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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5月6日,在经过大川周明事件以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重新开庭。

卫勃宣布:“下面就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检察官提出的起诉进行认罪传讯。”

外表像个大学教授一样的辩方日本律师广濑一郎突然站了起来:“我要求庭长卫勃先生回避本次审判。”

广濑一郎的请求声音并不激烈,很谦和平静,但却像颗炸弹一样引起法庭一片骚乱。

记者们的摄影机全对准了广濑一郎。

坐在贵宾席上的刘建业也不禁一怔,两只眼睛盯着广濑一郎,很想知道他到底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首席检察官季南愤怒地说:“任何人要是对法庭有反对意见,应该用书面形式提出!辩方的这种口头辩论毫无道理!是卑鄙的偷袭,就像当年偷袭珍珠港事件一样卑鄙!”

广濑一郎大声道:“我坚持我的要求!并且,我对庭上在座的所有法官的资格都存有异议。”

众法官更是一愣。

季南高声反对:“我请求取消辩方律师广濑一郎的辩护资格!”

广濑一郎紧接着说:“我对所谓国际军事法庭的组成和管辖范围存有异议。”

季南还想说什么,被卫勃制止住。

卫勃强压着怒火说:“首席检察官先生,我需要在您回答之前向被告律师发问。请被告律师对以上建议说出反对理由。”

广濑一郎说:“第一,卫勃先生曾经担任过澳大利亚战罪委员会主席,领导过关于日军在新几内亚所谓战争暴行的调查,那个调查是不公正的,并且充满了胜利者的杜撰和谎言,仅有的一点事实也完全被偏听偏信的阴影所笼罩。并且,那个调查报告是卫勃先生一手策划并最后签字通过的。因此,基于你对日本军人莫须有的仇恨和偏见,你已经丧失了公正客观的立场。”

听到此处,卫勃已是怒不可遏,两只手颤抖着抓住话筒。

梅汝璈凑到卫勃耳边轻声说:“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你。”

卫勃的声音明显压制着愠怒:“继续!”

季南吃惊地看着卫勃:“我反对!”

卫勃仍忍着:“继续。”

广濑一郎继续说道:“第二,我认为国际军事法庭的管辖范围超出了《波茨坦宣言》,超出了日本天皇陛下和盟军停战协定的条件许可。日本的停战是有条件的,不是无条件的。”

“我有理由认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没有资格和权力对指控被告所犯的‘破坏和平罪’、‘普通战争罪’、‘违反人道罪’进行审判。国际法中并没有有关破坏和平罪的认定条款。并且,我有理由认为我的28名被告作为个人不应该承担此次审判的战争责任。”

此言一出,法庭顿时哗然。

季南抢过话筒说:“由日本发起的这场对人类尊严,对起码的生命权利极尽蹂躏,对国际公约令人发指地进行践踏的战争性质显然是不折不扣的侵略战争,同盟国是用武力结束这场侵略战争的,日本是无条件投降的,而且日本也是1919年《凡尔赛条约》的缔约国,在那个国际公约里,明白无误地规定了侵略战争构成对人类的国家犯罪。远东国际法庭当然有资格对在座被告进行指控和审判。如果你们还不清楚,就请去读读《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至于个人,在处罚所有战争犯罪行径中,追究他们的个人责任是理所应当的。”

广濑一郎反唇相讥:“这次审判完全是依据大国沙文主义的傲慢和偏见,依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民间感情来主宰这些曾经为亚洲和平和共同繁荣呕心沥血的公务人员的生命,我对法庭应有的公正性严重质疑!也为法律的尊严感到悲哀!”

卫勃实在无法忍耐了,他拿起法锤敲着:“安静!被告律师,法庭不是你宣讲理论和讲条件的地方,你提出的第一个提议关系到我个人,因此我请求回避,我愿意听候法官会议的裁决。”

卫勃刚要敲锤。

广濑一郎又喊:“我认为其他十位法官也不具备国际军事法庭法官资格,因此法官会议的裁决也不会公正!我反对!”

季南气急:“那你认为怎样才能公正?”

“美利坚合众国联邦最高法院!”广濑一郎缓缓说出一个名称。

卫勃已是忍无再忍,重重地敲响法锤:“荒唐!现在休庭!”他愤怒地离席。

梅汝璈逼视着广濑一郎,广濑一郎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卫勃怒气冲冲地走出大厅,其他十位法官也跟了过来。

卫勃停住脚步:“由十一个民主国家派出的,具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法学权威组成的国际法庭居然还不如一个国家的联邦法院具有公信力,这显然是在挑衅!这件事情因涉及我本人,我愿意听候法官会议的裁决。”

卫勃说完转身走进了庭长办公室,楼道里一片寂静。

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会议室里,法官们都很生气。

梅汝璈先打破了沉默:“老克先发言吧。”

美国法官说:“广濑一郎的提议是很荒谬的,根本不值一驳。”

梅汝璈说:“中国有句古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就广濑一郎这样的经验和智商,他显然知道提议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但他还要做,并且,我想他还会不断地提出各种各样的荒谬提议来打断和打乱法庭审判秩序,目的无非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如果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那么这场审判就会无疾而终的。”

苏联法官说:“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审判变成一场马拉松比赛。”

梅汝璈也说:“对,他就是要和法庭打消耗战,我们都身在异国他乡,他们都在本地,想仰地利之便,拖垮我们。”

梅汝璈换了种G气:“并且,最起码的目的是,多延误一天,战犯不就会多活一天吗?”

