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生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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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是否有长生不死之人？”

“世间是否有仙有神？”

“那些层出不穷的古代传说来源和依据到底是什么？”

......

七月流火，17岁的厉新年趴在一张占据了20平不到的蜗居小半壁江山的发黑合成木桌上——这是陪伴了他两年的战场，瞧着窗外五彩斑斓的黑夜城市发呆。

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发散的思维总会伴随着中二病情一路狂飙，最终飘到不可知之地。

这是一种混乱的，没有道理的，没有来由的，没有去向的。

现在是晚上21点半，即将迈入高三学习生涯的厉新年虽还没整只脚完全踏入传统意义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关键一年，但学校认为，你们早已是“半步高三”的强者。

既然是所谓强者，自然是要受到特别尊敬的。

所以，七月？暑假？

差不多得了，咱们就别整那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所谓人权自由权了。

强者们赶紧快来学校吧~该上课的上课，该晚自习的晚自习......

与平常的放课后略有所不同，今天的厉新年看上去有点惬意，但惬意之外似乎又有点痛苦。

似乎有些矛盾。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晚自习结束后，作为走读生的他在跨过几百米回到自己的小蜗居的简单小旅途中突发奇想，临时决定奢侈一把。

意料之外的奢侈对厉新年来说，其实算是小概率事件。

主要还是因为在街角摆小推车的那个老哥着实有点小帅，既然是帅哥，那么作为同类，肯定得支持支持。

就如同你舔着冰淇淋漫步在某盛顿的街头，你能对站在你面前嘻哈的好兄弟手里的唱片说不买吗？

这谁能做得到。

于情于理，厉新年也都觉得，同为帅气道路上的前行者，力所能及的咱该帮就帮帮吧。

毕竟人生路上最难得的就是遇见知音（哪怕只是颜值上的单方面的知音）。

所以哪怕是老哥对他那用古怪小玻璃瓶装的诡异绿色饮料只说得出“建议购买”四个字，然后开价17块，他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豪迈的付钱，取货，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虽然可能是因为反光的原因，他的脸在付款时和饮料的绿得有点相得益彰。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其实那个老哥也是有够奇怪的，摆摊你就摆摊，大热天的，汗衫小扇按理说应该是标配。

但那个老哥一套穿搭却颇具古风，一席长褂长裤大约人在冬季，而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满头黑长直第一时间从远处看去很难不让人误认为女士。

但真正走近后面对那高大板正的体型，那五官轮廓清晰温润而隐有龙鹰之形的脸，那一弯柳叶刀削剑拔的眉，但凡看清楚了，倒也不会再对其男子身份有丝毫怀疑了。

厉新年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就是天生吃演艺饭的气质，别说气质，在挑选饮料时做简单交流的声音也是温润如玉。

要素太多了，反正林林总总，小小的路边摊老板皆有两个月前来学校做国学讲座的那个顶着一大堆花花绿绿头衔的某某教授之风。

厉新年虽看过三两闲书，却因为记忆力不出众的缘故，常常词穷，尤其是在需要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之时，往往半天也放不出个屁来，只能在事后捶胸顿足地痛恨自己的才思不够敏捷。

以至于在那小摊前与老哥面对面的当场，也只能单纯的觉得这个人很有特色，很有个性。

但怎么形容呢？

厉新年当时可想不出什么声音清润纯正，也想不出什么气质如“夏日的微风在海上卷起翻滚的白浪”之类的精彩描绘；

最多最多，他只能内心里飙两句“卧槽”、“真特么帅”、“嘶~~~”。

这倒还不是最关键的，实际上以他浅薄的阅历，他觉得，以这个卖三无饮料老哥的形象和气质，但凡稍放低点姿态，去开个直播，去剪点短视频，再给富婆小姐姐们一个机会......

无论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在炎炎夏夜的九、十点钟在犄角旮旯和蚊虫抢食吃的地步。

说好的女生很多都是声音控，很多都是颜控呢......

