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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顶着风沙,益州大军处在前军后头的左右翼两军,自两处掩至,及时阻止了轩辕营的骑兵再次攻进,组成的一个个方阵四面架起长矛指向外头,不让敌军的战马再往前跨一步,乐浪合战驹抬起两蹄,朝身后用力挥手,袁枢一看,随即再命身后跟上前的箭兵发箭,一根根搭载了油与火兽的箭矢,很快即掉落在敌军的方阵里。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味道很难闻,因其中掺杂着尸体燃烧的气味。
无人眼中藏有怜悯,因他们不能不这么做,唯有在被杀之前,就先杀了敌人,否则死的就将会是自己。每个放箭的箭兵无言地一径拉弓,敌军两翼的阵式遭火烧溃,像沙子一般散开来,等着这刻的轩辕营骑兵,又再次指着长矛与陌力继续剿灭地面上的敌军。
原往尧郡城逼近的益州大军,在前军与左右两翼遭受强烈猛攻后,大军止住进势,逐渐遭不断往前推进的轩辕营逼退,自尧郡城外十里处往后退了一里又一坚,这时处在中军中的尔岱,依旧是很沉得住气,他回首看了看身后那座早已准备好诱敌陷阱的小城,命左右开始撤兵至小城,准备迎接益州大军的反攻。
在哪里?
无数张敌军而孔中,余丹波找不到狄万岁的脸庞。
洛阳城外之战,轩辕营与伏羲营在相逢之后,余丹波一如以往地采行擒贼先擒王的战术,可却因狄万岁的欺敌之计,他在战场上找不到狄万岁。放眼看去,无论是前军、中军或两翼,阵中皆有身着狄万岁战袍的主帅,个个都是狄万岁也个个皆非狄万岁,他不知道狄万岁究竟是混藏在哪一军里。
可狄万岁却清楚的知道他身在何处。
为保存因应可能将久战的军力,余丹波并未命中路齐出,与前将军袁衡并肩处在前军的他,在前军处指挥着左右两翼护住后头的中军,试图先找出秋万岁破敌军中军,但与他采相反战术的狄万岁,则是率各路齐出,一壁包围占据战场,一壁以蚕食的手法剿杀轩辕营前军,直直地扑向被轩辕营视为领袖的余丹波。
除了狄万岁外,伏羲营所有人的目标也都是余丹波。
被数量庞大的敌军步兵因在前线的余丹波,挽弓一箭箭地射向不断朝他冲来的步兵,他丝毫不敢停顿下手边的动作,在他眼中,这些急于杀他建功的伏羲营士兵,像是四窜的毒蛇,若遭他们一口咬上,他们定不会松口放开,但纵使他的箭技再高,筒里的箭矢也有用尽的一刻,分身无暇的他,无法拉开敌我之间的距离重组前军结阵,此时的战地已被派大军占据战场的狄万岁所掌握,在轩辕营前军中,四下皆是冲入捣散阵形的伏羲营士兵。
甩脱不开敌军黏人的步兵,前头伏羲营的中军又即将大举攻至,恐将战败的阴影在余丹波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他事前究竟是高估或是低估狄万岁,此刻的战况绝对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即使是他现下想改派出中路,被困在前军里的他也无法出军。他更担心,一旦他转身命中军前来支援,到时赶来的中军正好会掉入已经将阵式摆开的伏羲营的陷阱里,因此,他只能咬牙坚守着前军。
开战后的前两日里,狄万岁相当沉得住气,始终都不派出主力,仅只是派出左右两翼叫战,余丹波并没有因此受激,按照已安排好的步调,以前军慢慢扫荡。可在今日狄万岁使出以攻城技法为主的战术,四面包围战地,而后开始分割敌军前军的战法时,余丹波开始怀疑,究竟该不陔照着原本已拟定的战略继续苦撑下去?或最在这当头冒险应变?
