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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行在前往凌州的官道上。道旁古木森森,不远处还有一条细流由东而来至放秋山折向西南。路上很静,虽有一队将士护送,却不知为何无人敢多说一个字。是领队人军纪严明?亦还是军士的不敢逾越?
想来也有些不通吧,我看了看我的六个同伴。
身份不对。我、燕巧、修月、拘缘、张烟、虞靖、秋航,七个土疙瘩,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而已。说老实话,这次居然会有一支军队来护送我们,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三日前,有一名相当艳丽的女子来到蒙乾镇,说是要找水先生。当时我们七个正在忙着做师傅交待下来的课业。
没错,水睿水先生就是我们的师傅,他的弟子就只有我们七个。其中修月是最大,姓姜,平时很温和,偶尔也和我们玩,但因为入学最早,她身上总有着些让人敬服的气质。再来就是张烟、虞靖、秋航三个,拘缘是大家小姐,秦这个姓在我们镇上也算是大姓了。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我对师傅有了一个全新的概念。能让秦家将小姐送来念书的人,一定是非常有才才可以的,也因此,一开始的勉强也成了欣喜。燕巧与我是最晚入学的,但也有近七年了,虽然平时最是调皮懒惰,对于师傅却仍是极为尊重,当然,对我而言,得除了他打我手心的时候。
师傅平时不大与人来往,连去我们几个学生的家都不肯。所以,这次有人会来找他,我们都很奇怪。秋航是我们中最老成的,一见问,就带着女子向师傅的小竹屋走。剩下我们这票人自然悄悄地议论开来。
在师傅叫我们前,她们一致认为师娘的可能性最大,我虽然觉得不像,却也作不出更好的解释。那天,师傅做了许多在我眼里很古怪的事。他带上我们去了每一个人的家里,并和我们的父母关在房里谈了半天。当爹妈从小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们的眼眶微微红肿,却极力掩饰着笑着拉我的手。我心里疑惑,却不忍见爹妈为难,于是也当作不知道。在回身之际,我隐约瞥见师傅向来清冷没有情绪眼中流露出一丝叹息。人的眼睛居然也会叹息?
后来,师傅带着拘缘回秦家。我们还回到书舍,虞靖开始搔着下巴思索,但就凭我们几个,又哪里想得到小镇以外的天下?将要有变动了,那个艳丽女子带来的变动。
很晚,师傅带着拘缘回来了。出什么事了,我看见拘缘脸上有一种害怕的神色,第一次,我仿佛看到了我见尤怜。在我发愣时,师傅忽然沉着声唤我跟他进书房。
我在大伙同情又惊疑的目光中乖乖地跟着师傅走。虽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挨手心都是这个情形,但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出了不安。饶是如此,那一刻我全然没有想到,我的一生就已注定要陷在这道未知的旋涡里挣命。
"一入侯门,性命最为要紧!……是我自私,但,也只有你可以……"师傅哽咽的语声让我就算此刻回想进来还是觉得有种深刻的不安。第一次看到师傅的性情,也是第一次看到师傅的无能为力,还有,一种我无法看透的悲悯。是我?还是我们?为什么可以的人是我?
我放下车帘,马车上,几个人都有些神伤。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而且去的还是全然陌生的凌州,这对于我们这些生在小镇,从未出过镇子的人来说,前途如何都是让人感到恐惧又疑惑的事,还有离开爹妈为伴的日子会是怎样?而我却还背着一重忧虑,师傅的话让我异常困惑。性命最要紧?难道前途有着怎样的危险么?
我不由一声叹息,大约是听在虞靖的耳里,她撇嘴"干什么全都哭丧着脸啊?看看这镇外风光,如果不是六爷召见我们,我们保不定还在那山沟沟里呆一辈子呢!"我是第一个笑出来的,"是呀,是呀!师傅的第一门生,就知道你对天文地理感兴趣的很,这次出来,是赶你的巧呢!"大家都一起笑了。虞靖机智过人,对于地理一向很强。我们几个虽各有长才,但只有她,让师傅能赞到"吾门第一弟子"这个地步。
"哎,我们来说说凌州吧。虞靖,你一直地理那么好,那你给我说说呀。"燕巧说话软软嗲嗲的,是她一惯的腔调。
"嘿嘿嘿"虞靖怪笑着趋近她,"凌州啊,最多的就是杀猪的……像你这种白白胖胖,娇娇嫩嫩的,他们最喜欢。""啊!你乱讲!人家才不是猪。"我暗暗好笑,也只有虞靖才能把那么兵慌马乱的凌州说成是屠夫横行的地方。想到凌州,我心中又是一忧。以前,师傅常常让我和虞靖做些军事打仗课业,我每次都在对决中输给虞靖,但我每每都挨师傅的打,原因却不为这个。而是因为我有这个或那个的疏漏。直到三天前,师傅才告诉我,我和虞靖平时的课业取的就是凌州。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但我也纳闷,为什么师傅单单只把这些告诉我一人?
看着她们嘻嘻哈哈地闹开,我只能苦笑。
十天的赶路,也就在这想想心事,看看风景,玩玩闹闹中过去。我们终于看到了凌州城。
六爷,召我们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看着凌州城的城墙,那种不安更深刻了。
在城外,我们像这十天来一样住宿在农舍里,但毕竟是到了凌州,大城的繁华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这里的农舍虽说仍在城郊,却已比蒙乾镇好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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