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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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七年，鄂北小镇，关庙。

刘满仓站在镇子北边张老爷宅子的后门处，觍着脸冲一位中年笑到：“李爷，您看上回您答应我的事儿…”

“呃，进来吧。”中年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进了后门左侧的后厨。

屋外寒风凛冽，刘满仓揉了揉冻僵的脸，迈步跟着中年走了进去。

后厨屋子挺大，柴禾整齐有序的码着，几口大锅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跟室外的寒天冷地完全是两个世界。围着灶门口坐着七八个男子闲谈着，手里不时添着木柴，此刻见了中年进来，都起身打着招呼。

中年摆摆手，指着刘满仓说道：“这是樊家河的刘二，今天过来帮把手，都一个镇子的，你们熟络熟络。等会弄事儿的时候再喊你们。”

“好嘞，李爷，您放心走着。”众人杂七杂八的附和着，恭送中年出了门，转头继续围着灶门烤火闲聊，也没人搭理刘满仓。

刘满仓也没主动搭话，脸上憨着笑，瞅着众人围坐缝隙的一角，也曲腿蹲了下来，紧了紧单薄的棉衣，凑着灶火取取暖。身上渐渐有了暖意，思绪也不经意发散开来。

他本来叫做刘子铭，是二十一世纪江城某二本院校工商管理专业的大二在读生。一个冬日的早上，他从网咖通宵回到宿舍后，酣睡中就到了这民国七年的山城小镇，变成了刘满仓。

他继承了刘满仓的记忆，身边的人和事倒是不迷糊。可赖不住家太穷，平日里眉头就没松过。

刘家住在镇子边上的樊家河，家里现在只有一垄竹林和一间茅草屋。他阿爷死的早，也没啥兄弟亲戚，本来就穷困，家里唯一的田地，为了安葬害痨病的大哥，前几月也典当给了镇里的张老爷。

前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他，短时间也没啥好办法改变家里的困境，只能靠上山砍柴养活家里的老母亲。

来这儿一个月，他就没吃饱过肚子。寻思到了年底总得让老娘沾点荤腥，咬牙给张老爷的管家李拐子家里免费送了够烧两个月的柴火，才换来到张家帮闲杀年猪的机会。

毕竟，吃不上猪肉，就是喝点油花汤，对穷人来说，在这年月里也是莫大的享受。

……

院子里蓦地传来喧闹的人声，李拐子过来拍门让众人出来，原来却是镇里的王屠夫带徒弟和帮闲的嫂子们到了。

王屠夫看样子有四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子，脸上横肉明显，三角眼里瞳孔很混浊，模样很凶。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把油腻的皮围裙都快要挺破，腰上围着一圈草索，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钩子。

他两个徒弟也不遑多让，都是浑圆的身材，提拎着篓子站在他身后，脸面上都挂着轻浮的笑，吵嚷嚷的说着晚上去城里喝点小酒。

刘满仓瞥眼望去，篓子里放着长短大小十几把刀，上面都泛着油光。

这年头，王屠夫和他徒弟两个的幸福指数算是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人群了。

李拐子见人都到齐了，拍掌示意噤声，环顾众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老样子，王屠夫杀猪，你们年轻伙子搭力气，女的洗洗涮涮。晚上管你们一顿饭，临走每人带点下水回去。张老爷从来不亏待乡里，你们也用点心做事！”

众人应声称是，李拐子也不多说，走到旁边檐下抽烟看着众人开始忙活。

王屠夫指挥徒弟把厨房的木板床拖出来，安排几个人到厨房把木桶装满热水抬出，嫂子们也开始洗刷木板和待会要杀猪的器具。

刘满仓和其余三个人被另一个徒弟领着，绕着后厨走到了猪圈处。

围墙里的猪圈，简单的搭了茅草棚子，两头肥猪懒洋洋的趴在稻草堆里，浑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猪粪和淤泥的臭味扑面而来，但在场的都是农家汉子，鼻子里闻到的已然不是臭气，而是晚饭时候即将到来的肉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