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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说了半天,不是跟没说一样么?陈太忠有点毛躁了,“新华书记,您就教教我,请示,还是不请示?”
请示不请示,是看你对事态的掌控能力啊!张新华也快要冒火了,这种事情,错非是局内人,谁说得清楚?两样都可取,两样都不可取,关键是看你身后的人想不想挺你了!
不过,念及陈太忠是如此地年轻,张书记禁不住叹口气,现在想踏实做点事的人,确实是太少了,我不指点他,谁又能指点他呢?
“你可以折衷一下嘛,先偷偷地调研,别把风声传出去,等确定能操作的时候,再低调地向领导汇报,这不就完了?”
这么简单两句话,你也不知道早说!陈太忠心中腹诽,脸上还得挂着笑意,“哈,老书记说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我知道了。”
等到离开街道办,陈太忠走在街上,才开始仔细琢磨张新华话里的意思,是的,他现在已经知道适度地藏拙了,而且,他非常想弄明白,新华书记为什么会这么建议。
万事都怕人琢磨,陈太忠一路走着,直到到了区政府门口,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年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只有不做,才可能不错啊!
照这么来说,张书记的建议,那得反过来理解:你也别瞎折腾了,官场有风险,入场须谨慎,你就在地志办主任地位子上好好地呆着吧。
这是至理名言,就算他一直不作为,将来地志办裁撤了,政府也一定要给他安排个出路,世间事原本如此。
可陈太忠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碌碌无为,少不得就要下下辛苦,自己老实地去跑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了。
这下,倒是苦了李丽红李大姐,原本,办公室里有陈太忠坐镇的话,她只需每天上下午来擦擦桌子扫扫地,再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比较早地离开,还能混个全勤。
可陈主任这么一出去,她就没办法早走了,办公室里怎么也得留人不是?
十来天下来,李丽红扛不住了,人都是惯出来的,若是陈太忠一开始严把考勤关的话,她倒也没什么念想,可既然习惯了早走,这日子就有些无法忍受了。
这天,她正在擦抹桌子,看到陈太忠又拎起手包向外走,就有点着急了,“陈主任,今天我爱人出差,我得早点回家给孩子做饭。”
我靠,现在才八点半啊!陈太忠看她一眼,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淡淡地回了一句,“今天我去宁家巷有要紧事,要想早点回,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今天他确实有事,因为他要去保护“文物古迹”。
凤凰市的宁家,在几百年前是十足的大户。也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到得后来。宁家逐渐没落了下去,不过依旧算得上是凤凰旺族,眼下地宁家巷,仅仅是宁家宗祠所在地。
经过近代中国的百年动荡,宁家的风光也就不再重现了,到得临近解放的时候,宁氏中人趁些身家的主儿。为了逃避专政,四散逃逸了。
这宗祠在解放后,就收归国有了,后来安置了居民住进去,才有了这么个小小的宁家巷,很多城市里,都有类似地例子。
宁家地宗祠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只有东向偏殿处,还留了那么七八间平房,有几户居民在住。
前些年。宁家后人归来,手持宁家地房地文书,一定要讨要宁家巷的土地,经过一段时间交涉,宁家兄妹也不知道找了什么人,到最后居然要到了那一溜平房。
那是公产房,政府真要从居民手中回收,只要能将迁走的人妥善安置。倒也无须费多大的周折。
为了这事,凤凰市的报纸上,还做过一些讨论,诸如“警惕新的反攻倒算翻案风”之类的,更明白地指出,在解放前,宁氏诸户在天南算是屈指可数地大户。他们聚敛的钱财,显然来自于对劳动人民地盘剥。
不过,官方的解释是,别的东西不给就不给了,这是人家的宗祠,而且还是偏殿的几间房,给了也就给了,毕竟这也算文物不是?
