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圆圈——樱桃小嘴张大了变成血盆大口四-七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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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败在约瑟先生手下，老命尚存，就已万幸，何来干戈可与得胜者化玉帛？”

陈学文话语辛辣尖刻。约瑟的友好表示，阿隆等人的热心热肠，并不能化解他积郁胸中的怨恨、怒气。

约瑟宽宏大度地：“陈先生还怨恨我，可以理解。”

陈学文乜了约瑟一眼，尖酸地：“更多的是佩服。佩服约瑟先生的手段高明，生意才兴隆。”

万吉祥要当和事佬，诚心诚意希望昔日的商场冤家能尽释前嫌，携手合作。他不直奔主题，而是顾此而言他，旁征博引，晓以情理：“在我看来，立身处世当立足于诚信。诚者，合内外之道，便是表里如一。”

约瑟：“在我的口袋里没有大小不一的法码；在我的旅馆、影院里没有大小不一的量度。”

拉比：“上帝常助那些诚实的人。”

万吉祥欣然道：“约瑟先生昔日所作所为不出商业规范，今日交友之心也真诚可信——”

陈学文不买账，打断了万吉祥的话，指桑骂槐地：“有人以为商人八个口，满口胡言、信口开河，只要能把钱骗到手，便是精明。”

约瑟：“约瑟不偷窃、不以虚假的手段对待他人。”

陈学文冷笑着问道：“是吗？你约瑟……”

万吉祥拦住了陈学文：“陈兄勿忙，容我说完。我们做生意要重承诺，对于承诺，只有言必行，行必果，口惠而实至才能取信于天下。约瑟先生也一向重于许诺。”

拉比：“任何人做任何不诚实的事情，不诚实的交易，都是与上帝不一致的。”

万吉祥接着说：“我们主张心口如一，有心济人。方便他人，也就方便自己。约瑟先生对犹太同胞一贯慷慨大方，乐于助人，对商业同行……”

陈学文哼了哼：“就心怀叵测，处处时时用心算计他人！”

约瑟可是个直来直去的硬汉：“商业竞争，你死我活。陈先生应该明白。”

陈学文哼了哼：“我更明白我无能又迂腐，墨守先人遗训：君子取财有道。我向来与同行礼尚往来，和衷共济，不失和气，但求共同发展。想不到我无害人之心，却被不讲道德不择手段的鄙卑小人所算计，才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陈学文激动了。

约瑟也按捺不住了：“陈先生如此痛恨的不讲道德、不择手段的鄙卑小人，是谁呀？”

陈学文直指对方，厉声地：“就是你！”

马迭尔对面餐厅三楼。窗后的神秘人物留意观察约瑟与陈学文的争吵，幸灾乐祸地咧了咧嘴，发出丝丝冷笑声。

约瑟勃然大怒，拍桌，逼向陈学文：“你说什么？”

陈学文也拍案而起，迎向约瑟：“你就是不讲道德，不择手段的奸诈小人！听清了吗？”

西餐厅三楼窗后的神秘人物留意观察约瑟与陈学文的争斗，幸灾乐祸地咧了咧嘴。

万吉祥急忙制止：“陈兄……”

约瑟握紧了拳头，他的额头青筋暴露，但旋而放开了双拳，发出大笑：“哈……”

众不人解地瞧着约瑟。陈学文也诧异地盯着他的对手。

约瑟笑够了，开口说道：“爽快！陈先生不愧是坦荡的君子。我知道，我让陈先生失利、赔本，但是今日我要和陈先生你消除前嫌，我特地在受尊敬的阿隆·吉曼列夫拉比、库弗斯曼和万先生跟前提出，正如万先生所说，我是诚心诚意的。”

万吉祥：“昔日的恩怨，最好成为过去。”

阿隆：“约瑟借贵方宝地生财，理当与贵方礼尚往来，和衷共济。”

库弗斯曼：“陈先生，约瑟狂妄，目中无人，今日能主动提出与您和解也很难得啊。”

陈学文仍然不依不饶地：“约瑟先生看得起我陈某，昔日把陈某视为对手，倾尽全力与我拼杀，我感怀殊深。但陈某既是他手下败将，就不敢高攀，也不愿屈膝求和，接受今日哈尔滨鼎鼎有名的大富豪的恩泽。”

“请您先听听我的建议。这是一项对你对我都很有利的建议。你接受了这项建议，就会东山再起，重现昔日的辉煌。”

