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尘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82章 念及旧人情系小女儿 弃爵归隐不负身边人,风吹向何方,天下尘埃,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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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真寺里,一弟子紧闭方丈禅房门,在房里写《寺志》,虽是《寺志》,记录的不但有寺中大事,更有国家大事,包括官员更换和大案要案。因为,归真寺也是皇家寺院,只有记录好官员更换,才能按官职进行祭祀安排和大殿拜佛日程,而记录大案要案,是为了普度众生,消除业债,保国家太平。

戒身走进来,展开《寺志》,匆匆浏览了一遍,目光,久久地停顿在林展衡一家问罪的那一段文字上面。

旁边静立的弟子悄声问:“还是照老规矩,送往后山么?”

戒身为难地又看了一遍《寺志》,在房里踱了好几个来回,这才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送过去。”

弟子接了信,就要动身。

戒身复又唤住他:“小心。”

弟子点头,匆匆离去。

昭山后山,归真寺面壁崖,三面是绝壁,只有一条路可通,历来都是佛门禁地,由寺中一名专职武僧把守,没有方丈许可,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崖上有一石洞,洞边有茅屋两间,屋前有石桌一张。

弟子向武僧出示寺牌,上得崖来,将信用石头压在石桌上,上前轻扣茅屋门环三下,匆匆离去。

未几,一双纤纤素手,将石桌上的石头移开,取走了《寺志》。

少顷,茅屋里传来阵阵木鱼声。

岁月如梭,如白马过隙。

一晃心慈就三岁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慈公主长得越来越象清扬,面貌、神情、举止,甚至包括性情,撇开皇后来说,简直就是清扬嫡亲的女儿,活脱脱是清扬的翻版。在宫里,谁不知道,太后和皇上对她的宠爱简直是无可比拟。尽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心慈却生得谦和善良。

而这两年多来,皇上广施仁政,休养生息,国家也开始显现出太平盛世的气象来。

正阳殿里,灯火通明,皇上还在彻夜批阅奏章。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殿走出来,稚气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父皇,天亮了么?”

文举回头一看,心慈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还打着呵欠,他连忙起身,抱起女儿:“怎么起来了,这样会着凉的。”当即拿了外套把女儿包得严严实实,送到床上,柔声安抚女儿:“乖,父皇待会就陪你睡啊。”

“不,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心慈勾住父亲的脖子撒娇:“我不要一个人睡,我怕。”

文举爱怜地望着女儿,白天她都在庄和宫里,由太后带着,国事繁忙的时候,她也睡在庄和宫,是沈妈陪着她睡,只要一有空闲,文举就把她接到正阳殿来,自己亲自带着。虽然这两年多来,在太后的催促下,他还是临幸了后宫嫔妃,添了两个皇子三个公主,但所有的孩子里面,他还是最偏爱心慈。心慈仿佛,不是皇后留给他的女儿,而是清扬留给他的唯一的安慰。他喜欢她,纵容她,女儿却没有一丁点的骄横,善良得让他心悸。

他记得有一次,因为心情不好,他在正阳殿里因为公公失手打碎茶杯而大发雷霆,心慈小小年纪,却敢为公公求情,只说“算了,父皇,他不是故意的,他下回不会了。”见他还是气咻咻的,又说“就当是心慈打碎的罢,不要责罚他了。”那一刻,他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女儿啊,身上竟有那么多清扬的影子——

“可是父皇现在还不能睡,你看,父皇还有好多奏折要批阅呢。”他轻声向女儿解释。

心慈看一眼书案上的奏折,不情愿地撅起嘴巴。

“叫沈妈来陪你好不好?”他低声征询女儿的意见,因为不能陪女儿,他心里觉得亏欠了心慈。

心慈摇摇头,依旧扯着父亲的手臂。

“改天父皇一定早些上床陪你,给你讲好听的故事啊——”他安慰女儿。

“不嘛——”心慈不情愿地说:“你说话老不算数。”

“那怎么办呢?”他微笑着,把难题交给了女儿。

心慈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既然你不能陪我,那就我来陪你吧。”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陪啊?”

