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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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已经跟着二叔下田干活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家的田地都在菩萨庙不远处，现在正是抽穗时候，二叔告诉他，这段时间，大概十五到二十天左右，要保证充足的水分，每天都要看看田地防止脱水。前几天陈泽都是跟着二叔出来，二叔带着他把水引到自家的田地里，这几天一早陈泽已经不跟着二叔，自己一个人来到田里，按照二叔教的打理田地。灌溉田地没有什么难处，如果按照往年，都不用人看管，一次灌溉大概三天左右再来灌溉一次就可以了，可是今年不行，老天爷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下过大雨了，虽说中间出现几次变天，可是都是奇怪的很，只刮风不下雨，或者匆匆滴下几滴后又突然停了，现在龙河里也快干涸了。

本来上游是有个水库的，但是村里人基本上都不会跑到上游要求放水救济的，因为那里的水库也快见底了，往年龙山上流下的山水就足够村里的田地灌溉了，今年实在不行了。村里王书记已经为了此事跑到隔壁村说了好几次，可是他们村也没有办法，水库里的水已经只剩下一个底了，他们村里还每天拿着抽水机在抽水，眼看越来越少的水他们自己也只能干焦急。村里几个四五十岁的老把式这个时候就站出来，种田一辈子什么样的年份没有见过，虽说这里基本都是不会干旱的，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是有过几次干旱的经历，也都熬过来了，也没见饿死个人呢。呸，往年的法子一样好使，心理突然为自己丰富的经验升起了自豪感。他们撸起袖子，找个几个身强体壮的村里壮丁，天黑的时候他们分头召开会议，一般都会召集四五个人，人多了容易暴露，然后约好到哪家紧急开会，神神秘秘的，让年轻人好奇的不行，好像几个老骨头要变魔术一般，突然就可以帮解决水的问题。其实，几个老头子所说的解决方法就是偷水，然而上游都没有水了，又从哪里偷水呢。年轻人不一定知道，可是老人们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水，那就是龙山对面那个半山腰还有个水库，不过是山那边村的水库，由于在山的那边很难把水引过来，以前分山的时候，水库在山那面，靠近那个邻村，自然成了他们的，就像靠近陈河村的这面山属于他们的一样。

很久以前，龙河很窄，水很少的时候，干旱的时候偶尔发生，村民们从那个水库引过水的。虽然从山上对面的水库引水过来很困难，可是并不是没有法子，村里几个老人带着自家孩子上山的时候，碰到一条很是不明显的沟渠时，偶尔会告诉他们这是当年他的爷爷们为了引水挖的沟渠，虽然很久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也已经长满了杂草树丛，难以分辨，可是仔细观察还是容易发现这条曾经的沟渠的。这里好久好久没有遇到今年的特大干旱了，这个沟渠早就被村里人遗忘，村中知道的几个老人屈指可数。不过，想去偷这个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水库在上的那一面，想要过去还得爬上龙山，小跑上去也得一两个小时呢，再者，那条沟渠还要清理，认不认得沟渠都是个问题，清理更加麻烦，已经长满野草数木，水还能顺着沟渠流动吗？村中的壮年都是不知道的。正常年份，这个水库在上山，一般没什么事情这个水库也没人去，山那边村里已经把这个水库包给村里一家农民，他投放了一些鱼苗在里面，往年过年的时候都会下网捞起一些活蹦乱跳鱼儿，山上那时候才会聚集几个村里人们前来，格外的热闹。

