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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逊想起赵铭臣来,徐汝愚料到南平会出使臣,那受他之命在芜州等候的人绝非鸿鸬司执事那么简单,暗道:这个赵铭臣会是谁?
此时,那名自称赵铭臣的小吏在彭慕秋的引领下跨入青凤府直奔内宅梨香院而去,彭慕秋一边走一边问:“听说成渝雅秀巫青衣也在此行中,可真是如此?容雁门西略蜀地,巫氏负隅顽抗,巫青衣是巫人立之女,容雁门将其虏获,怎会让她随使节团来我江宁,赵兄可曾想明白其中关窍?”
徐汝愚在芜州与霍青桐会过面后,便回江宁,赵景云料想江宁在历阳的完胜让容雁门再也不能轻视江宁,容雁门必将派遣亲信到江宁来试探虚实。赵景云便自告奋勇留在芜州等候南平使节,化名赵铭臣先与元逊等人接触。
赵景云微微一笑,问道:“鸿鸬司那边尚缺接待的官员,慕秋可以毛遂自荐。”
巫青衣过惯幽居的日子,船行水上十余日,也不觉疲惫,在驿馆歇了半日,待午后元逊让人送来可在江宁城中行走的文牒,便想去看看江宁的风物,让侍女去请元逊。元逊早得容雁门命令,出使期间,不约束巫青衣的行踪,见巫青衣让人来请,心忧初临江宁不知城中治安如何,念及闭在驿馆中也无头绪,便与巫青衣出了驿馆。而此时,元拱辰以江宁使臣的身份被邀去鸿鸬司与梅铁蕊见面。
元逊不惧江宁城中会有人对他不利,只要求鸿鸬司派出一名小吏的陪同,乘着驿馆的马车,沿着内龙藏浦西畔的青石街北行。元逊坐在车内,心里念此行未必如意。江宁只认同元拱辰南平使臣的身份,将他这个副使弃置一旁,不单今日鸿鸬司的夜宴没有自己的位置,明日青凤府的约见也点明让元拱辰一人前去,或许临到离开江宁,未必能见上徐汝愚一面。
两辆马车折入西去的一条长街,徐汝愚将江宁城向西延伸,在西城之外再筑城池,为新西城,这条长街正是往新西城而去。新西城新筑不久,然而店舍林立,人声鼎沸。随徐汝愚进入江宁的各家势力,应徐汝愚的要求,多将产业置在新西城里,这新西城已聚了几分东南的繁盛,特别鸡鸣山一带,与内龙藏浦的东市可相媲美。城池西拓,鸡鸣山成了城中之山,约二十余丈高,居山之巅,可望江宁全城。元逊等人所行的长街可直驰至鸡鸣山下,沿坡道而上,亭台楼榭矗立两侧,到了陡峭之处,一条石阶垂下,石阶尽处,鸡鸣山巅则是江宁叠烟阁。
马车行至鸡鸣山,元逊、巫青衣便下了马车步行,巫青衣一贯以青纱蒙面,然而行人乍然间瞅见她那双清亮眸子,已是失魂落魄。
陪同官吏与元逊、巫青衣说道:“叠烟阁中酒居东南第一,临鸡鸣山登高饮酒,乃是江宁文士的雅好。”
元逊轻声笑道:“江宁酒由江氏专营,叠烟楼中的酒自然不能比别处差。”也不看陪同官吏脸上的尴尬之色,侧头与巫青衣说道:“叠烟楼由江凌天之妹江雨诺经营,想必青衣姑娘愿意见她一见。”
巫青衣笑道:“江雨诺名满江宁,虽为女儿身,却不弱于男儿,她未必愿意见青衣咧。临到向晚,青衣请元将军饮一壶云溅雪。”
江宁西市便在鸡鸣山后,与别处市集建在厢坊之中不同,江宁西市虽然也按厢坊布局,但是厢坊外壁打通,元逊诧然问道:“这西市到了夜间何时闭市?”
陪同官吏反问道:“西市厢坊没有大门,外壁又都打通,如何闭市?”