“到书案那里陪你罗。”她从床上跳起来,箍住了父亲的脖子,两腿盘到了父亲腰上。

“耍赖皮!”他笑骂,言语里满是溺爱,起身将女儿抱到书案前,搂在膝上:“这样,是不是?”

心慈调皮地笑了笑,满足地将头靠在父亲胸前。

“小孩子要多睡觉,以后可不能老是这样来陪父皇啊。”他低头亲女儿的小脸。

“不!”她将脸贴近他,说:“我就要这样陪你,永远。”

“永远。”他重复一句,静静地望向女儿。

这双清澈而幽深的眼睛,多象清扬啊,他的思绪,又一次穿越时空,回到了十年前的桃林……

清扬,还是那个清丽脱俗的小女孩,穿着一尘不染的素衣,纯净飘逸地站在漫天飞花里,将那串佛珠递给他,认真地对他说:“你不会孤单寂寞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清扬,那张微笑的脸庞,渐渐清晰……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还是昨天的事,他的她,似乎从未远离……

“永远……”他喃喃地念道,心,慢慢润泽,眼前,渐渐地迷离起来……

蒙古再次进犯边境,皇上为此大伤脑筋,并不是朝中没有大将,但与蒙古有过丰富抗击经验的只有胡策仪将军和杜可为。他曾和杜可为率兵与蒙古兵交战,蒙军凶悍并狡诈,没有经验和非凡魄力胆识的将领是应付不了的。蒙军此次来势汹汹,大军集结如溃堤之水,不同与以往的小打小敲。在他大力与邻国开展贸易交往,一切才刚刚起步时,蒙军如此行动,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掳财,他怀疑是有别的企图,因此,这次不但要尽快应战而且一定要大获全胜才行,压制住蒙军的气势对目前和长远的局势来说都有非常大的意义。杜可为卸下帅印,他本还可以倚靠胡策仪将军,偏偏在这紧急关头,胡将军校场练兵时因意外从马上摔下,把腿给摔伤了,别说领兵打仗,如今是连床都下不了。

皇上左思右想,还是唤来公公:“传安国侯。”

话音未落,殿外又进来一个值事太监,奏报:“安国侯求见。”

杜可为竟主动来见他,诧异之余,他有些不安了。

杜可为匆匆进殿,皇上抬眼一瞧,发现他竟没有穿上朝服。

“杜兄,你这是?”不穿朝服觐见皇帝,皇上本可问他的罪,但文举深知,杜可为的为人,看似散漫,其实一是一,二是二,很有分寸的。今天如此装扮,定然是有原因的。尽管因为清扬的死,他们之间已经划开了一道看不见,且无法逾越的鸿沟,但皇上,还是真心地把他当成兄弟看待。

杜可为自进殿开始,并不象以往那样默然而倔傲的一副神情,他一直没有抬头直视皇上,只是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文举的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杜兄,我正要去找你,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他故做轻松地说。

杜可为没有抬头。

“边关告急,希望你宝刀未老,重掌帅印,再替朝廷出征。”文举轻声说,因为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他实在不敢确定杜可为会接受,要求是如此的迫切,言语里竟显出些企求的意味来。

沉默了好久,杜可为仍然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皇上一眼,低声道:“臣,恐怕会辜负圣意。”

“你……”皇上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竟无法再说些什么。其实从杜可为一上殿,他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直觉告诉他,杜可为今天上殿,不是等待他的发问,而是要来给他一个答案,另外的一个答案,与他的问题不着边际却密切相关的一个答案。

“臣,要走了。”杜可为又低下了头。

皇上的心忽地一沉,是了,这就是安国侯褪下朝服的原因。

“你,要到哪里去?”皇上的声音显得很颓丧,有气无力的。

杜可为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臣,准备归隐山林,从此后不再过问世事。”

皇上须臾间便明白了,杜可为,是要抛弃一切,带着林夫人远走他乡,过着那隐姓埋名而平静如水的生活。

“她,这么重要,你纵使可以抛弃功名,又怎能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虽然是一句责问的话,却问得这样忧伤和失落。皇上长叹一声:“先帝曾说,有安国侯一门,朕可夜夜安睡。安国侯世代忠良,你父亲泉下有知,会答应你这样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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