪的饮料，但凡你受过基础的安全教育，应该都能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其中包含那巨大的隐患。

结局稍微改一改，甚至都可以上防范意识案例的反面典型了好吗。

万一那玩意真带点违法乱纪，或者是蒙汗药，

要么过段时间出大事，几天后发现中了邪毒，就此开启灰色人生；

要么立刻出大事，当场失去意识，被团伙捡去噶走腰子之类的零件，从此落得半身不遂。

无论哪种情况，只要发生了，那都是不可承受的痛。

想到这里，厉新年决定把那晚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的担忧，配上悲天悯人的感悟，研制成一套组合拳完完整整地打给学校里那些关系好的朋友们，希望他们能够引以为戒。

同桌的大伟听到厉新年的长吁短叹后，理性分析：“阿年，高中生不建议饮酒，除非带上我。”

前桌的阿明听到到厉新年关于安全与道德的思考后，表示赞同：“说的太好了，配料表以及营养成分表是我们在进行饮食类消费前必须关注的两项，不然买来仔细一看却发现配料表前三位里面有两位是果葡糖浆或者白砂糖，那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难办。”

关系最好的死党阿欢了解到厉新年的所见所闻，尤其关注到那个冷饮摊老哥的各种穿搭方面的细节后，发出惊叹：“有这么帅？我不信，具体时间哪条街，几点钟，我倒要去碰一碰，看看能有哥的几分实力。”

说着，娃娃脸阿欢摆出一个他认为非常成熟稳健的手势，并且开始思考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富有魅力的男性，以及这样的风格路线是否更会被涉世未深的年轻学妹们青睐。

后续他脑海里想的可能是某些再进一步的发展，恋爱、成婚、生子.......

厉新年很满意，他觉得这些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朋友们，虽然言语上没个正形，但实际上应该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良苦用心：不可以貌取人，不可对陌生人掉以轻心，不可想当然行事，不可......

不可的道理太多了。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听完了很多大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有言道：坐而论道易，起而行之难。

道理谁都懂，但真要在生活实践中付诸行动却是真的难。

当然，这句道理除外。

可能也侧面说明这句道理才是真正的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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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新年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确实方方面面都符合外人眼中的“平凡者”的形象。

学习成绩中等，和各种奖项绝缘；个子不高，发育期都快结束了，也才一米七多一点点；长的一般，放在人群里5秒后陌生人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没啥钱，消费水平明显属于中下阶层；会打篮球，但也只是会打；会唱歌，但也只是会唱......

林林总总加起来，构造出了一个千千万万普通高中生的经典形象。

不过在朋友们眼中，或者说所有人的眼中，厉新年一直都是个自恋的人。

这一点，或许遗传他妈。

一来则表现为他会看在镜子的过程中每每都能成功的千里挑一，找到自己脸上的难得亮点，然后从感官上十倍放大，再悲声长叹自己仍有进步空间，以至于不得不去和知名帅哥彦祖、于晏等人共分天下八斗颜气。

二来则是他有点中二，打小这孩子就爱，读了一些道德文章，一些正野志异和一些杂牌小说，

随后便觉得自己在精神层面已经远远超过了世俗大众。

往往念及于此，便颇有一副天生我材，必有大用，此时不扫天下，更待何时的壮怀之感，再看人看物时，眼里总是一半批判，一半悲悯。

在这个环节，他自诩有亨利·贾维尔的大超之风，哪怕他缺少了那最关键的屁股下巴。

三来则是......

