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明月·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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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与她们一同为众人奉上杯盏，韩家的四个子女，接过酒杯后，率先恭祝丞相大寿，其他人也纷纷起来，举杯同庆。

韩崇越看了自家那爱挑事的二女儿一眼，然后端着酒杯说道：“多谢，来，大家共饮。”

就在众人微微仰头，打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时。

明月却赫然看到，那杜尚清竟在此刻，将右手伸进了袖中。

“他要动手了。”

明月内心出现一丝颤抖，那匕首见光后，或许就会划过丞相的喉咙，想到此，明月不禁又慌乱起来。

毕竟她最恨的人，是韩若君，而非对她与昭月有恩的丞相。

然而杜尚清的手，却在下一刻，被身边的人用胳膊抵住，杜尚清显然对此毫无预料，他只是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停止自己的举动，接着连忙仰头将酒饮下。

阻止他的那个人，居然是白文鹤。

看到这一幕，明月大惑不解，杜尚清随后的眼神也表明，白文鹤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只见放下酒杯的白长史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丞相招呼大家到客厅入席时，白文鹤甚至彬彬有礼的朝杜尚清一抬手，“杜少史，请。”

“哦，白长史，请。”杜尚清的语气和举止都开始僵硬起来。

入席后，众人少了许多官场上的礼节，纷纷畅饮起来，韩崇越也如同一位家翁般，与大家侃侃而谈，那令明月期待而又不安的“大事”却迟迟未能到来。

酒过三巡，又有六名相貌出众的歌姬进来，琴瑟琵琶，弹唱起轻快曲调。

明月做着自己分内之事，将酒水斟到了苏太尉面前。

“苏大人，请。”满上酒后，明月柔声说道。

苏元峥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明月直起身时，正好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那名歌姬。

那女子二十四五岁年龄，生得高挑玲珑，一副嗓子更是如莺如燕。

然而明月双眼却猛地一睁，能力不由自主的调动起来，一眼便看穿了什么，然后立刻将目光移开。

但是此刻她却发现，身旁的苏大人，正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显然，明月方才那反常的反应，已被苏大人所留意。

可等不到明月再去想她该怎么做，一阵笑声，便让热闹的宴席彻底安静下来。

“呵呵呵......韩崇越，这么热闹的宴席，你怎就不请杂家啊？”

那身材高挑的歌姬，将手放在脸前，揉着兰花指，幽幽的说着。

“罢了罢了，还是等你埋进土里，我再到你坟前，与你说些往事吧。”

那歌姬说完，兵部右侍郎曹选随即上前道：“你这贱婢！敢在此胡言乱语，找死是吧？”

曹选说着，便抬起手来，只见歌姬向前一步，手掌瞬间抓住他的喉咙，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曹选的头颅便飞上半空，等那圆滚滚的东西落在地上，脖颈才喷出血来。

“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离席，往边上躲去。

“她是刺客！”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顷刻间，已有数十名相府侍卫冲了进来，领头的便是丞相亲信，张浪。

他们将歌姬团团围住，这时，歌姬的身子突然扭曲起来，明月甚至看到她脸上的皮肤，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筋骨断裂之声，歌姬的身躯突然爆开，血肉四散，一个身影瞬间从她体内飞出。

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机朝四周散开，那些侍卫就像是被野兽撞击胸口一般，口中喷着鲜血，身躯倒飞，直至撞在墙壁上。

“韩崇越，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拂尘一甩，老太监阴惨惨的目光越过人群，直逼韩崇越而去。

“是他。”明月是见过小龙袍的。

苏元峥愕然上前，“刘洪，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小龙袍刘洪，周围那些大臣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此刻他们脑中所想的，几乎是同一件事：“莫非，皇帝已经不顾一切，要借用今日这次机会，将相党一网打尽吗？”

刘洪是何人？他是可以为了皇帝，杀掉自己全家的怪物，把这样的怪物放出来，皇帝必然已经彻底动了杀心。

相府被禁军包围了吗？

外头到底有多少人？

该怎么办？投降还是躲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死期将至的恐惧眼神。

“苏元峥，杂家原以为你退隐多年，是另有图谋，可今日看来，结果真是有些无趣啊。”刘洪冷笑道。

苏元峥平静道：“刘公公，你这样做，是在让陛下为难。”

苏元峥这一句话，便叫其他大臣顿时醒悟过来。

的确，若小龙袍是奉命而来，也用不着假扮歌姬潜伏进来，如此，外头应该也就没什么禁军了。

更何况，丞相长子韩天朗乃金陵十三营的统帅，手握精兵二十万，他......

众人一看，却不见韩天朗身影，丞相的两个女儿，也早已不在宴席之中，只剩那傻乎乎的韩庄，此刻还一门心思的坐在角落里，吃着水果。

刘洪缓缓上前，对苏元峥道：“你以为杂家还会在乎这些吗？”

苏元峥道：“就算你一意孤行，凭你一人，就能在相府行凶吗？”

刘洪笑道：“相府里藏着的高手，比皇宫还多，杂家也好些年没动手了，生疏，正好也开一开这把老骨头，我听说相府里有一位超凡的剑客，但不知几时才会现身啊？”

话音未落，刘洪身形忽然暴起，脚尖在虚空中一踏，便飞向韩崇越。

却见寒光闪现，一名蒙面男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挺剑刺向刘洪。

周围尽是官僚，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实际上，蒙面人这一剑，不仅挡住小龙袍去路，更是封死了他施展内力的可能，硬生生逼得小龙袍不得不在半空中返身倒退，险些经脉逆行。