难道网上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厉新年小小的脑袋塞满了费解。

虽然他这货卖的是真不便宜，价格标注的方式感觉像极了暴利行业，说不定自己也只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搞不好人家一晚上光靠卖饮料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或者说，这定价标准本来就是等着大冤种们见面先砍一半的。

哦，该死的，忘了还有讲价这一说了。

一想到这里，厉新年的嘴角又略微的抽动了几下，17块一瓶，得，这周的早餐消费水平得稍微控一控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古怪的小玻璃瓶倒也确实有点意思，质量轻的像是塑料，却隐隐有种莫名的坚实感。

厉新年把玩着小瓶并轻轻在漆黑的合成木桌上磕磕碰碰地试探了几下，桌瓶双方也均是无碍。

“啧，这材质真也是高级，比之前尝试过那被吹上天的什么生可乐不知道牛到哪里去了”厉新年心里想着，“唉，不过产品卷到最后，为成本买单的还是我们消费者。”

其实厉新年这会心里也是感觉到稍微有点奇怪和别扭的，按理说，他原本骨子里就是一个比较节俭（抠搜）的人，对自己尤其是如此。

他爹妈常年在外不知道在哪里做着什么营生，只是每月给他打一笔款。

而这笔不菲的生活费其实够厉新年每天在市中心的商场吃喝，吃喝之余甚至还能再冲进游戏里当个半大不大的“佬”。

无论如何，以他厉新年这正值攀比之风盛行的年纪，也不至于抠门到缩在20平的蜗居、大夏天省电只吹电扇、每顿早饭都控制在5块以内、从不喝奶茶......

今天终于破天荒的消费了一次真正匹配他经济条件的商品；终于匹配了一次理应是好奇心满满、什么新鲜东西都想尝试的年轻人心态，他的内心反而是有点震惊的。

虽然价格这道坎一时半会是肯定绕不过去了。

此时他还只是认为，老哥确实是帅，不然他一定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瓶其实压根就没啥味的水，即使这容器的制作材料还挺牛。

喝完里面的东西，瓶子不丢，装点小零件或者干脆就当个小摆件，也完全没毛病。

没啥味？

厉新年反应过来了，他好像已经忘了这小玻璃瓶里的饮料是什么味道了。

果然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甜”，难道饮料的最高境界也是“像水”？

哼，够得上我“厉少”的档次，“就当是帅哥间的惺惺相惜了吧，或者干脆就当是给直播的大哥大姐们当了一回韭菜。”厉新年捏着小玻璃瓶强行安慰自己。

其实厉新年完全没必要一直纠结这17块钱，虽然这对过去的普通高中生来说确实算班上一笔小数目，但是在这2020年的杭城，对于大多数中产、乃至普通家庭的高中宝贝疙瘩来说，17块买瓶喝的，也就那样了，喝杯奶茶不也得十来块二十来块？牌子牛逼一点的搞不好还得破三，也差不多吧，就那样。

如果明天厉新年对班上的朋友说“哥们儿我今天买了一瓶饮料，花了17，我真牛”。

朋友们一定表面上会说“哇，厉少真富”，但实际上要么觉得：我靠，反串！意思是知道你今天被宰了，哪家店这么黑，大家一起避个雷；

要么是觉得：17块？我靠，凭啥卖这么贵，地方在哪，我倒要去尝尝到底是个什么灵丹妙药，意思是也想去被宰一下。

但无论哪一种内心独白反馈，都大概率只是一笑而过，与“17块真是无法承担的笔大数目”很难沾边。

毕竟做生意嘛，终究也还讲究个愿打与愿挨。

实在不行就当买了杯奶茶，然后天有不测风云，奶茶不小心撒掉了。

厉新年还在心痛着。

他始终认为，自己上辈子是个仓鼠，这辈子是个苦修派仓鼠，即使以后他真的赚到了大钱，如果非必要，他还是会选择永远窝在20平的仓鼠洞里，夏天吹吹电扇，冬天多盖两床被子。

一日三餐，食堂盖饭。剩下的钱，存着等烂。

归根到底，还是现在的物质条件丰富了，大家即使都是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小年轻，对物价以及金钱的认知对比多年前的那一辈，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多了大手大脚，多了消费享乐主义（苦修如厉新年者除外）。

不过此时看着窗外灯火代替繁星的迷离夜色，厉新年眼神也有点迷离了。

大概是学习太累，困了，他痛下决心，今晚早睡，做一个擅长养生的人。

“啪嗒”。灯光熄灭，窗帘拉上，昏暗的蜗居只有小玻璃瓶还隐隐闪发着绿色的微光，以及耳边电风扇轻轻的低语，静谧而祥和。

夜更深了，整座杭城仿佛也陷入昏睡，只有深橘黄色的路灯还在做最后的坚守，忽的，仿佛一阵多余地微风拂过，一切好像又仍是波澜不惊，可能略有不同的是，漆黑的房间黑得更纯粹了。

而熟睡的厉新年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