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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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仙坐副驾给我指路，下一家走访的是刘阿毛家，唐小仙告诉我们他爸因家庭矛盾把他妈妈给杀了，他爸在监狱里服刑，据说刑期很长，现在由爷爷奶奶带着，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爷爷奶奶因为她父母的事情现在变的有些神经质，把孙子当成宝贝心肝，刻刻不离身边，如果你们自己去是根本见不到的，我们毕竟是政府的，老百姓都还是相信政府的，杨师师接话道那确实是这样的，老百姓都只相信政府。

现在车上六个人了，他们四个挤在后面，就邓禾一个人胖，其他三人都好瘦，向文郁闷的要死，刚才就抱怨早知道开他的蒙迪欧来了，空间大，邓禾就接话道早知道我开我们单位的三菱越野来了，空间更大，惹的我们都笑，俩活宝嘛，唐小仙一听邓禾也是单位的就来了兴趣，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有很多共同的熟人。刘阿毛家要翻过整整一座大山，坡陡弯急，盘旋至山顶翻过去再盘旋至山脚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唐小仙打电话让刘阿毛奶奶在村部和我们见面。

刘阿毛八岁，应该刚理了光头，发岔刚长出头皮，由于头很圆，倒也帅气，皮肤有点黑，脸好小，瘦瘦的，眼神里透着好奇与古灵精怪，我们送他东西的时候，奶奶就忙一边让他说谢谢叔叔阿姨，一边示意他接东西，他笑着说谢谢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唐丽丽却突然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为什么我看到他笑却忍不住想哭，忍不住的，我表面上挂着笑容头也没回轻声说了句等会再说，你要不先去车里。在唐小仙给刘阿毛奶奶介绍了我们之后，杨师师就和我过去和刘阿毛聊天，她问我记录，有的要问奶奶，班主任电话奶奶和刘阿毛都不记得，唐小仙说我查一下，马上就查到了我赶紧做了记录。唐丽丽已经去了车里，邓禾与向文说向奶奶道要不要送送你们，那么多东西，奶奶忙说不用，了解完情况后我们就合了影赶往下一家双铺村的卢小明家。

唐丽丽眼睛红红的跟我说蛋哥，我以后能不能不来了，实在受不了，看着那些悲惨命运的孩子，心里实在无法承受，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对我的冲击力太大了，实在接受不了眼前的实事，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看到刘阿毛笑我就想哭，觉得他好凄惨，尤其听小仙主席说他亲眼目睹爸爸杀了妈妈，那是得多残忍啊，那将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可能我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吧，我见不得这些苦难的孩子，我愿意做一切幕后工作，但不愿意再来了，真的……说到后来情绪语调都越来越激动，我沉默了一会，心里也不好受，说其实没有啥，我见了还好，能心态平稳的去面对，我只想看到事实，多去帮他们，了解他们的真实心理状况，真实的家庭状况，对症下药的去制定帮扶他们的计划。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但与其难受，不如多一些有意义的让他们能快乐幸福、最好能言传身教的感化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少走弯路，懂的感恩，将来不说对社会吧，最起码是一个有用的人，不会误入歧途。那好吧，你不来就不来了，那以后的资料与公众号就交给你了啊，幕后工作也是工作，也需要人去做，也是在做公益，一样的啊。唐丽丽说只要我有空我都会做的，这个你放心。我说别难过了，这次咱们坚持走完吧，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又扭头给邓禾与向文说你俩咋回事，好好安慰下人家唐丽丽，没见她都哭成啥样了，一个小女孩，你们俩也真是的，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看的心都碎了。大家就都笑，唐丽丽还打了我一拳，拉长声音嗔道哥，邓禾也夸张的把脸伸过来笑着跟我说，哥，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也不会安慰啊，我会哄女孩子的话我前妻也不会跟我离婚，我也不会现在才找到姚娟啊。向文接茬说我还是个宝宝呢。把我差点气背过气去，我说没见过一米七的宝宝，我也是服了你俩。这时杨师师、唐丽丽、唐小仙都被我们逗笑了，杨师师说没事，有我照顾唐丽丽妹妹，李蛋你就放心安心开车，我听杨师师说了这话那还有什么不放心，就扭头说了句多亏了师师姐，指望那俩货我迟早非被气死不可。大家又都笑，刚才唐丽丽带着哭腔说的一段话带来的伤感压抑气氛却霎时一扫而空了。

卢小明家倒很好走，雪山脚下，穿过雪山乡街道直走看到桥朝右向下拐进一条简陋的单车道，每到拐弯处必须鸣笛，示意对过的车慢行，隔一段路路边就会有一块向外延伸宽阔的地方用来会车，路边就是河，很清澈，沿路还有两个小瀑布，一直往里开，没有岔路，路里面就是双铺村。