约瑟倒很有耐心。做大买卖的人，要是没有耐性，就不可能是赢家。

陈学文不屑地：“是吗？”

库弗斯曼：“说出你的建议吧，约瑟。”

约瑟：“我为陈先生的《大光明珠宝行》提供足够的资金。”

“唯利是图的犹太人约瑟先生大发善心，要救济我这个破落户了？真是咄咄怪事！”

这是雪中送炭，但是，出乎众人意外的是，陈学文不仅不表示谢意，反而肆意地嘲笑。

约瑟：“我们犹太人对自己患难同胞从不吝啬，但经商不是行善。我资助你当然不是慷慨捨施，也不是弥补我对你的损害，而是为获取更大的利润。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陈学文又哼了哼：“看来约瑟先生很看重我《大光明珠宝行》这快老字号了？”

约瑟：“还有你的老客户。我提供资金，你经营，向你关内广大的老客户销售。”

陈学文：“只限于我的老客户，而不能向你的客户推销，是吧？”

约瑟：“不，不，既然合股，就不能分你我。”

陈学文打断约瑟的话：“抱歉，我不会和异族人合作……”

约瑟：“争夺国际市场，和异族人合作，势在必行！”

陈学文：“我们主张志同道合。”

约瑟：“高额利润是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合作的基础。”

陈学文：“道不合不与谋！”

约瑟：“想想看吧，陈先生，你接受我的建议，你的《大光明宝珠行》就起死回生了。”

陈学文厉声地：“我宁愿关门，绝不会与奸诈小人合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拉比阿隆和库弗斯曼面面相觑。

“陈兄，你拒绝约瑟先生的建议，自有你的理由。你们之间的恩怨，一时诚难化解，但我们中国人向来谦虚有礼……”

万吉祥的内心也不平静。他好心好意出口相劝，不料倒贻人口实，惹起一场口舌是非。他不计较陈学文的不近人情，不给他留面子，却为这位老兄一再挖苦、指责约瑟而觉得对不起异族同行深感惭愧。

陈学文愤愤地打断了万吉祥的劝告：“你和约瑟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有《吉祥》，就可以做个谦恭有礼的君子，和他礼尚往来。但我……明说了吧：我来赴宴，就是来搅局的！”

“但你没有这么做。”

万吉祥倒不愧是位谦恭有礼的君子，对陈学文无礼狂气，不愠不怒，依然和言悦色地问道。

陈学文：“因为你邀我同车来时，对我提出了劝告。”

万吉祥：“既然你答应了我的请求，就请善始善终，好来好去吧！”

陈学文：“要是他不这么得陇望蜀，要我的《大光明珠宝行》，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和衷共济，真诚合作，我也就作罢。吉祥老弟，你会原谅我方才的失言吧。”

万吉祥：“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多此一语？但是，对约瑟先生……”。

陈学文不让说完，就急急说道：“我还要对老弟你进一言：对像约瑟·加斯普这类人，你还是退避三舍为好！”

“太可恶了，不知好歹的老家伙！”约瑟火了。

阿隆·吉雪列夫制止地：“约瑟！”

“他可以拒绝我，但我无法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攻击我，污辱我！我更不能容许他离间我和万先生的关系！”

正如库弗斯曼所说，约瑟狂妄自大，不把人看在眼里，他又敢怒敢言，从不让自己受到任何委屈，今日对陈学文的一再忍而不发，确实不容易。

陈学文：“水泼了，话说了，你约瑟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要的就一定能得手！你的《大光明珠宝行》明天就将归我约瑟·加普斯名下！那时，你再来乞求我的仁慈吧！”

约瑟拿出了昔日马上英雄本色，抖出了今日商界巨擎的威风。

陈学文也不甘示弱：“休想！要《大光明珠宝行》，除非我死！要我向你乞求，做梦！”

“我不想要你的命！我也不会让你自杀！不，不，我们犹太人认为自杀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上帝辛辛苦苦创造男人和女人。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要让他们自我毁灭。我要你活下去，但不是让你生男育女。你老了，没用了。我让你活下去，是要叫你尝尝破了产，又失去《大光明》的滋味！”

这就是约瑟，他发起狠来就绝不留情。

陈学文也厉声叫道：“休想！你欺我老朽，穷困潦倒，但你不要忘了我陈家还有人！”

