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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琼月去了通州,正是汛期,庄一楠在通州的同福楼等了一天的船也没有等到。
只好约了后日启程。
时间空暇,他便四处走走看看,还买了许多的特产,一副准备带回去送人的架势,胡琼月跟了他一个时辰,见他进了一家酒楼,她便下车进了楼内。
“庄先生。”胡琼月在他面前坐下来,庄一楠看到她并不惊讶,而是起身拱了拱手,道:“侧妃娘娘。”
胡琼月颔首,开门见山的道:“你可知道,有人在我的妆奁匣子里放了一封信?”
“不知道。”庄一楠问道:“什么人放的?”
胡琼月将信递给他,庄一楠拿起来看过,字迹他不认识,又递给了胡琼月,“似乎没什么特别。”
“那这个呢。”胡琼月将一包药粉给他,“我去药店,对方说这是没有炮制过的草乌。”
她仔细问了,这种毒药又名“断肠草”,吃多了就是死。
庄一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看着胡琼月,道:“侧妃娘娘不该给我看这些,因为我能做的都做了。”
“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胡琼月不敢置信,浑身冰凉。
庄一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胡琼月知道,她这一趟是白跑了,当即起身,话锋一转,道:“我不放心,特意来送送先生。”说着,招呼自己的丫头上来,提了两匣子的东西,“这是我送给父母亲的礼,还劳累先生带回去。”
“不劳累,娘娘一片孝心,老爷和夫人会很欢喜,我辛苦点是应该的。”庄一楠收了东西,亲自送胡琼月下楼,目送她上马车走远,他才抚了抚袍子上楼。
这么着急就送东西来了,准备让胡氏毒谁呢?
赵标还是赵治庭?
不过,赵标的可能性更大点,毕竟要杀赵治庭,胡琼月应该是不会下手的。
胁迫人做事,也要用策略。
有意思,没想到来一趟收获这么大。
庄一楠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萧山。
不知道,那人的消息有没有递去府里,大人是不是已经查到线索了。
这么多年了,老爷和夫人太苦了。
现在那人至于露出了首尾,他们就一定不能错过。
京中,苏婉如的家长会有沈湛坐镇,更加的成功,家长会过后,她吩咐厨房就在女学里开了六桌的酒席,几乎来的人都留了下来,于是便出现屠户和盐铁史领桌吃酒,买菜的老汉和二品大员敬酒的情况。
苏婉如四面走动,她也没坐,只左右隔壁的说话。
一场酒席宾主尽欢,众人不聊朝政民生,只说自家孩子如何如何,抛去了平日的身份,只做父亲,互相交流说起各自并不丰富的育儿经。
说着说着,就转到了风月,苏婉如掩面而笑离了场,司三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背后,她惊了一跳,道:“公公,您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司三葆看着院中的景象,眉梢高高挑着,似笑非笑道:“小丫头,这就是你办女学的真正目的?”
苏婉如一愣,不解的道:“公公什么意思,我不懂啊。”
“少和杂家装腔作势。”司三葆白了苏婉如一眼,低声道:“前朝有江南党,西北党,余杭党……现在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有了女学党,都是拜你所赐啊。”
“还有这事?”苏婉如满面的惊讶,“那要真是这样,我可真就名垂千史了。”
司三葆就指了指她的脑袋,没好气的道:“船找好了,赶紧遣人带银子去验船。”
“公公办事就是麻利。”苏婉如竖起个大拇指,司三葆冷哼了一声,问道:“我问你,崔大人装疯卖傻,是不是你说的?这种手法,他一个读书人怎么想的起来,只有你这个一身坏心眼的丫头,才能想得到。”
苏婉如掩面一笑,嘘了一声,“……公公可千万保密,我也不是帮崔大人,我就是不想玉蝶嫁去被人害。我了解胡琼月,她不生事就浑身不舒坦,我们玉蝶单纯可爱,哪能和她共侍一夫。”
“所以你就拱着她做侧妃?”司三葆没好气,但也知道,这个法子其实是最妥当的,但是也巧了,正好庄一楠来了,“要是成都府不来人认亲,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打算。”苏婉如道:“那是圣旨定的婚事,要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我就是再大的本事,也只能爱莫能助。”
司三葆才不信,事情都是人做的,现在看来,只要这丫头愿意花心思,恐怕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行了,杂家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司三葆问道:“宁王爷去哪里了?”