今年这样的年份，这个水库的水还有一半，听老人说，水库从没有干涸过，水库是龙眼，深不见底，不会干涸的。不过现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都虎视眈眈的望着，每到天黑他们都会三三两两一起拿着铁锹出门，他们不敢开手电，摸着黑沿着小路偷偷的爬到山上，白天假装上山砍柴，暗地里寻思着能不能找个暗道把水引到他们村，这样只要想办法开个小小的豁口，引点水到自家的田地里就可以救济一下稻田。可是大家勘察之后发现除了他们本村的可以大大方方的引水外，其他村只能无力的搜索再也找不到引水的通道了，干瞪着眼睛，在那着急。偷水这种事情，在这里也经常发生，都是发生在上游水库，一般都不会叫很多人，人多不好办事，开一个豁口只能引一点点水，最多灌溉三家田地，引过了可是要出事的，第二天必然被发现，如果被逮住了打架是避免不了。引得少了上游村子也都不会在意，都是农民他们也知道各家难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了。前些年就有过几次由于开豁口太大，把水一下子放完了，两个村子打起了架，还打死过人。村民们出门都带着铁锹，打架的时候随手就是一下，不注意的话经常就是头破血流。村里经常听说外面有偷水打死了人的，他们也都害怕，所以每次偷水三两家一起，可以偷少点，一般不会引起大事，他们知道打起架来他们只能自认活该，自认倒霉，还不敢和别人理论。很多年过去了，在以前的故事影响下，这代人们很多再也不敢、也不需要干偷水的勾当。可是今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这些老家伙又可以攥着拳头，摸黑扛着铁锹出去，一种曾经熟悉的兴奋涌上脑中。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宁愿拿着几炷香，跟着妇女们跑到河边的庙前，烧几把香火，祈求老天爷降雨把，且不敢半夜出去偷别人的水。陈泽这几天每天起早跑到田边，再跑到河边，想看看上游有没有水流下来。每天早上他不紧不慢的在田间溜达。虽然这些田地是他家的，可是他并没有一点农民该有的紧张，他望着自家的绿油油的水稻，他没有任何感觉，他只知道二叔告诉他这几天要想办法灌溉，不然今年就没有收成了，他不知道农民对于田地的看重心情，他也没有看到这些绿油油的水稻丰收会给他带来什么，现在他被安排在这里，没有谁灌溉他的田地，自己也没有办法，也没有想过怎么解决，好像每天到田里看一下就好了似的。这几天陈泽路过小庙前，庙里的香火最近特别的旺盛，村里的妇女都开始结伴前来烧香，她们手里挎着篮子，装着几家合伙买的红香，然后几个人一一跪拜，嘴里喃喃不知道说着什么，不过一想大多数应该都是求雨来着吧。陈泽路过的时候看见二叔也在这里，和村里的粗汉子王忠一起，他们手里都拿了一把香，看着好像也是要求菩萨一样。陈泽向来不信这些，以前他每每看到村里人无知的在这里祭拜，心理都会暗笑他们迷信。母亲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母亲也会带着一把香过来烧，陈泽都是远远的看着，不靠近。那个时候他还曾想着用科学和母亲解释那些妖魔鬼怪什么的，经过几次尝试后，他发现母亲听不懂，村里人更加听不懂。

后来，上了大学，他慢慢的明白这是信仰问题，他也不应该去让他们知晓，也许他们自己知道的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可是，映像中，二叔很少会在这里烧香，也就过年祭祖的时候二叔会把多余点的香拿过来烧在这里。二叔和王叔也看见陈泽经过这里，他把陈泽喊住说：“今晚些时间，估摸天黑了，你到我家来。”陈泽：“二叔，怎么了？”二叔把香递给王忠，然后绕到陈泽面前小声的说：“晚点你过来，关于田里水的事情，你偷偷的过来。别忘了把铁锹带着，十点左右过来。”二叔说完拍了一下陈泽肩膀，扭头去拿回了那把香，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一样，把香分开一半，伸手要递给陈泽：“你过来把这香也烧了，再磕两个头。”二叔皱着眉头。陈泽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去接了香，他跪在庙前，第一次跪在庙前看里面的菩萨，以前都是站着看她，突然跪着，他感觉到一种庄重感、一种敬意油然而生，很奇怪.......又好像有种说不来的气势压着他，他感觉到心脏里的血在往全身各处涌去。他看过村里很多人都来这里拜过，现在他也开始学着村中人拜起菩萨来，他把双手合在胸前闭上眼睛，他知道其他人都是心理默念想着愿望，陈泽被二叔喊来，不知道为什么拜，也就跟着闭一下眼，然后磕头到地，村中的习俗扣头三下，表示诚意。

夜晚，天黑后，太阳已经完全下去，陈泽拿着铁锹，口袋里装着手电，把门锁上后往二叔家走去。外面一点月光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陈泽没有开手电，倒不是他不怕黑，正是因为怕黑才没有开手电，黑夜里不开手电，凭借着点点的星光还可以看见周围环境，一开手电只能看见手电照着的地方，周围环境什么看不见，使他更加的害怕，他心理是这么觉得的。好在离二叔家不远，这条路从小到大天天走，别说黑夜光线不好，就是闭着眼他都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摸到二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