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2月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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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华市2月的最后一日，天气格外冷。对于华邦制动控制分公司的老员工来说，更冷。

华邦几十年前承载着新中国“国防重器，科技兴国”的使命而立。老一辈华邦人响应国家号召，新长征一般从全国各地蜂至沓来，为华邦出策出力。改革开放后，华邦军转民，一部分子公司开始涉及民生民用产品，也在改制初期取得了惊人的成绩，但是受限于华邦的地理位置与体制，几十年下来，改制后的企业活力不再，产品更新迭代变慢，在市场经济体系下，华邦改制企业的竞争力每况愈下，但因其企业的特殊性，这些不盈利的企业，依然在生产经营，但是留下的企业员工，特别是基层员工的待遇早已不复当年，有些甚至连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

陈果就是其中之一。陈果因工伤办理内退，家属因病无业，小孩念大学。一家三口全靠他那微薄的退休工资维持，生活十分艰难。现在城北家属院即将被集团收回拆迁，可能是他唯一可以改善家境的筹码。他必须争取。

“老陈，你也来了？”一相熟的工人看到陈果也在示威的人群中，挤了过来问道。

“嗯。老张，你也来了？”陈果很是惊讶，能在这里碰见曾经的好友。张平远之前跟陈果在一个班，两人相对关系较好，只是陈果办理内退以后，两人交情一下淡了下来。这次碰到，两人相互寒暄起来。

“老陈，现在主要两个问题，一个是拆迁期间租房补偿，一个是家属楼后院那几十亩菜园是否也是属于全体职工所有。按照上面的说法，每月租房补贴800元/月，闲置土地是集团的，而我们员工只是占用，现在要搞开发，集团打算收回。听老主任讲，我们租房补贴要1200元/月，菜园我们使用了几十年，而且整个子公司几十年为集团创造巨大的价值，现在临老，要拆迁造房，那么菜园也必须纳入补偿的面积之内。”老张侃侃而谈，在上班之时，老张就是有名的话痨，有事掺和准少不了他。

陈果不明白集团公司上面的所思所想，他也不想明白，他只是听到单位群里有人在说，大家一起努力，为自己争取，大家为为公司贡献这么大，现在连家都要被卖了，必须大家团结起来，向上面施压，为自己争取最后最大的一块儿利益。于是他来了。

“老张，你觉得能争取下来吗？”陈果在拥挤的人群中问道。毕竟每个月多400元，对于目前的他来讲，真的非常需要。

“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来了，上面应该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吧。”张平远不确定道。

粟树作为此次被集团选定的与职工谈判的代表，不仅因为其位高权重，也因为他是华邦城北分厂走出去的大领导，一步步从基层到高层。他走到了更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更美的风景，而城北的绝大多数基层员工，却几十年如一日，未曾有大的改变。

历史不断向前推进，有人会被大潮推到潮头，但也有人会掉落到潮尾，挣扎求生。

透过车窗，看着城北家属院一片破败，看着家属院前聚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粟树须臾不语。

“粟总，要下车吗？”司机小王问道。

“不急，再等等。”粟树没有责怪小王打乱他的思绪。几十年的领导生涯，练就了一生养气功夫，这也是粟树一路平步青云的重要原因之一。

粟树拿起了手里的电话，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对现场情况进行了简短的汇报，同时与电话里的人进行了简短的沟通交流，在其提出的意见得到首肯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王啊，城北这些员工真是太不容易，好在集团没有忘记他们，没有忘记他们曾经为集团做出的重要贡献。你去停车吧。一会儿等我电话。”粟树挂断电话交代了几句后，大步走下了小车，向着家属院的职工之家活动室走去。

“快看，是老粟。”随着粟树走进拥挤的人群，一人认出了粟树。大声喊道。

“是粟总！看来我们的诉求要得到解决了。”

“是啊。粟总是我们厂走出去的干部，之前他也住在这个小区啊。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要求。”

“粟总一向口碑很好，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对我们大家都很关照，这次又是他来帮我们。真是好领导。”

“粟总。”

“粟总。”

“粟总。”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粟树，粟树也满脸笑容的跟着旁边的工人招呼，问好。但步子并没有停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今天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现在请大家让一让，我去和老沈他们了解下情况。”粟树边走边说。

人群中自动让出了一条通往职工之家的道路。粟树沿着这条被让出的小道，一路走进了职工之家。

职工之家里面坐着的十几个人齐刷刷全部站了起来。

这几个月，因为家属院拆迁的事情，城北分厂的大小领导焦头烂额，现在终于有更高职位的领导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起来。

粟树走到临时安搭的会议桌首位坐下，两手一挥，其余人也全部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