“你看，又是那个喜欢我的妹妹。”厉新年用被球场的灰尘与汗水搅拌的有点发黑的胳膊肘悄悄顶了顶同样走在一旁的好兄弟赵小欢。

“快看快看！好急！”见赵小欢还在走神，厉新年立刻补了两肘。

这是提醒好兄弟现在已经到了某个非常关键的节点，必须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来。

刚刚和厉新年从球场浴血奋战，惨遭高手毒打，最后还全身而退的赵小欢一边回魂，一边摸了摸着胸侧嶙峋的肋骨。

“咳咳。”他好悬没岔过气去。

“你小子，又是谁啊？哪个那个啊？”赵小欢嘟囔着。

那同样是被汗水渲染的五颜六色的球服上顿时出现了令人窒息的凹陷与褶皱。

如果此时有背景独白写横批，那必是“排骨将军现世，通通闪开！”

装腔拿调地咳嗽两声后，赵小欢已经夸张地把娃娃脸和眉毛拧成一团——不是痛的，而是他已经定睛看见了前方20米外迎面走来的马尾校服学妹。

乐。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小白鞋。

赵小欢顿悟了。

他的注意力从球场里某个一顿操作猛如虎的不知名身影上迅速完全转移。

勉强算是爱情转移，但不是他阿欢的爱情。

他只明白，好戏正在酝酿，精彩即将上演。

这个学妹，其实是一个他也非常非常非常眼熟的人，自从某一次无意中发现这个姓汪的小姑娘那非同一般的行为之后，后续便像是产生了一种另类的“观察者效应”：越是观察，越是发现，情况越是危急。

其实不止厉新年觉得，连赵小欢有段时间也曾一直觉得这个学妹非常的古怪。

说是古怪，其实也没那么古怪，倒也没别的，只是因为她每次都喜欢盯着人看。

不是蚊子的叮，而是另一种非同寻常的盯。

这种盯，有点类似司马光之心，路人皆知，她就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妹妹我心里确实藏着某些特殊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那种好像不为人知，实际却人尽皆知的东西。

杀伤力很强。

年轻的小伙子们涉世未深，哪儿遭得住这种眼神，于是乎，浮想联翩，怦然心动。

猎物与猎手的身份可能在下一刻就会调换。

直到有一天厉新年终于按耐不住，对常常走在一起的几个老铁做了一次主题为“针对某汪姓学妹异常行为的思考”的逻辑分析，并且附带上了时间线证据，且有对标案例。

一场紧张激烈的讨论，顺利推进，可谓是舌战群儒。

虽说这次论证的过程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千奇百怪，但最终分析结果还是指向为一种可能性极大的情况：这个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眼神越来越暧昧的学妹多半是喜欢他厉新年。

虽然怪异分析过程与离谱结果对象的关联显得有些突兀，但抛去结果对象不谈，老铁们仍然对厉新年的逻辑分析和案例对标表示赞赏——他们是一个非常成熟的捧哏团队，尤其擅长给亲密无间的好基友给予优质的回应。

虽然已经对厉新年的大胆假设，小心论证表示出了十足的肯定，但实际上老铁们也曾不止一次深深的怀疑：“狗屁的喜欢厉新年，这个老妹，有没有可能实际喜欢的是我自己......”

......

“我是个大怨种吧！”汪亦彤觉得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难得的晚霞，难得的散步，难得的悠闲，却又遇见了那个阴间人学长。

都在同一个学校，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但她知道，这个阴间人学长叫厉新年。

不仅如此，这个叫厉新年的大哥旁边那个瘦高瘦高，但也没有特别高，只是因为很瘦，所以看起来略高的学长叫赵小欢。

名字从来不是秘密。

汪亦彤一直都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厉新年学长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他的经典动作是瞟一眼女孩子，然后对着空气挤眉弄眼。

丰富多彩的表情，随机出现的动作，仿佛预示着他正和某些看不见的东西飙对手戏。

讲道理这种浮夸的行为，出现一次两次，会让人觉得有趣；出现三次四次，会让人觉得搞笑；出现十次二十次，那就真的有点令人感到害怕了。

而且更令人胆寒的是，汪亦彤觉得，这个姓厉的学长，他行为，大概率其实是有点针对性的。

虽然可能有点自恋，但不得不说，尤其是每次遇见自己的时候，这人的表演力与专注度起码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有时候好像还会附加上其他额外的，程度更深的，全方位的，复合型动作......

不仅如此，他的朋友们每次好像也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就比如旁边这个叫赵小欢的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