陈太忠原本没对这事怎么上心,不过,前一阵他查地方志。却发现一个
那就是大家所风传的宁家,并不是“宁家”,而是“
和宁,系出同宗,分为兄弟二人所承继,解放后简化繁体字,将这个字都归到“宁”中去了,而事实上,凤凰市的大户是姓一族,这姓氏很古老,在国内却没有什么公认的根底。
这事情上,绝对是可以做做文章地,宣传得当的话,把宁家巷弄成氏归宗认祖的场所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一溜平房,也涉及了“文物”,少不得,陈太忠是要去现场看看的。
去了一看,他才发现宁氏兄妹正捣腾房子呢,他俩打算拆了这一溜平房,盖成小楼,好对外出租,宁家巷虽小,但临街的房子,那也是门面啊。
陈太忠当时就上前阻止,谁想那兄妹俩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算什么玩意儿?我拆我们自家的房子,关你屁事!”
“我是横山区政府的,你们这是公产房,而且还是文物,在这种房子上动手脚,信不信我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兄妹俩少不得要把房屋产权证拿出来跟他计较一翻,“什么公产房?喏……看清楚了吧?落实政策,现在转私产了!”
从政策落实文件和房屋产权证上,陈太忠发现一个问题,这兄妹俩地姓,全是宁而不是,或者,能在这事儿上找找碴子?“这是文物,想动的话,还得拿你们以前房屋地契出来,嗯,我得向文物局了解一下情况才行!”
宁氏兄妹哪里肯吃这套?直到陈太忠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那二位看到盖着“凤凰市横山区政府”的大红印章,才不情不愿地应承下来,要他今天一大早去拿文件的复印件。
有这事儿缠着,陈太忠怎么可能有心情去理会李大姐的请假?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溜房子给毁了。
凤凰市的文物古迹本来就不算很多,横山区地就更少了,那一溜平房虽然也被人改造,屋前屋后增加了不少用来占地的违章建筑,但主体还是基本完好的。
一路上,陈太忠都在琢磨,怎么样才能利用宁氏兄妹可能存在的疏忽,尽量地将这事摆平?房子不是不能拆,但他希望是在这房子对自己的前途没什么影响之后。
若是他现在就调离了地志办,他铁定一个转身就走了,拆吧拆吧,爱怎么拆怎么拆,最好用炸药炸,我还能听个响儿呢。
当然,他的下一个岗位若是横山区公安分局或者说区政法委书记的话,那就不能用炸药了,总之一句话,不关他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去多事。
不得不说。仅从这一点上讲,他的思路还是挺合适官场思维的。可惜地是,官场不是仅靠着这么个思路就能混好的。
等赶到现场的时候,陈太忠才愕然发现,指望对方的“疏忽”,怕是不太现实了,宁家兄妹准备得很充分,人家甚至喊来了七八个膀大腰圆地汉子。站在一边虎视眈眈。
很显然,万一“磋商不果”的话,宁氏兄妹肯定会强行拆房,至于说到时候会不会有血肉横飞地场面,那就很难讲了。
看到这个场面,陈太忠心里乐了,哈,这可是大好事,万一冲突起来,事情就弄大了。只要事情一大,这宁家兄妹拆房子的事儿,肯定就有后延的机会了。
有了这种想法,他当然会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几条大汉,能让他吃了眼前亏的主儿,怕是还没出生呢,眼下既然有能把事情搞大的机会,为什么不搞搞呢?
人群中一个格外粗壮的汉子。被他挑衅的眼神弄得有点发毛地征兆,双手抱拳,捏得指节“嘎嘣嘣”乱响,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将人烧成灰烬。
陈太忠夷然不惧,他甚至甩开了当事的那兄妹俩,高高地昂着头。眼睛斜睥着粗壮汉子走了过去,小逼崽子,敢这么瞪我,你找死不是?
见此情景,粗壮汉子的火气更旺了,他双眼一瞪,刚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却是宁家兄妹里的兄长宁中规发话了。
“陈政府,你昨天不是要看我的房屋地契么?我可是把复印件都带来了哦~”
“哦。”陈太忠点点头,却不回头看他,而是继续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粗壮汉子,“这些是什么人啊?拆房子的民工么?我怎么觉着不太像呢?”
