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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黄天正办过厚葬之后,我们就向乌州挺进了。而今天是会师的日子,我坐在自己的车上,焦连塘已遥遥在望。我这一路安然无阻,想也知道是儒辉知我不会鞍马,才把顺道让给了我,自己却去走那条杂寇云集的鉴风小道。而且将新收编的军士编到他的麾下,免去了我不少麻烦。
儒辉,他这番心意,我却怕是只能辜负了。我低头一叹,有些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不管怎样,名份上,七星都是六爷的人。对于儒辉,我是注定欠他的。不想了,不想了。我甩甩头,不再去考虑这种费神的问题。
六爷那一方,虞靖,还好么?只听闻她战功赫赫,韩清便是她出的计策才平定的,但不知她到底怎么个威风法。六爷,也有四个多月未见了,上次说是负了轻伤,不知好未好。不过有虞靖在,该是一切都好吧?
我的队伍进入焦连塘,却发现此处人影全无。怎么回事?不是说巳时会合的么?现在已近巳时,怎么会连一面旗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李将军。”
“末将在。”李延挺立时出现在旁。
“马上派人去前平镇方向与桓河方向打探,一有消息立时回报与我。”
“得令。”他迅速退下。
我坐在营中,打开地图。从源北赶来焦连塘,就只有这两条道是可以走的,我拿不准六爷和虞靖会走哪条,只有同时去打探。但愿,但愿不要兵分两路,桓河接近邱御幸的地界,他素善用兵,其八元撒星阵法变幻莫测,极难抵御。要是六爷、虞靖同在一处,那或可邱御幸还占不着便宜,若是只有六爷一人……六爷身为主帅,是断不容有失的。
“报……”一名小兵在帐前跪下。
“讲。”我立时走出帐外。
“报军师,虞将军率军在前平镇遇险。”
“……来人!速去鉴风那边告知刑先生,他离前平近些,让他速援虞将军。”我心中一惊,不过还好,走的是前平,多半是丰得化的部队,应该不至太险。
“军师,六爷率军也在桓河被困,是邱御幸的部队。”
“你说什么?他们竟是分兵行军?”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思前想后,也只能由我前去了。“纪别将,你留守营地,一旦虞将军和刑先生到了,就将此事报与他们知晓。鲍参军,你与左梧领五千兵马,随我来。”
“是。”三声有力的应诺声在身后响起。
应该可以吧,我实在毫无把握。但愿上天助我!我牵上“黑魁”,依旧坐上我的车,直奔桓河。
“加快速度!”但愿赶得及,“要快!”
邱御幸的阵法,以八卦为基准,大将居中,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之间再派出四队机动作战的奇兵,构成八阵。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再融合了撒星阵的长处,其中坤队队形布列如星,连成一排的“拐子马”,冲来时士兵散而不聚,使敌人扑空。等敌人后撤时散开的士兵再聚拢过来,猛力扑击敌人,并用刀专砍马腿,以破“拐子马”。这着实算得上是一记狠招,十多年来让他称霸东南一隅而威名不衰。
才将其阵一一细想一遍,前方已有战鼓隆隆。
“军师,邱御幸的部队已将六爷之兵悉数围在其阵中。现在该如何是好?”鲍协让从马上弯腰向我询问。
我站起身朝黄沙滚滚的阵中瞧了会,八卦阵分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如今邱御幸使的是地载阵。看来只能如此了,心中暗下一个决心,
“鲍协让听命。你率两千五百骑从左翼生门入,一直向西,从惊门出,不可恋战!”
“是。”
“左梧听令。你也率两千五百骑从景门入,一直向东,由开门出,不可恋战!”
“是。”左梧一记抱拳,忽然一顿,“那军师你呢?我与鲍参军将兵马悉数引去,您可只剩一人在此。”此话一出,连鲍协让也一愣。
我冷下脸,一字一顿道:“这是军令!你们快去,记着,出了任何事都要依军令而行,不可擅自更改!如有违抗,依军法处置。听明白了没有?”
“是。”左梧咬了下牙,“军师保重。”说罢便率军与鲍协让一同掩杀上去。
但愿可以。我看着两支队伍将邱御幸的队伍冲得一乱,就牵过“黑魁”。“黑魁啊黑魁,你一定要助我顺利救出六爷。他是我的主子,也是你的主子。你忍耐一会,一定要让我顺利骑到救出他。”拚了!我一咬牙,翻身上马。邱御幸是什么样人?我如此兵力的两支队伍也只能一时乱其阵脚,只要他稍稍看清形势,必无机会逃生。只有这一刻了!
我骑着“黑魁”冲入阵中,向左,右前,回转十步路,再向右,我拚尽往日所学的技能。黑魁。只要这一刻你听我就行!回头你怎么踢我都随你!只要这一刻听我……头上有箭风呼呼,但我已然不顾,双目只是搜寻着六爷的身影。果然,前面有一道清拔的身影在浴血厮杀,已无马匹佐身,但仍气势不倒。一身战袍上不知沾的是谁的血,已瞧不出本来的颜色。
“六爷……”我驰向他,将手伸出。那身影回过头,避开一记双刀,踢飞了两把要砍向“黑魁”的大刀与戈戟,一记凌跃。
我只觉手上传来一股温热,马身一顿,腰上已环上一双手臂。不及细想,我将马绳一把塞在他手里,口中急道:“往北,不,往左侧行十丈左右,再折向右前方行七丈。”
六爷也不废话,照了我说的,一抖缰绳,“黑魁”更显神威地撒蹄狂奔。路仿佛是那样漫长,眼前仍是不断地涌出兵将来,一路仍是拚杀。六爷的剑没有停过,我心中对阵局的排演也没停过。
“往右后……折回百步……往左数第三支队伍冲过去……”
渐渐地,耳边短兵相接的厮杀声渐轻,我不禁长出一口气,人仿佛要瘫了一样。总算,总算都活着!
“现在往哪儿?”六爷低沉的声音就在耳侧。
我定了定神,回头一望,已冲出了阵中,“黑魁”果然神骏!“往西走吧,那儿已脱邱御幸的势力范围,虞靖他们一得到消息定会前来救援,到那时应该就无事了。”现下,我和六爷单骑双人,定难逃邱御幸的伏兵。往西三里有座小丘,绕至其后应该就算暂时安全了。
六爷一抖缰绳,“黑魁”再次疾奔起来。此时,我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禁后怕连连。若是我冲向阵中时,一个没避开,是完全有可能人未救到而先成刺猬的。就算冲入阵中,若六爷没有及时踢开那两把双刀与长戟,那马脚被砍,六爷不但更加负累,我也搭上了小命。
“你在发抖。”我感到六爷环在腰间的手一紧,整个人都被圈入他的怀中。
我深吸几口气,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呃,是,是第一次单人独骑地骑马,没想到居然没被摔出去。”
六爷没有说话,只是腰间的手更紧了,脸颊上感到六爷有些许激越的呼吸。那一刻相拥,我并未感到不妥,有的只是彼此心跳的安心。都活着,真好。
黑魁驼着我和六爷穿过一片密林,杂乱的灌木丛中小径隐隐约约,如果我没记错,这片林子不大,应该再过去点就是桓河了。
我到这时才将心思放松下来,刚刚在阵中的箭雨中穿梭的景象还在眼前,但已不是那般让人连呼吸都窒住了。这时的脑子才有余力去想一些事情,“六爷,为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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