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只有斗到底。

约瑟：“你别抬出你的兄弟陈学武来威胁我！陈学武算是哈尔滨数一数二的中国武术大家，拜他为师在《忠义堂》武术馆学武的子弟来自山南海北，我清楚得很。”

陈学文：“要不是我出面制止，你和你这《马迭尔》旅馆，早就……”

言下之意，约瑟对他来说，不过尔尔而已。

约瑟：“为什么你要出面制止？”

“念你异族无安身之邦，避难逃生来此谋生不易，姑且容忍。”

虽然大言不惭，但也是实情。

约瑟讥笑地：“陈老先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那好，你我后会有期！诸位，失陪了！”

陈学文拱了拱手，拂手愤然而去。

“陈兄！……”万吉祥转向约瑟等人，“很抱歉，我去去就来，”

万吉祥说罢，追了出去。

对面楼上窗后的神秘人物发出丝丝的冷笑声。

“约瑟，愿意听听我们的意见吗？”阿隆严肃地说。

“请。”

“爱而不是怒，是真正信仰人的目标。暴怒只会导致争斗”

约瑟：“我一被激怒，就很难控制自己人。”

托拉：“要记住我们的格言：如果一个人为自己打开了家门，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约瑟低下头来。

*日本和俄国为争夺东亚霸权、重新瓜分朝鲜和中国东北而进行的帝国主义战争，战争主要在中国东北境内。俄国战败后于1905年9月5日日俄两国签订《朴茨茅斯和约》。

7

陈学文怒气冲冲地下楼。万吉祥在门口追上他：“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陈学文把手一挥，兀自朝门外走去。

“完壁归赵么。我必须把你毫发无损地送还给嫂夫人！来吧，我吩咐赵刚在车上等我们。”万吉祥抢上一步，拽住陈学文的手，“来啊，陈兄！”

万吉祥陪陈学文来到后院停车场自己的轿车前，亲自为他拉开车门：“老兄请。”

陈学文不得不上车。

轿车驶出车场时，万吉祥与一便衣打了个照面。便衣背过身去，躲到街角。

万吉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们盯上约瑟了！”

陈学文：“谁？”

万吉祥：“还用说吗？”

“但你有话要对我说。”

“恕我直言，老兄你今晚失礼了。”

“因为我是他的客人？”

“约瑟邀请我们赴宴，他是主人；但约瑟和众多犹太人流离失所，来到我们哈尔滨立足谋生，我们算是主人。主人好客，客人礼让，是我们的传统。”

“他要吞并我，我也该礼让，把自己送进他的虎口？”

万吉祥指了指从车旁走过的日本宪兵队：“那才是虎狼！”

“对损人利已的小人，讲什么君子风度！”

“商场竞争，都为牟利。我们竞争不过人家，就该扪心自问因何失利？”

“你说吧。”

“逢时得志。约瑟生意日益兴旺，我以为，在于他善于预测行情，掌握世态，把握时机，及时调整业务，加上经营得法有方。不然，他怎么能从一家小小的钟表修理铺起家，改行珠宝买卖，进而发展娱乐业，创建举世闻名的马迭尔旅馆？而老兄你不审时度势，死守珠宝行，门前必然罗雀！试想如今百业萧条，民不聊生，有几家阔佬、达官贵人上你的珠宝行购买珠宝？”

“但他约瑟不该落井下石，损人利已。”

“我看，约瑟今晚提议与你合作，就不是想吞并你，而是希望互惠互利。当然，他为人爽快，率直，言语也有失当之处，行为也失温良恭俭让。但，老兄当不忘，性相近，习相远。约瑟与我们毕竟不是同一民族，又生活在不同环境。况且，失去家园的流浪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想方设法抓钱啊。”

“老弟你也不会忘了，义者，利之本也！”

“我尽力奉行。我们经营大众所需，童叟无欺，取信于人，就能得道多利。而一味追求眼前私利，不可能成就大事；损人利已，最终也是必定危及自身。我们看到他人的不足，就应引以为鉴，千万不可因失小利，而与同行结仇结怨，自相拼杀！”

“虎狼当道，品德再如何方正，又奈何！”

“故此，我们就该和约瑟、犹太众兄弟患难与共，携手对敌啊！”

“只要约瑟他不存吞并我之心，我前嫌尽弃！”

“这才是我中华商人风度！”

赵刚将车停在《大光明珠宝行》门前。

万吉祥下了车：“到了，老兄请。”

