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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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虎息山的地势算不上太高，除了山顶茶园的那一小撮区域外，这些常年居住在山里的弟子，在当前季节感受到的最多的，无非是湿热缠绵的暖风罢了。

这股暖风，自天人观前来拜山的那拨人离去之后，就越发挠得人心神不宁，似乎山上小道士们的烦躁情绪，都是他们带来，却在之后有意无意间忘了带走似的。

如果修为尚欠的小道士有此苦恼之事，定会被入山门有些年头的师兄们好心安慰，“不必多虑，我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年复一年，每一年这个时候，被师尊师兄们推选去参与比试的年轻弟子，皆无一例外全败而终。

已经是仲夏了。

按照凉国天礼阁制定沿袭下来的惯例，朝廷开始从京城再遣一批市井杂役，手艺师傅，进驻虎息山。为国教众人的消暑纳凉，日常起居提供便利。

毕竟又不是所有修道之人便能呼风唤雨，金石心肠的。

就连观中后院的伙房，也新增加了数十位众人未曾见过，据说都是祖籍岭南郡今的厨子们，尤其擅长料理消暑解乏的珍馐。

这要是后院的案板上端上了出了什么新鲜花样，率先知道的，定会是在一旁假借劈柴练功，实则善使机灵的小道童们了。

禁地药堂正厅前方有盆水钵，看似不起眼的通常制式，跟凉国农家在夏季常常摆于偏房浸泡豆芽菜的器皿差不多。

由于是放置阴凉处，又有清晨药堂檐下的滴露，钵内则是介于水满自溢跟纹丝不动的平衡状态，覆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世间道门有个说法叫作“寻大千于草芥”。

于是这些山上的道法仙师门，常常在居所中放置水钵，唤为“了尘”。

褐发老者的居所虽是虎息山的一处禁地，平时绝无好事游客跟不懂事的弟子们逾越规矩冒失闯入，但作为虎息山德高望重的几位师尊之一，衣食起居自然是有小道童们于观里观内忙碌着。

夏日清晨，从东边来了个小道童，提着崭新的竹编扁匣，用白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据新来的伙夫介绍，这是他们家乡盛夏家家常备的几个消暑小菜，要是观内有仙师吃腻了原来那位的宽油腻口，换个风味也是极好的；从西边的山腰下边来了个小道姑，腰间缠着一个小半边被磨得油光发亮的酒葫芦，估计是装满了坊市昨夜刚烧好的上好官酿，小道姑带着这个与自己年龄兴趣完全不相符的老酒葫芦，朝着药堂禁地门口走去。

“今天，也是你来送酒？”

道童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这道熟悉的人影，兴奋地挥了挥手。

后者则是相视一笑。

“是呀，他已经闭门七日了，酒倒是照喝不误，这回好了，山下新来的酿酒师傅，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咧！”

“唉，这位师傅也真是位怪人，每日三次用膳，这七日都是按师兄们吩咐下去的双人份，可我在空闲的时候去收食盒，饭菜都已经凉了，未曾动过，只能去喂了居所旁边的猫猫狗狗...”

“嘘，小声点，快走啦，药堂禁地妄议会被巡视的师兄们听到的。”

小道姑用手指在嘴唇边上比了个禁声手势，一旁的小道童连忙摇头，示意自己做错了。

他把用白巾包裹的竹编扁匣，小心翼翼得放置在药堂门前左侧阴凉处，小道姑也是熟练得老旧酒葫芦用绳系挂在门锁上，二人离去。

药堂的主人，褐发长须老者今日无空饮酒。

在他药堂中的云中虹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种完全静闭的状态，由于精力完全丧失而血红的双眼，也是在前几日睁开过后再也没有看过周遭一次，宛如一座雕塑。

此时的云中虹，浑身上下，由躯干，手足，脏器部位，皆由银针锁住穴位，仅留灵气井作中心为圆的一个碗口大小，定睛一看，这千百根银针深入的指向罗列，宛如世间战场上的阵法一般，颇有撒豆成兵的气势，而仅剩的灵气井，就像是穷途末路的残兵，坚守的最后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