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黑精灵【陈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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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枫躲在灌丛里，盯着小男孩，浑身不由颤栗，那是种饥饿的野兽看到猎物后的兴奋。当小男孩把眼睛往这边看时，他顿时将要探出去的身体缩了回去。

小男孩很瘦，因此眼睛显得大，衣服也松松垮垮，像是麻制成的米袋子剪了几个洞，将头和四肢罩进去。卷曲的头发也因为营养的缺失而稀疏泛黄，像干旱的季节本来贫瘠的土地上覆盖的短短的枯草。

小男孩的腿和胳膊一样细，右手握着树枝，茂密的绿叶盖住了他纤弱的肩膀。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的血不会比鸦血美味。陈林枫意识到自己在掂量这个可怜的孩子的血的味道时心里猛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当他带着如蚁附膻般的饥渴离开瀑布，嗅着风中丝丝的血腥味，跟随着空气中释放出来的清香裹夹的死亡的气息，以及远处的鸦鸣，爬过一个缓坡，来到这里时，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他骇然地发现已经死去的人们中还有孩子。有的尸体不仅中了弹，腿上，胳膊上还有被狗撕扯的伤痕。

他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躺着一条死狗。死狗的脑浆流了出来，显然是遭到人的猛烈击打所致。

鸦群时起彼伏地落下来，撕啄着，抓挠着。叫声吸引来了更多的鸦群。很快，眼前一片黑压压，如乌云翻腾，带动的气流让周围的树木发出了阵阵哀鸣，像是即将飞升的灵魂对自己悲惨肉体的哀悼。

但震骇转眼即逝。陈林枫意识过来时，发现自己在猛力地吞咽口水，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在亢奋的抽畜。他无法控制自己扑了上去。

犹如扑进乌云。

鸦群瞬间似化成了烟云，砉砉地散开。

陈林枫扑在了尸体中。他抓住一具尸体，明显感觉到了尸体覆盖的黑色皮肤下的骨头。他又抱住另一具尸体，根根肋骨清晰可触。他摸到一只硬茧累累的手。他把它拉起来，对着泛白的天空，枝节般的五指上硬茧发着苍白的光。他想起森林之外的广袤棉株，雪绒绵延，星辉中，犹如梦幻。

棉花以无比的柔软和韧性将整个世界连接，点燃了工业时代的引擎，加速着工业更替的浪潮，从而塑形了以后的世界。

然而，这让千千万万人付出了自由和生命。

也从即刻起，人类开始走向自大，走向狂妄，阔步向前地走向毁灭。

陈林枫盯着那只手，思绪不由纷涌。想到未来的世界，和他所生活的另一个世界就是如此而生，建立在罄竹难书的罪恶之中，深处里泛涌而出的恐惧竟一下子消失了。他突然咬住了这只手连着的瘦骨嶙峋的胳膊。

费了好大劲才把凝固在血管内的少许的血液给吮了出来。但满口腔都是怪异的腐臭味，感觉就像吃了一口沾着腐肉味的石膏。这让他的喉咙更加紧的收缩，身体里的“蚂蚁”像闻到毒品而不得的瘾君子一样狂躁地啃噬起五脏六腑。

陈林枫只得跌跌撞撞去扑抓乌鸦，最后扑在一个惨不忍睹的白人的尸体上。他尖叫一声，又踉踉跄跄地跑起来。他一边跑，一边不自觉地发出了低沉嘶哑的吼叫。

不久，他又看到鸦群，也闻到了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他迅速扑过去，抓到一只乌鸦。他急迫地划开乌鸦的脖子，血喷射出来。他立即用嘴堵住血，急促地吸吮。

喉咙的痒疼缓解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