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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开心极了,一天之内,不但多了一个沈妈,还多了素英这个玩伴,她一手牵一个,回到佛唱阁,觉得自己五岁的生日过得真是痛快。
这边方丈禅房,空灵方丈也正在褒扬戒身:“还是你心细,想得如此周到,梵音和寺里的事情我都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入夜,沈妈独自一人来到寺中大殿,面对佛祖双手合十,喃喃祈祷:“多谢佛祖达成我心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佛祖静默,无限悲悯地望着她消瘦的身影,殿外星空,繁星点点。
同样的星空下,皇宫深处,一队人马悄无声息接近皇后寝宫——集粹宫。
“起来!起来!”
“奉圣旨搜宫!所有人等,全部院中前坪集合,如有违抗,斩立决!”
集粹宫灯火通明,御林军和宫中太监将集粹宫团团围住,将宫女的房间一一严格搜查,并无发现。太监总管阴冷的眼光扫向皇后居室。
庞皇后已被吵醒,下床走向窗边查看,问贴身宫女翠枝:“发生什么事了?”翠枝神色慌张地回话:“听说后宫有人用下蛊之法谋害皇上,导致皇上病体长久不愈,所以皇上命令公公们彻查后宫。”庞皇后眉头一皱,心中生疑:虽说后宫之事我没有兴趣打理,交给姐姐庞贵妃全权做主已有几年,从未插手干涉,但下蛊一事,怎么也没听姐姐提起过?搜宫一事滋事体大,皇上怎么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呢?
“皇后娘娘,圣命在身,得罪了。”总管跪下一磕头,起身一挥袖,太监开始翻箱倒柜。想是例行公事,庞皇后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拿起桌上未完工的绣屏,绣起花来。“这里!”一太监大叫,庞皇后一惊,手一抖,绣针刺破锦面,扎破中指,出血了。
太监从庞皇后枕头下拿出一个扎满了针的小布人,呈给公公,那布人上赫然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走近庞皇后:“娘娘,这可怎么解释?”庞皇后花容失色,脸色煞白,她冷冷地瞪翠枝一眼,心中明白,自己被人设计了,她镇定地说道:“我要见皇上!”公公复又奸笑:“那也得先委屈娘娘。”脸色一变,叫太监绑人。“退下!”庞皇后怒喝一声:“我自己走!”昂首挺胸跨出了集粹宫。走出宫门外,她再回首,夜幕下的集粹宫静穆幽深,她有种预感,这将是她最后一眼,集粹宫,从此诀别。
罪证确凿,皇上盛怒,将庞皇后废除,打入冷宫。
冷宫寂寥,秋风萧瑟,庞皇后独坐门阶上,头靠冰冷的门框……
“绮云,绮云,”那是娘在叫她,还是姐姐在叫她,她仿佛还是浙江知府里的二小姐,还是爹娘膝下承欢的十岁小姑娘,姐姐在给她梳头,姐姐说要把那支碧玉簪送给她,说是配上她的绿萝裳很漂亮。
爹爹升任礼部尚书了,他们举家搬迁到京师——白州城。在那年春天的皇家祭祀中,太后拉着她们两姊妹的手,连声夸赞江南出美女。第二年的春天,她就和姐姐以皇妃的身份出席祭祀仪式了。后来皇后病逝,要立新后,在所有嫔妃中,应该是姐姐最为出色,太后却钦点了她,说她闲笃淡定,与世无争,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皇后,她甚至不愿意入宫为妃,阿谀我诈的皇宫不适合她,她也不喜欢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她只想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可以陪她闲云野鹤,寄情山水。可是造物弄人,若不是那年姐姐说皇家祭祀好玩,非拉着她去,她的人生境遇又该会是多么的不同。
想到姐姐,她记得姐姐从小就是那样出色,美丽聪慧,志向远大,精于权谋,连爹爹都常常取笑她笨:“你呀,要有你姐姐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将来被人家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姐姐总是笑嘻嘻地楼着她:“绮云,妹妹,姐姐一定不会让别人把你卖掉的。”姐姐对她是那样好,初入宫中,受妃子们欺负,她一天要哭好几回,如果没有姐姐,宫中那处处设防的陷阱,明争暗斗的心机,她不知已经死过多少回了。自从被封为皇后之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远离是非,也是姐姐帮她把后宫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姐妹之间无话不谈,在姐姐面前,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后,她甚至认为,这个皇后,其实姐姐来当更加合适。
后宫历来都是危机重重,坐上了皇后这个位子,便是把自己置于了风尖浪口,表面的风平浪静难敌低下的暗流汹涌。她虽不愿问世事,可她也并不是傻瓜。后宫从来都与朝堂千丝万缕,想当年爹爹擢升相国,不全靠姐姐在后面推波助澜,哥哥的御林军统领,弟弟的镇南大将军,不也都是拜姐姐所赐?在这后宫之中,谁人能陷害得了她?爹爹和兄弟又岂会坐视不理?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那就是姐姐。
她的心揪痛起来,姐姐啊,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姨娘,姨娘……”一阵轻唤打断了庞皇后的思绪,循声望去,拐角处,探出的半个人头,不是文举是谁?庞皇后匆匆跑过去,把文举拉到一僻静角落,低声责备:“你怎么来了?趁没人看见,赶快离开!”文举看着她苍白的脸、单薄的衣裳,心中酸楚,顾不了许多,一头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庞皇后急忙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急急催促他回去。文举执拗,扯住庞皇后衣袖,说道:“姨娘,我知道您是冤枉的,我一定去求父皇,要他给您伸冤!”庞皇后看着文举,心头百感交集,世时难料,ww.uukansh. 人心叵测,也难为了文举这番真情真意,她惨然一笑:“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没有这件事,同样会有别的事。”她摸着文举的头,无限悲凉地说:“不要去求你父皇,这件事,姨娘认了。”
“为什么?”文举诧异地问。
庞皇后凄然一笑:“再查下去,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姨娘……”文举固执,仍想劝说。
庞皇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捧住他的脸,泪光盈盈地细细端详,每看他一眼,都认真得好象要把他用模子刻下来一样:“举儿,听姨娘最后再跟你说一句话,不论你娘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了你好,你千万要原谅她,还有,你要好好照顾浩儿,姨娘谢谢你了。”文举郑重地点点头。
“以后不要再来了,让你父皇知道可是重罪。”庞皇后将文举推向偏门,目送他远去,泪如雨下。文举啊,你本也同我一样,是对功名利禄全然未放在心上的人,我们寻求的,不过是普通的人常天伦,可你娘她并不懂你,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是你我莫大的悲哀呀。今时今日,对姨娘我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而对于你,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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