粗壮汉子的眼眯了起来,眉毛也皱了起来,两边腮帮处,有若隐若现的突起,是在咬牙么?这火气憋得很辛苦吧?
“都是我地朋友,来搭把手搬东西的,”宁中规约莫四十出头,原本他是找几个朋友来镇场子的,不过眼下既然对方看起来很不含糊,他也不想直接就把事情弄僵。
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服软,而是一扬手中的几张白纸,“我说,这文书你看不看了?不看我们就开工了,你知道不知道,晚完工一天,我少挣多少钱?”
“哼,亏你也好意思说,你在拆你祖宗的祠堂呢,”陈太忠撇撇嘴巴,转身向他走过去,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你这也算得上十足的孝子贤孙了。”
这话说得宁家兄妹脸上分外地挂不住,不过,陈太忠哪里管得了这许多?走上前拿起复印件看了起来。
他只匆匆地扫了两眼,脸色就是一沉,“这就是你说的宗祠地契?”
“是啊,”宁中规地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举动,耳听得对方有置疑的意思,不禁冷冷一笑,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表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宗祠的,哼,你没见过,这很正常。”
“是么?”陈太忠还他一个微笑,很灿烂很阳光的那种,“呵呵,你确定这个就是你的地契?”
“我确定,你可以拿到文物局去了,”宁中规胸脯挺得高高地,嘴角上翘,抬头以四十五度角,深情地仰视着天上的白云,“我给你一天时间,过了今天,这房子我是一定要拆的。”
“我哥算是给你面子了,”宁中规的妹妹约莫三十五六,属于那种腰比胸粗的中年女人,“告诉你,文物局根本管不到这片儿!”
“不用文物局管,我就管得到!”陈太忠冷笑一声,再次扬扬手里的复印件,“假冒的东西,哼,你们也敢拿来充数?我先去报警……”
“告诉你们,通过伪造文件,达到强占公共财产的目的,你们兄妹俩,这次的麻烦可是大了!”
他确定了,这地契肯定不是正经路数,原因很简单,那地契上若干个“宁”字,是“寧”而不是“”,那些老辈人,可没理由把祖宗地姓都写错的!
纯粹胡说,”胖女人斜睥着他冷笑,脸上写满了不屑警去好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市政府判定有效的地契,你倒是有胆子胡说八道。”
“我挺佩服你的。陈政府,”宁中规冷笑一声,“本来我打算给你个面子……”
“你给我住嘴!”陈太忠一声厉喝,打断了这厮的絮叨,他手里握了天大的证据,自然不可能再客气了,“我靠。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不知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上前去,顺手将那两张纸揣进口袋,“张嘴闭嘴就是政府长政府短的,操的,哥们儿没名字么?看你这德性,还真以为自己在号子里吃窝头呢?”
“你骂人?”宁中规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跳得老高,“**。你敢骂人?你敢骂我们宁家的人?”
“骂你?惹得火了我揍你!”陈太忠也将双手拱在胸前,双手捏得指节嘎嘣嘣乱响。
“你凭什么说地契是假地?原件你还没看呢!”胖女人一步就挡在自己哥哥身前,这兄妹俩挺有意思,妹妹奇胖,哥哥却是奇瘦,“有种你打我地契是假的,那基本可以坐实了地,不过。陈太忠当然不会把其中漏洞说出去,哦,我现在告诉你,让回头你再做一份儿更像的?
“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他瞪了胖女人一眼,冷笑一声,随手摸出了电话。“我要报警了,你们就等着蹲号子吧,到时候,你们倒是能使劲喊‘政府’了。”
陈太忠的手还没按下去,就只听得背后风声响起,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他?