苏婉如摇头,“我不知道,他突然说出去办事,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也是奇怪了。”司三葆道:“我居然没有查到他的踪迹。”
这有什么奇怪的,赵衍要是不想让人找到他,那就一定不会被人找到,他只是不想参与世事,不是没有能力。
“宁王爷没是事吧,您为何要查他?”苏婉如奇怪道。
司三葆戒备的回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完,转身就走,苏婉如送他出去,隔着影壁院子里的人看不到他们,苏婉如想到什么,问道:“公公,前朝有什么有名的人,或者了不起的人吗。”
司三葆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长兴侯在打仗吗,元蒙人出关后好像就剩努尔哈赤一个有用的,难道前朝都没什么有用或者有名的人吗。”
“有啊。”司三葆道:“前朝的希珍公主。”
苏婉如愣了一下,问道:“修登月塔的那位前朝公主?”
“是啊。”司三葆道:“除此以外,杂家还真是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苏婉如点头,也对,那位公主确实算是一位名人,她笑着道:“我想问男人,或者……朝臣。”
“这个杂家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查查史书,或者……”司三葆指了指里面,“那么多饱学之士,还有几位是前朝留下来的朝臣,你可以问他们啊。”
要是能问她早就问了,就是不清楚有多少和那个人有关系,她才谨慎行事。
“公公。”苏婉如低声道:“我卖您一个人情,包您发财。”
司三葆面色一正,道:“什么人情。”苏婉如和他说话,通常是三句真七句假,但是她真说正事的时候,是从不开玩笑的。
“荆州贪墨案的鲁大人,以及当时陷害我的林大人,还有,坑杀流民案的周大人,祝大人,廖大人……您可知道他们有个共通点?”苏婉如道。
司三葆心头一跳,顿时回道:“都是前朝遗留的官员?”
“没错。”苏婉如道:“我敢肯定,这些人肯定有某种联系,说不定还串通在一起图谋不轨,公公,此事非同小可,您一定要查一查。不能冤枉好人,可也不能错放奸佞逆贼啊。”
“此事,杂家还真是没有注意到。”他没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想,经过苏婉如这么一提醒,他顿时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此事杂家会认真去查。”
他记得,京中还有七八位前朝官员,外放的也有三四位,具体人数他要回去细细核实,再一一排查。
若真像苏婉如说的这样,那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事情办成后,公公您要记得谢我啊。”苏婉如抿唇一笑,司三葆指了指她,道:“杂家对你还不够好吗,真是不知足。”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苏婉如抱臂靠在门口,笑盈盈的送司三葆离开。
宴席很成功,苏婉如将诸位大人送走,倒没有人吃醉,但却都很尽兴,难得一回和这么多同僚畅谈,只怕下一回再难有了。
“苏姑姑。”崔大人微醺,拱了拱手,“我来时夫人与我说,请苏姑姑多去家中坐坐。”
苏婉如笑着应是,行了礼道:“下一回我要请各位夫人来这里聚,大人可要应允才是啊。”
“这我哪能阻止,一定,一定。”崔大人笑着,打了招呼上轿子走了。
里外空了下来,苏婉如看着“醉倒”在椅子上的沈湛,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脸,“侯爷,人都走了,还醉着呢。”
“怎知我没醉?”沈湛拉着她的手,苏婉如轻笑,道:“你这身份,若出门送他们,就显得太刻意了,可若不送又说不过去,左右就醉酒最妥当了。”
“小丫头。”沈湛笑着道:“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苏婉如哈哈一笑,道:“不错啊,最近读了很多书啊,居然会吟诗了。”
“爷满腹经纶!”沈湛咳嗽一声,“可要再来一首?”
苏婉如指了指天,“要下雨了,你赶紧让妈妈们将桌子收了,还吟诗作对,一会儿就要雨夜狂奔了。”
“雨夜狂奔不妥,散步倒是不错。”两个人边说边出了门,苏婉如道:“我方才将事情告诉司三葆了,他听了后就打算去查了。”
沈湛刮了她的鼻子,颔首道:“真聪明。”
“我就担心我二哥。”苏婉如道:“你派去的人认得他吗,可靠吧?”