陈学文的珠宝行座落在新城大街南端，和马迭尔同在道里区，相距不远，徒步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到。但万吉祥执意同车相送，一是有话要说，二是为了安全。万吉祥用这奢侈品，既不是贪图享受，也不是摆阔绰，显富贵，完全是为了方便、安全。轿车会让警察、宪兵“礼让”，也使闲汉无赖廻避，省了许多麻烦。

“你进来坐坐吧。”

“也好。”

两人下了车，步上人行道。万吉祥抬头看了看高悬在大门上方的大牌匾，但见《大光明珠宝行》五个描金大字暗淡无光，沾上污垢，匾地黑漆多处脱落，露出的木板也呈灰暗色。

店铺的两个伙计，一个无精打采地拭擦着柜面上的玻璃，一个百无聊赖地挥动着苍蝇拍，驱赶的不是苍蝇，而是蚊子。就是大白天，也难得有一、二顾客光临，何况夜晚。他们还坚守岗位，只因为他们食宿都在店里，这不足三十米的店铺便是他们的天地。当然，老板还没回来，他们也不便躺下睡觉。而陈学文没辞退为他打工多年的伙计，也是出于仁爱之心。

伙计一看老板来了，趋上开门：“哎呀，万老板也来了，请请。”

万吉祥被请进了店堂，举目一看，铺面很宽绰，但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冷清、空荡；沿着墙壁摆设的陈列柜呈凹字形，柜里只摆着几件不能称为珠宝的廉价首饰、银镯。满目琳琅的金银珠宝不见了，昔日金碧辉煌、顾客盈门的珠宝行，如今衰败至此！怪不得陈老先生悲从心来愤自口出！但是，落到如此境地的不单单是陈学文一人！家家店铺空无一物，门可罗雀，就是万吉祥，不也在苦苦挣扎？

“出啥事了，这么晚才回来！”陈妻从内室出来，看到万吉祥，“哎呀，万家大兄弟来啦，快请坐。”

“大嫂你先验收了，我再坐。”

万吉祥一本正经地说。

“验收啥呀？”

陈妻困惑地瞧了瞧万吉祥，又瞧瞧陈学文。

“看看陈老兄是不是没缺胳膊没缺腿，完完整整给你送回来了。”万吉祥笑着说。

“哎呀，万家大兄弟真会说笑！和你一起，俺一百个放心！你坐，坐，俺给你兄弟俩泡茶……”

陈学文请万吉祥入座后，对他老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让我们清静点，我们有话要说。”

“那，俺就不叨叨呐。要啥，叫声。俺进去啦。”陈妻进了内室。

陈学文对伙计说：“你们也歇息去吧。”

“嗯。”伙计也进了小屋。

“赐教吧，陈某洗耳恭听。”

陈学文还憋着气。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内，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一条腿。

“不说，你也知道。”

万吉祥不计较陈学文的揶揄口吻。

“那就不说了？”

陈学文坐正了，板起了身体。

“多余的话，不说为妙。”这时万吉祥倒是翘起了一条腿，摇晃着。

“你不说，我说。老弟，你我之间不是泛泛之交吧。”陈学文愤愤地说。

“你说呢？”万吉祥不以为意地反问。

“你从山东闯关东来哈尔滨，我祖籍河北，有缘此地相会，而且一见如故，已经十年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指我，还是指那个犹太人？”

“都是朋友。”

“有一些‘朋友’，当事情对他们有利时，他们是忠诚的，但是有了困难就抛弃你。这是他们说的。”

“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你我相知，你与约瑟呢？此人心术不正！”

“约瑟心地其实也很善良。”

“对犹太社团，他慷慨。但对异族人，他就没有你这位孔夫子门徒的胸襟。”

“你知道他身边的秘书，中国姑娘白雪的故事吗。”

万吉祥正襟危坐，态度很认真。

“略有所闻。听说，这个白雪和你也有干系。”

“我和她先父是近邻。”

“噢？”

“我刚来哈尔滨时，给一位洋老板打工。我和老兄一样，念过私塾，粗通文墨。”

“老弟文才，哈埠商界交口称赞。儒商美誉，岂是浪得虚名！而愚兄，惭愧。”

“彼此。老板看我勤学好问，手脚勤快，待人有礼，颇得顾客欢心，便有心栽培我。”

“他想收为已用。”

“不，他看出我不愿久居他人篱下，就借我一笔小款，让我独自营生。”

“噢，你开小杂货铺原来得自这位洋老板资助！这位洋老板也难得！”