元逊娴熟兵法,在政务上也颇专擅,城邑将市建在厢坊之中,临夜关门闭市,夜深之后,不单市集中不许留人,便是长街之上也禁民众行走,江宁偏偏与别处不同。
元逊默不作声,随巫青衣在市坊之中流连,微微敛起的目光看似无精找彩,却不漏过一处与别处不同的地方,心里却是相当惊诧万分,虽说初临江宁,看不了太深的地方,但是仅凭目之所见,可见江宁对城中住民的控制力相当宽松。
城邑的存在,主要体现在统治与军事上的价值上,对城邑住民的控制相当严格,看到江宁城中的情形,元逊不禁怀疑起自己心中对城邑的定义。
巫青衣虽然看不到这么深远,但是也能感觉到江宁与别处的不同处,似乎在江宁行事,稍微出格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可的。适才过街角之时,听人口里直呼“徐汝愚”其名,陪同官吏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仿佛正应如此。
天时渐晚,淡淡的暮色拢过来,巫青衣也觉疲惫,众人一起往叠烟楼而去,转到鸡鸣山的正面,只见坡道上去不远围了一圈人,人群之中传出争执之声。元逊为防止意外,与巫青衣站在远处看着。听了一阵,只是污言秽语,听不出因何事争执,人群之中又传过“扑扑”相击之声,想来争执无果,诉诸武力。围观的人禁不住拳掌相击的劲气,给逼开去,露出口子,让元逊、巫青衣可以看见里间争斗的情形。却是六名少年在那里相殴,一名少年靠着道旁一丈高的石兽,抵住五人的合击。六柄长短兵刃散放在一侧,六名少年都未想到取兵器对敌,让元逊心里有些诧异,侧头对陪同官员说道:“这六名少年都穿着江宁的军服?”陪同官员露出尴尬神色,说道:“青凤卫不多久便会过来,便是叠烟楼的人闻讯赶来也成。”
仅凭拳掌激发的劲气就能将围观的人逼来,六名少年的身手,让元逊看了暗暗心惊。尤其当中那个以一敌五的少年,年纪最幼,约有十四五岁,拳脚开阖之间,已有几分气度,相比其他几名少年,他的气劲还弱一些,偏能将五名少年封在外围不让近身。五名少年见不能欺到他身侧,目光瞟到一旁地上的兵刃。被围少年脸上毫无惧色,趁身前之人一时不意,封住其横肘,向左荡开,见他露出胸前空门,猿身钻入那人怀中,恰让过其他人的拳脚,贴上身时,右掌寸击,将那人猛的撑开,右脚顺势拐击,脚出无功,侧移一步,退了回来。
吃招的少年被撑开一丈远才收住脚步,嘴角溢出血迹,挥袖抹去,目光落在一旁地上的兵器,走过去拾起一柄铁剑,又重新走上前去。陪同官吏脸色大变,正要走上前去,却见被围攻的少年大喝一声:“你要不要脸,打到现在又想起用兵器?”贴着石兽向后一退,让过刺来的铁剑,跃上石兽脊背,疾步踏上兽首,也不理向上窜击的剑掌,向前一扑,高高跃到空中,蜷身坠下,险避过反撩的铁剑,滚到那堆兵器边,捞起一杆银枪,也不待站起,躬身如月,枪出月心,攒击而去,出六尺处,兀然荡开数点枪影,分刺五人。
五人大骇,疾走数步退到枪势之外,由持剑少年将那人缠住,其他人纷纷取来兵器,六人又缠在一处。见他们抄起兵器,众人再也不敢站在近处围观,忙不迭的让开。持枪少年气力较弱,斗了一会儿,招式已渐渐变形,又让那五名少年围在到石兽之前。
元逊见那陪同官吏说道:“那名少年给逼到角落,银枪使不开,再不弃械认输,只怕会受伤。”
陪同官吏脸色沮丧,暗忖:这时候哪容自己上去劝阻?说道:“他们都是演武堂的少年将军,不是青凤卫的人过来,卫戍军也拆不开他们……”抬头见坡道上下来一辆马车,心里一喜,说道,“他们挡着道,马车过来,想必会让开一下。”
马车行至近处,六名少年犹有未觉,持枪少年正击身前横刀,让其格开,收势不住,刺在马车辕木之上,辕木受不住枪尖吐出的丹劲,轰然碎裂,套车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处乱踢了几下,落到地上,就奔了出去,将车夫猛的拉下车;车厢前倾,半截辕木支在地上,倾倒道侧。
六名少年眼见闯下祸事,也顾不上再争斗,提起兵器便要四散离去,却见车厢后闪过一道白影,大喝一声:“看谁敢逃?”随手将身前两名少年掌中剑夺下,丢到地上。
持枪少年已奔出数步,闻言捞起衣襟蒙住脸,向山上掠去。山上一人身着青衫,见持枪少年向自己奔来,横挡在他的身前,持枪少年也不及看清楚,提枪便刺,枪刺到那人肩上,才看清那人的脸,忙硬生生的收住枪势,转身又向山下奔来,也不敢向白衣人靠近,.ukashm 却听白衣人喝道:“景略,你蒙起脸来,别人就认不得你吗?”
少年猛的定住身子,僵站在那里,缓缓转过身,将衣襟放下,露出清秀的脸来。
元逊诧然望了白衣人一眼,暗道江宁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身前这人的修为比李公麟还要强上一筹,现身震慑住六名闹事少年,看来也是江宁重臣。抬着见挡住持枪少年的青衫人徐徐走下来,走到近处,元逊禁不住脸色微变,白衣人身手虽强,但终究有迹可寻,便是这青衫人站在眼前,看似寻常,却偏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元逊暗叹一声,已知眼前青衫人是谁。青衫人如有所觉的投来一瞥,目光转落在巫青衣的眸子里,停了一瞬。
巫青衣忍不住问道:“那人可是徐汝愚?”
青衫人修为已至无缺之境,站在那处,与天地溶为一体,低于他这种境界的人再也无可能锁住他的气机,招意不能锁住敌手的气机,再强的招式也发挥不出万一的威力。早间传言徐汝愚已至宗师境界,元逊只当江宁夸言,临到此时,才知确实如此,若非在天机雪秋身边随侍数年,元逊也不可能认出徐汝愚已至无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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