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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那么多衙门,如果要说和素来横行霸道的越九公子关系最好的,那么自然是越老太爷曾经当过尚书的户部,哪怕如今继任户部尚书的是李长洪,每逢越千秋或亲自或派人拿着上头批下来的公文来要钱时,总会各种吹胡子瞪眼,却毕竟没有真正打过回票。
而和越千秋最犯冲的衙门,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那就是刑部。毕竟,想当初越九公子才七岁的时候,就在生辰宴上坑死了刑部尚书吴仁愿和刑部侍郎高泽之。哪怕那一场双杀实质上是他背后好几个大人精妙联手的结果,可帐终究被刑部不少人算在了他的头上。
这八年前的旧怨也就算了,在吴仁愿之后继任刑部尚书的江陵余氏余建中余大老爷都已经入了政事堂为相,而刑部总捕司也换了一茬人,杜白楼当过一任总捕头后,现在这个一等捕头比总捕头说话还管用,可越千秋就是觉得刑部也好,总捕司也好,实在与自己八字不合。
上一次送程芊芊过来总捕司的时候,硬跟过来的小胖子在半道上遇刺,如果不是白雪公主反应快,他也同样应对敏捷,差点连他本人一块双杀。
而陈五两和严诩外加杜白楼在总捕司中严刑拷问那个刺客的时候,程芊芊在里屋给他展示了一封镯中藏书。而最后,这样一封看似隐秘至极的信,竟然突然之间变成烂大街大白菜似的散布开来。如果不是他在和周霁月一番交心后做出明智选择,那就被坑惨了!
所以,这次在决定去总捕司之前,越千秋二话不说带着周霁月先回了一趟越府,打算取了自己的兵器,以防再出现之前在嘉王府中那般兵器不趁手的问题。当然,他直接进的亲亲居。然而,他有心不想惊动平安公主,可偏偏一进门就遇到了大嘴巴的王一丁。
“九公子,你这衣裳不是出门前的那一套啊?怎么瞅着好像有点不合身?”
这不是废话吗?在嘉王府别院那一场打打杀杀,他外袍上两个箭孔一道刀痕,连里头的小袄都无法幸免,哪里还能穿?当然是无可奈何地借用了一下人家的。
所幸李崇明的便服不少,有些是为了以防他长个子而做大了一些,身材比李崇明高大半个头的他勉勉强强才能穿下,但要说像自己量体裁衣那样精准合适就难了。
越千秋正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一下这个心眼太多的门房,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一丁竟然撂下他转身一溜烟就跑了进去。当听到对方嚷嚷出来的话时,他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太太,小小姐,九公子回来了!太太之前吩咐说九公子换过衣裳就先禀告一声,眼下九公子确实穿了一身不合适的行头!”
几乎想都不用想,越千秋立时扭头就走。可身后的周霁月还不明所以,正正好好挡在他的去路上。而他根本来不及暗示她让路,他的背后,更是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千秋哥哥,娘说你要是敢跑,回头就告诉爷爷说你不听话!”
如果平安公主的原话是说跑了就别回来,那还有点凶狠的意味,可此时却是直接拿告状来要挟,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威胁力,越千秋却乖乖停下步子转身回去。周霁月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越千秋,毕竟,人在越老太爷和严诩面前,也常常是这样的,可仍旧忍俊不禁。
等到她陪着越千秋进了正房,见他赔笑对平安公主说明在嘉王府别院遭遇了楼英长,下一刻,她就看到平安公主遽然色变。
“居然真的出事了?来人,快去,把千秋的刀找来,这些天出门不管去哪儿都不许离手!诺诺,去柜子里,把你爷爷早就送过来的止血散和人参丸找出来,让你哥哥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记得前几天不都是安人青和徐浩跟你出门的吗?怎么今天他们就不在?”
越千秋见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回来干什么,平安公主就抢在了前头,这竟是从兵器到伤药全都准备上了,甚至怪上了跟他的人,原本以为会挨上一顿骂的他不禁有些讪讪的。
“我和霁月今天本来就是结伴去街头溜达的,结果么……娘你也知道我匆匆跑回来的事,不就是听到你的那些传言了吗?正巧英小胖过来找我和霁月陪他去嘉王府别院,我想就算徐老师和安姑姑跟着去,他们也未必能跟到最里面。更何况,他们跟去恐怕自身难保。”
为了给自己的话增添说服力,他又补充道:“跟着英小胖的四个侍卫,被人迷香拂面后,从后头一刀割了喉。那会儿要不是靠着霁月拖住楼英长,我可就惨了。”
下一刻,他就看到平安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却站起身把周霁月给拉了过去。
“霁月,你陪着千秋碰到这样危险的事,我真的很感激你,也得替千秋他爷爷,他爹和妹妹谢谢你。他今天临出去的时候被我硬逼着加了一件软甲,你身上可有?没有的话,我之前正好请老太爷多预备了一件,你也添一件护身吧!”
周霁月没想到平安公主在关心完越千秋之后,又问起了她,眼见越千秋冲她眉飞色舞地做了个鬼脸,撂下一句我先回房去换衣服了,直接溜之大吉,她顿时有些傻眼。于是,武艺一等一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平安公主支使诺诺去找出一件软甲,死活逼着她也换上。
这样一件软甲上身,她只觉得整个人被压得一沉。意识到万一遇事很可能会因为这一时难以掌握的分量而有什么差池,她正想推辞,却没想到平安公主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种防身的手段并不是万能的,毕竟,也就是能保住内脏,可脖子也好,四肢也好,全都露在外头。想当初千秋他爹是时时刻刻甲不离身,但伤也没少受过。最开始他用过护心镜,可那次看到一个部下被人几乎斜劈成了两半,他就再也不敢托大了。霁月,人只能活一次,小心无大错。”
听到这里,周霁月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这位心中极其柔软的北燕帝女说理的打算。然而,她更加觉得难以启齿的,却是北燕皇帝遇刺,至今都没醒过来的事。至于平安公主的丈夫,越千秋的便宜老爹,因为之前萧敬先语焉不详,只知道应当没有遇刺,但安危却同样说不好。
在那种险恶的时局之下,一时的毫发无伤代表不了什么。
尽管萧敬先的消息渠道应该是最快的,其他方面要得到相应内情恐怕要过上很久,应该还能瞒着平安公主一阵子,可就算拖也拖不了多久,周霁月欲言又止,心情非常复杂。然而,想到越千秋刚刚没提及此事,她终究还是没有越俎代庖。
还是等她和越千秋回头办完正事回来之后,让越千秋慢慢再对平安公主解释来得好。
然而,周霁月并不是那么擅长隐藏心事的人,此时固然渐渐回复了如同平常一般的态度,陪着平安公主说笑,但平安公主察言观色,到底还是发现了几分端倪。等到越千秋把门帘拉开一条缝,满脸堆笑说要请周霁月去办事,她就哼了一声。
“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你给我记住好好回来,别又带着一身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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