落地后，小龙袍脸上竟有一丝惊喜，“好生厉害的剑法，不但底蕴浑厚，而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闭门造车之流，是使不出这等剑术的，想来你也是江湖上的名家，何须蒙面呢？”

蒙面人如一尊雕像般，不为所动。

“哦，杂家知道了，你做了韩崇越的走狗，怕被天下人耻笑，所以没脸见人，对吗？”

小龙袍一句话，几乎将所有人都骂了个遍。

韩崇越厉声道：“刘洪，你杀害朝廷命官，此罪当诛！”

话音落下，蒙面人立刻冲向刘洪，刹那间，屋内剑光四起，蒙面人看似平凡无奇的出招，却逼得刘洪连连后退，一直到了庭院之中。

越来越多的侍卫聚拢过来，四百多人很快便将那庭院团团包围，韩崇越与众大臣面前更是集中了五层护卫。

这些人也都训练有素，知道既要保护身后大人们的安全，还得叫人家能够看热闹，所以便成梯形队列，前低后高。

安下心来的大臣们，此刻也与寻常百姓一样，全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苏元峥本也要看，却被韩崇越一把拉住。

“苏大人，这等热闹，还是留给他们去看吧。”韩崇越笑道。

苏元峥见他一脸轻松，不禁问道：“丞相，刘洪的武功，你我都见过，几百个侍卫，恐怕不大能拦住他吧？”

韩崇越道：“那黑衣剑客虽然称不上绝顶高手，却可叫刘洪无用武之地。”

苏元峥方才便奇怪，刘洪在先帝身边时，鲜有出手的机会，可一旦他动起手来，那气象简直恐怖。

眼下刘洪与蒙面人斗了这么久，却好似寻常武夫过招般，看不出多少高手的迹象。

“莫非，黑衣剑客有化龙为蛇的本事？”苏元峥不懂武功，却也想到了这一点。

“苏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不错，我府上的这名剑客，就是用来对付刘洪这等高手，哼哼，等到他精疲力尽，侍卫们自然会一拥而上。”

苏元峥听完，内心却暗想：陛下真的是出乎我预料啊，既让我来接近丞相，又做出了剑走偏锋，永绝后患的布置......只是不知道此刻，我的玉儿......唉，冯仑，就算因此扰乱了陛下的计划，你也一定要赶上啊。

就在苏元峥心中沉思，韩崇越稳如泰山时，明月却扫视周围，心中一凛。

大部份人都堵在了门口，侍卫们也都在庭院之中，厅内，除了丞相与太尉，剩下的人并不多。

魏王端坐在座椅上，零星几个婢女也都胆怯的缩在角落，三公子韩庄则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吃着东西。

那杜尚清与白文鹤，此刻，便处在韩崇越一左一右的位置。

明月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她试问，若换成自己，会错失这等好机会吗？

杜尚清立刻便给出了答案，只见他猛然从袖中拔出匕首，喝道：“国贼受死！”

说完便朝着韩崇越刺了过去。

韩崇越见自己的少史拔出匕首，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他甚至在这个紧要关头，看向了另一侧。

白文鹤与苏大人就站在那里，在韩崇越的计划中，杀掉苏元峥的，绝对不能是自己的人，所以，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杜尚清，就成了最好的棋子。

只需要等杜尚清出手，一直停留在苏元峥身边的白文鹤，便可轻轻一推，然后上演一出“老太尉舍身救丞相”的感人戏码。

至于杜尚清的刀能不能精准命中苏元峥心脏，根本不重要，韩崇越本身就有些武功，在几个文人面前，他自信可以主宰一切。

然而下一刻，韩崇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恐。

苏元峥站在原地，面露惊愕，一动不动，而不知何时，白文鹤手中，竟然也出现了一柄利刃。

明月固然震惊，但她可以肯定，看到白文鹤手中的凶器，韩崇越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惊讶。

杜尚清的刀子已逼近韩崇越胸口，却见此时，一旁坐着的魏王忽然冲来，顷刻间便抓住杜尚清肩膀，将他反拧过来。

即便此刻魏王展现出不俗的身手，可距离韩崇越更近的白文鹤，他也依然无力阻止。

白文鹤身形一动，韩崇越便知晓，自己失误的，不仅是没能察觉他的身份，更是没能看出，白文鹤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即便不去释放自己的能力，明月的眼睛，也能看到常人难以察觉的东西。

一股异常的气机在此刻的大厅内突然涌现，明月只是目光一动，便知晓白文鹤的行刺将以失败收场。

就在这一刻，明月果断做出了一个决定。

站在丞相身后的她，立刻将丞相一把推开，与此同时，白文鹤手中的利刃，也灌入了她的胸口。

“啊！？”

面目狰狞的白文鹤，顿时浑身僵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明月。

明月骤然倒地，双眼却不曾看向白文鹤，而是注视着一旁的丞相，见丞相无恙，这才露出一丝微弱安心的笑来，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月。”

喊出这名字的人，是魏王。

他拧断杜尚清手臂，然后冲到僵直的白文鹤身前，抓住他手臂反向猛地一划。

沾着明月鲜血的匕首，还被白文鹤紧紧的握着，而此刻，锋利的边缘也划开了他的喉咙。

临死前的那一刻，白文鹤是慌乱而自责的，但或许他也会感到一丝庆幸，毕竟在利刃上，他与明月的血，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