此时此刻,有多少双期待的眼眸在他身后瞧着他?他不清楚,他也没有去管圣上加诸在他身上的元麾将军殊荣,他只想着一双眼眸,他不断地想起,玄玉在将白虎之玉交给他时看他的那双眼眸。
他不能战败于此。
在阵中遭敌军分割战术而与余丹波冲散的袁衡,在敌军中路逐渐向涂丹波所处的前军靠拢时,他手举着一面绣有余字的将旗,骑马领箸一支小队,没经余丹波的同意,径自引走一部分集中杀向余丹波的骑兵伍,以减轻余丹波的负担。
当袁衡成功地引走敌军时,轩辕营前军马上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重新结成一个个方形阵反制敌军的分割战术,手握着将旗的袁衡,在逐渐驰远的马背上回过头,远远瞥见了余丹波正朝他拼命挥着手,似要他快点回来,但因距离过远、四下太过吵杂,他听不见余丹波正嘶声竭力的对他喊些什么,在余丹波的身影被他身后追赶的敌军遮去后,袁衡不回头地带队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引走途中所见的每一个敌军。
刻意诱敌的他,也知道这是自寻死路。
余丹波不遗余力要他回头的模样,牢牢据在他的眼底,置换了眼前所掠过的一幕幕景况,在身后与两侧追赶的敌军愈来愈多时,他抛开了手中的将旗,拿起侧挂在马腹旁的大弓,在疾驰的速度中准确地命中不断想朝他们靠过来的敌军,一径上箭放弦的他什么也没多想,他只是想借此替余丹波杀出一条不败的命运。
敌军很快地回应他的挑衅,在他奔驰了数里后,如流星般落的箭矢将他们逐下马背,密密麻麻的敌军自四方将他们包围,令无处可躲的他们,脚下所站之地成了四战之地。
根本就无路可走,无计可活。
决心将他们剿灭在围阵中的敌军,派出了骑兵伍开始冲锋,在极度恐惧与战栗中,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的袁衡,以沉稳的音调对身后残存的下属说着。
“谁都不许自尽。”
颤抖的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的背影。
袁衡缓缓拉开了战弓,“就算只剩一张弓一柄箭,咱们也要拼到最后一口气。
众人看着他一步也不退让的侧脸,在无声中,他们放弃了另觅生路的念头,或最以自尽代替战死,与袁衡一般选择了骄傲的他们,默然围成圆阵,再次一一挽起手中的战弓。
手中的弓弦,因久候而隐隐颤抖,袁衡两目直视着前方逼近的滚滚沙尘,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他的心思忽地飘至远处。
再次站上沙场后,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当年那场余丹波与乐浪联手败盛长渊的战役,他还记得,在盛长渊死后,乐浪那无奈的低语,以及余丹波为了他们不心死而勃然大怒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在他心中,盛长渊是无可替代的,但现下他所惦记着的,却不是早已随玉权而去的盛长渊,而是那个方才在他引开敌军时,在他身后不断要他回头,不让他去送死的余丹波。
或许在下意识里,他也在余丹波身上寻找着盛长渊的影子,当他发现余丹波在他心中的分量愈来愈庞大,而盛长渊的印子愈来愈淡时,他强迫自己绝不可忘记盛长渊,于是他不在口头上承认余丹波胜盛长渊之处,更不承认,其实他是多么想就这么一直追随那道令他折服的身影。
他只是好强而已。
若是可以,他很想把此时心底的话,全都老老实实的告诉始终都以为他们对自己仍有不服的余丹波,可是以往没有把握的机会,如今已自他的手中溜走不再重来。
数不尽的敌军骑兵挥扬着大刀喊杀远至,袁衡站在围阵中挽弓一箭又一箭的射出去,当筒里的箭矢用尽时,他拔出腰际的陌刀奋力往的砍杀,敌军自四面八方冲向他们,将他们淹没在卷起的漫天烟尘中,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手边的感觉有点顿了,喉际喊得有些嘶哑,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再也嗅不出来,燕子楼微眯着眼扬首看向再次高照的烈日,而后他在已经变成制式的反复杀人行为中察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日。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多久。
绛阳战场上,燕子楼举起酸麻到已没有什么感觉的手臂,将手中的陌刀再次刺向敌军的颈间,但前仆后继的敌军,有若蝗虫来袭,在历经了数个日夜不止的攻守交锋之后,轩辕营的每个士兵都又饥又累,原本守在绛阳城外的轩辕营,也已自退守至绛阳城,再次退守至绛阳城后。
他拦不住赵奔。
现下他只期望,轩辕营能够摆脱紧咬着他们不放的伏羲营大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撤至九江城,但问题是,军员数远胜出他们的伏羲营,根本就不打算让他们离开绛阳。
急着想召回中路重整结阵的燕子楼,在与敌军步兵肉搏之时,努力召回屡屡被冲破的阵线,就在他手中的轩辕营陷入苦战时,另一阵自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再次撼动大地。燕子楼在一刀捅向敌军后,回首看向大军军后远方,就见后头的山丘上,飘扬着一面面轩辕营黑色军旗,编着顾字军旗的大批援军,当下令燕子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大批援军,正是奉冬卿之命自石守开来,协助燕子楼撤兵至九江的顾长空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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