“放心。”沈湛道:“就算我不派人去他也不会有事的,你可没有我了解你的二哥。”
也是,她二哥从来都不傻,只是误信了一个人而已。
胡琼月赶了一天的路,累的说不出话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赵治庭睁眼醒来,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庄先生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惹你伤心了。”
胡琼月没吱声。
“你要是实在想念父母,就写信去成都府,邀他们来燕京便是。”赵治庭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极凉。
幽幽暗暗的光线中,胡琼月打量着赵治庭,让她写信邀萧山来京城……看来赵治庭也不是真的单纯啊。
不亏生在皇家,就算没那么聪明,可本能的决断还是有的。
让萧山来,杀了他或夺了兵权,乱了成都府他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收复了。
要是萧山的女儿真的是她,会不会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胡琼月一笑,道:“好,等我母亲身体好些了,我就写信邀请他们二老来燕京。”
“嗯。早点睡。”赵治庭拍了拍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胡琼月叹了口气,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忽然就听到隔壁里儿子尖叫一声,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她惊的坐了起来,喊道:“风儿。”
就疯了似的,连鞋子都没穿跑了过去。
“怎么了。”赵治庭惊醒,也跟着过去,推开门就看到乳娘正抱着孩子在哄,见他们两人进来,忙惊的跪下来,胡琼月一把夺过孩子,查看孩子有没有哪里伤着。
“怎么回事。”赵治庭责问乳娘。
乳娘吓的不轻,回道:“小少爷是在梦里惊着了,叫了一声,奴婢就将人抱起来哄着了。”
“房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了?”胡琼月没发现孩子受伤,她警觉的四周看了看,窗户关的好好的,里外都没有问题,乳娘就回道:“就奴婢一个人,没有别人了。”
赵治庭看了看孩子,确认没事,这才想起来,胡琼月问的问题有些奇怪,“月儿,怎么了?”又看了一眼乳娘,“她不会有问题的。”
乳娘是府中的家生子,原来也是在府里做事的丫头,今年刚配人生了孩子,太子妃见她身体好奶水足,就接近府里来照顾赵郁风。
“我就担心风儿。”胡琼月抱紧了孩子,“我带他回去睡吧,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孩子止了哭,抽抽噎噎的又睡了。
胡琼月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随你吧。”赵治庭打了个哈欠睡书房去了,胡琼月带着孩子回了房里,将孩子放下来,摸了摸孩子的脸,忽然就发现,孩子的耳朵上有个小小的血珠子,刚才哭着头左右晃动着,血珠在擦到包被上,她刚才没有发现。
是被针扎的一个小眼。
“怎么会这样……”胡琼月浑身冰冷,抱着孩子忍不住的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这是对方对她的警示吗?告诉她,只要她不遵从对方的命令,她的孩子就随时都有危险?
谁,到底要让她做什么。
胡琼月紧紧搂着孩子,心头砰砰跳着又怕又恨,居然……居然用他的孩子来提醒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赵治庭早上起了以后,去了自己的院子,推开房门就看到胡琼月居然抱着孩子靠在床头打盹儿,显然一夜未睡的样子,他惊愕的道:“月儿,你这是干什么。”
胡琼月惊醒,双眸通红,她坐起来,道:“没事,我就是昨晚被惊着了,有些睡不着,又担心风儿闹我就抱着他睡了。”
“快将风儿给乳娘,你再睡会儿。”赵治庭去接孩子,胡琼月将孩子交给他,“殿下,要不以后晚上风儿就和我们睡行不行?”
赵治庭没有不行的,顺着她道:“你要是想带着就带着,不过可不能还这样一夜不睡的熬着。”
“殿下,你对我太好了。”胡琼月感动不已,赵治庭无奈的笑,“我们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胡琼月看着他轻笑,本来以为只是利用的关系,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得到了这样的赵治庭。
孩子抱走,胡琼月却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瞪瞪的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她枕头边放着一封信。
胡琼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人几乎无孔不入,她在睡觉,房外有人守着,他们居然能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的将信放在她枕头边。
拆开信,这一次里面写了不少字。
但却让她看的浑身发冷,因为对方让她将草乌放在赵标每日吃的药里……赵标身体这两年好了一些,但依旧每日一剂药的吃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但是见过药婆端药去正殿。
毒赵标?
如果她不做呢?
对方的意思,她孩子的性命就在指尖,随时可取。
信中用词简单直白,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要挟和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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