众法官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苏联法官笑着对梅汝璈说:“至少你们中国和美国的法官检察官们,都能够就近得到各自派出的占领军的支持,怎么看也不算是孤军奋战。”

梅汝璈说:“至少,我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所有的战犯必须得到正义的审判。”

休庭结束后,法官们依次走进大厅。全场落座后,卫勃向美国法官点点头。

美国法官说:“经过我们十位法官讨论,一致认为:根据法庭宪章第二条,法官是由盟军最高统帅依照各国政府的推荐而任命的。因此,我们没有权力决定我们之中任何人的任免或是回避。”

卫勃补充道:“也就是说,在座的28名被告无论有罪无罪,必须接受本军事法庭的最后审判。”

卫勃敲下一记重锤:“下面,继续进行认罪传讯。请被告对国际军事法庭检察官提出的起诉书的有罪指控进行认定。”

卫勃说:“被告荒木贞夫,你承认有罪还是无罪?”

“我请求法庭批准由我的律师回答。”

“法庭要求你必须亲自回答。”

荒木贞夫犹豫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已经阅读了起诉书,同时知道我是处于一个不利的位置,有关所涉及的第一个问题……”

梅汝璈见荒木如此啰唆,忙对卫勃耳G:“他要长篇大论了,赶紧制止他。”荒木还在继续:“……对和平以及人性的犯罪,荒木我在七十年的生涯里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卫勃打断了他:“现在不是演说的时候,你只需要回答有罪还是无罪?”

荒木一怔,停了一下,喃喃地说:“我不承认任何指控。我无罪。”

战犯们一一站起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回答:“无罪!”

法庭上以日本战犯辩护团副团长、东条英机的辩护律师广濑一郎为主导的日方辩护律师团组织庞大,并且人数众多达一百多人,日本战犯辩护团以不熟悉英美法系为理由,又特别要求法庭为他们的当事人配备熟悉英美法诉讼程序的律师参加。为示公正,盟军总部批准了这一请求,由美国陆军部为每个被告义务派遣了一名或两名美国现役军人律师参加辩护。无形之中,这个措施又增加了审判的难度。

辩护团在法庭上采取拖延的战术,不断制造事端,打乱审判的程序,使得审判进展得十分缓慢。

与此同时,审判的绞索一直在追逐着天皇。

战争结束前夕的1945年6月,美国政府依靠盖洛普社作了舆论调查,对战后该如何处置天皇的民意表明:一、杀死或刑讯使其饿死的占7%;二、24%的人认为应加以处罚或流放;三、进行审判给以定罪处罚或作为战犯加以制裁的回答占17%;四、3%的人回答可作为傀儡加以利用;五、不作任何处置的回答为4%;六、回答不知道的占16%。在被调查者**计有77%的人要求对天皇进行处罚或审判。在冲绳战役中;浑身伤迹和烟痕的美军士兵一面高喊着“裕仁!裕仁!”一面作出斩落首级的手势。

中国是日本战争罪行的最大受害国。制造“九;一八”事变,成立伪满洲国,入关侵占华北,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扩大侵华战争,以及暴行、惨案、饥荒、废墟,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渗透着天皇的阴影和罪行。战后中国自然要把天皇裕仁列入战犯名单。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孙科发表讲话称:“为使这几年的惨祸不致在中国重演,为使无数先烈的鲜血不致白流,必须从日本除掉军阀这颗毒瘤,同时必须消灭天皇制度!”

漫长的战争,对广大的日本人民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日本投降时兵员已达720万人,平均两户人家就有一个当兵的。据日本政府远非完整的统计,确认的战死者超过了156万,永远伤残和下落不明者55万。l937年至战败,仅临时军费即高达一千八百七十亿日元。沉重的军费使课税严苛,物价猛涨,黑市广延。东京的粮食、衣物、燃料的价格上涨了三、四倍以上,对劳动人民来说,一束棉纱变得异常贵重。饭吃不饱,往往是几户邻居分吃一只小南瓜,有时为了一棵葱发生争吵。就当人民的精神和**在痛苦中煎熬的时候,那些在战争中发了财的军阀、官员和大资本家们,却仍然耽于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他们挣破宗教般浑混而坚固的束缚,从心底发出了呐喊:“打倒天皇制!”

这是在天皇的皇座下爆发的火山和洪水。在战后于东京举行的一次“追究战犯人民大会”上,演说者尖锐地指出:“天皇是最高的战争犯!”台下立即电火交织,’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至于究竟怎样确定天皇的战争责任,新上台的币原内阁会议提出了如此见解:

(1)深信帝国鉴于周围之形势不得不进行大东亚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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