“我先是当个货郎，串家走户，赚了钱后，我连本带利一次还清，就所剩无几”

“既要资助你，他又忍心收你利钱？”

“他不收。我是非给不可。马迭尔旅馆开工时，我常常去工地卖搭肩、手套、毛巾、布鞋。老板看工地上的师付看中我的货，就在工地上给我搭了棚，让我摆摊。”

“这个老板精明，有你送货上门，不误工时。”

“要是没好心肠，就不会资助我，也不会答应我的恳求，给白雪的父亲活干。那时，白雪才一岁，她母亲卧病在炕，父亲身体也不好，没有人收留他。这位老板看他干不了重活，就让他看管工地杂物，雇金还不低。那天突然停电，歇了工。老板和老板娘来到工地上。不想，突然刮起了大风……”

万吉祥终生难忘那惊心动魄的一刻：

在马迭尔工地，起重机吊着两根大铁管悬在半空晃动，吊绳突然断了一根，钢管猛一倾斜，在约瑟夫妻头顶晃动着。

约瑟夫妻这时却站着不动，指着崛起的高楼争论了起来。

“快跑开！”从货棚和工棚方向万吉祥和白雪的父亲同时发出惊叫声。

万吉祥跳出货棚，冲向约瑟夫妻，将他们用力推开。

伊娃被万吉祥一推，颠踬两步，摔倒。

风刮得更猛了，吊架又抖动了一下，倾斜度更大了。钢管从吊架上滑了出去，从低空掉了下来。

白雪的父亲慢了一步，但来的正是时候。他跑了过去，扑在伊娃身上。

钢管砸在地上，反弹起，砸在白雪的父亲头上……

“谢谢你，万老弟！”

约瑟背对着白雪的父亲，没发现发生的惨剧。

伊娃惊叫：“啊……白师傅！”

万吉祥奔向白雪父亲。

白雪的父亲头颅开裂，鲜血流涌。

“啊——”约瑟惊叫一声，和万吉祥一起挪开了钢管，朝他的司机大叫，“快把车开过来！”

约瑟和万吉祥抬起老白，把他送上车。

“上帝保佑白师傅……”伊娃跟着爬进了汽车。

约瑟：“医院！快！”

……

回忆毕，万吉祥难过地接着说：“还没到医院，老白就咽了气。老板料理了老白的后事，把白雪母女接到特地为她们租下的住屋，还雇个佣人照料寡妇幼女俩。但白雪的母亲病已入膏肓，又猝遭不幸，不久，也撤手人间。老板夫妻不忍将小白雪送去孤儿院，就把她接回自己的家，老板娘伊娃亲自照看。”

“你说的这位好心的老板原来就是约瑟啊！”

“不错。约瑟还真疼这个孤女……有一天，我去他家，看到动人的一幕。”

约瑟住宅的一间育儿室。约瑟一勺一勺地喂小白雪。U.ukansho

伊娃笑着说：“你好像没喂过小西蒙他兄弟。”

“你怕我粗手粗脚，不让！”

“你这就够细心的。”

“这小女孩太弱太瘦大嫩了。”

小西蒙跑了过去：“我要！我要！我饿了！”

“你饿一会，没事，小妹妹可不能再饿着。”

“她不是我妹妹。”

“她是你的小妹妹！”

“不！不是！她是中国人，我是犹太人！”

“可她在我们家里，就是你的小妹妹！”

伊娃：“西蒙，我们都是上帝创造的，都是兄弟姐妹。”

……

万吉祥动情地：“是啊，要是世上的人都如兄弟姐妹那就好啦！”

陈学文憾慨地说：“这只是你的愿望”。

万吉祥：“白雪长大后，约瑟把她送进美国人海洛办的青年会学校读书。”

陈学文：“海洛校长深受尊敬。他的学校是哈尔滨最好的学校之一。”

“白雪聪明好学，在海洛的学校是个出类拔萃的学生。后来又送进哈尔滨一所有名的高等学府。毕业后，约瑟就把她留在身边，做他的秘书。”

“约瑟不信任任何人，但对白雪，倒放心。他对白雪是尽了责任，但对你这位救命恩人……”

“我们不是成了朋友吗！我的朋友，也应该是你的朋友。约瑟夫妻能教小西蒙把小白雪当做自己的妹妹，我们……”

“你要我把约瑟当做自己的兄弟？”

“四海之内皆兄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