他的身子一侧,才说踢个飞腿呢,可转念一想。整个身子平移半米。
“嗵”地一声闷响,那块冲着他后脑飞来的砖头,正正地砸到了胖女人的肚子上,女人“嗷儿”地一声惨呼,捂着肚子就痛得蹲到了地上。
“政府打人啦~”有人一声怒喊,那七~.了过来,手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地木棒铁棍,没头没脸地向陈太忠砸了过来。
那个宁中规倒是没出手,连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不停地拨打着。
陈太忠根本没把这帮土鸡瓦狗放在眼里,身形左闪右避之下,频频出手,总算他还记得眼下是大白天,不方便过份显露身手,否则的话,他分分钟就搞定这些主了。
可纵然是如此,这些家伙也吃不住他的一拳一脚,五分钟后,最粗壮的那汉子也被他打得躺倒在地,只有抱着大腿呻吟的份了,前一阵的嚣张,全然不见了踪迹。
冲上来最快的那个小个子,倒是够机灵,见势头不对,马上远远地蹿到了巷子口上,没命地在那里喊叫着,“政府打人啦~!政府打人啦~~~”
陈太忠被那厮一声声的喊叫弄得心乱如麻,一股邪火腾地就蹿了上来,操的,哥们儿就是政府,我今天就打你了,惹得我急了,妈逼的这个官当不当都无所谓了!
这时,巷子里已经出现了不少围观者,陈太忠火气大发,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去拨拉人,“操地,没见过政府打人啊?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喊话的小子还真没想到,“政府”能撇下一堆人专门奔着自己来,他正喊在兴头上——我这声音,听起来挺凄厉的吧?却惊见人群之中冲出一个人,快逾奔马地向自己跑来!
若是现场有田径队教练的话,应当能判断出来,陈太忠此刻的百米速度,已经铁铁地突破了九秒大关,火气上头的罗天上仙,对速度的把握有点失控了。
一眨眼,那小子就被陈太忠擒获了,“政府”大人向其狞笑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政府打人了?是不是?”
“没……我,我什么也没说,”小个子口不择言地狡辩,“你认错人了。”
“哦,认错人不是什么大事,”陈太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狞笑,“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政府是怎么打人地!”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是一记恶狠狠的耳光,打耳光的技巧,他挺熟练的,活了七百多年,他起码打过四位数的人的耳光,这记耳光,不但脆响,而且力气极大,直把小个子抽得跌出了三米之外。
而且,这么大的力道,小个子还没有因此而昏迷,他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手一伸,居然抱住了身边地一条腿。
那条腿穿着警裤,警察来了!
来的警察有三人,都是正式着装的,带头的是个一级警司,他打量陈太忠两眼,走了过来,神色严厉地发问了,“这儿,是你在闹事?”
一级警司,顶了天儿也不过就是正科而已,陈太忠根本不惧,他斜眼扫扫这位,“你这是受人之托吧?不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有人举报这里打架斗殴,”警司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正好我们路过,你嘴上放干净点,什么叫受人之托?”
他肯定是来偏帮的,不过,而听到陈太忠说话奇硬,多少会生出点忌惮的心思,他心里又清楚,对方是横山区政府的人,当然会先撇清了自己。
“正好路过?这还真是巧了,”陈太忠笑笑,心里大怒脸上却泛起了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你是那个分局的?警官证带了么?”
“你管我是哪个分局的?”一级警司翻脸了,UU 眼下地局面似乎有点复杂,但他既然来了,不出头也不可能,说不得,他只能尽量把事情往个人恩怨上引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想看我的警官证?”
“什么玩意儿?”陈太忠走上前,又是脆生生地一记耳光,“我倒要看看你算个什么鸡巴东西!”
他今天是真的发飙了,因为他已经发现,随着事态的发展,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一开始来到宁家巷,看到那群大汉的时候,陈太忠是有心把事情弄大点的,那样的话,起码能推迟对方拆房的时间,他也好从容布置。
可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事情就没必要搞得太大了,而且,随着那小个子没命地喊什么“政府打人”,这事态,看起来有激化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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