开到一块很大的水泥坪处就要朝右拐停在水泥坪上了，再往前都是更小的土路，过个摩托车或架子车可以，车是绝对开不上去了，路边有一颗很大的树遮了三分之一的水泥坪，往上走的小路两边都是没有院墙的院子，或大或小，走到坡顶有个小水泥坪，再往上就是石阶一人走刚好，上了石阶是条巷子，在前一排的屋后，基本都是木屋子，不像前面临近大路还有些砖瓦房。卢小明家在一个很高的石台上一座漆黑的两层木屋，上面很矮，应该可以放杂物，住人肯定不行，中间就是堂屋，门槛很高，跨过门槛中间的堂屋摆着一张黑木桌，木屋与木桌的黑色不是正常的油漆黑色，像是多年未清洗的烟熏火燎的颜色，屋顶墙角都有蜘蛛网，木桌上方是伟人画报，湘西农村家里户户堂屋都有伟人海报。左边墙角堆着一些瓦片，右边墙上也是一个高高的门槛，里面墙壁都是漆黑一片，中间有一堆砖垒起来的火炉，旁边几个柱子交叉在中间下面悬挂着一个炉子，唐小仙进去叫出来一个壮壮中等个头的面色苍白的人，有点像男人，头发杂乱的朝上竖着十几公分那么长，怀里抱了一个婴儿，看不出来多大，还有一个脏兮兮同样头发杂乱竖着的小女孩，经过介绍才知道抱孩子的是卢小明和这两个孩子的妈妈，还有一个大的女孩，离家出走了，音讯全无，另外，卢小明妈妈多少有点神经病，爸爸又懦弱无能，在外地工地打工，过节想要回来一趟，预支点工资，包工头一毛钱都不给，他也没办法只好继续干着。

卢小明却不在家，我们就和几个孩子聊了聊天，杨师师和唐丽丽在陪她说话的时候她不停的挠背，杨师师就好奇说是不是生虱子了，来阿姨看看，背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唐丽丽看了一眼就直接捂着嘴跑了出去哇的吐了，杨师师也捂着嘴呆了一下，用眼神暗示我过来一下，我一看，瘦骨嶙峋的背上全部是血痂，一道道的密密麻麻，有的已经溃脓，我也傻了，哪见过这个，向文、邓禾与唐小仙看我们脸色阴晴不定也忙过来看，表情都凝住了，我先反应过来，让杨师师把衣服全部拉上去，我拍了一张拍照，又附耳给唐小仙说去想办法看看婴儿后背，唐小仙闻言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就过去和正在狐疑的看着我们的卢小明妈妈说起话，无非是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重不重啊，来我抱抱，认生不？说着就顺手很自然的抱到了怀里，杨师师在我暗示下过去挡住了卢小明妈妈视线，唐小仙拉开衣服看了一下回头朝我点了下头，我心里一颤，这都是什么家庭啊，婴儿都不放过！心里又气又难受，表面上却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走过去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卢小明妈妈，卢小明呢？怎么没看到，她支支吾吾了一会脸色阴晴不定说了句在外面玩去了，我见问不出来，就垮过那个非常高的门槛出了门透了透气，感觉很压抑，心里压了块石头一般，对都出来的大家说问问邻居打听一下，还有十几家要走访呢，咱们这次时间太仓促，下次来早点好好陪陪孩子们，给他们多带点好吃的，唐丽丽这会也缓过来了，眼神红红的朝我摇了摇头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忍着没说话，我朝她点了点意思是我知道你的心情，没说话。

大家就分头去找卢小明，出了门邻居们悄悄告诉我在前面那座木屋下面，湘西这边叫地笼，木屋与地面空出来的一段夹层，为了防潮的。我趴下一看果然里面佝偻着身子的一个小孩，脖子上套着一条铁链，我也算是见识过很多社会底层触目惊心的事情了，还是被震惊到了，我悄悄说围住别让他跑了，听邻居说他最爱跑，害怕陌生人，我和杨师师都趴在地上朝卢小明喊，小明，来，我们这里有糖有好吃的，不骗你，说着手里拿出了阿尔卑斯。唐丽丽再次被震撼了，这次却没发呆，关切的看着卢小明的方向。在我们轻声缓慢呼唤中，他慢慢从地笼钻了出来，出来后看到我们五个陌生人，明显紧张局促的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歪着头看着地，眼睛不敢和我们对视，而双脚方向已朝外，我和杨师师在前，他们三个在后呈包围圈，杨师师先过去，来，先给你的糖，他伸出手来触碰到了脖子上悬下来的铁链哗啦响了几声，此刻显得那么刺耳，他太瘦了，个子却不矮，有一米四左右的样子，脖子显得很细长，光着脚黑黑的脚丫子，穿着单裤子，上衣是一件红色发黑的秋衣，外面套了一件灰色套头羊毛衫，靠着刚爬出来的木屋津津有味的吃着糖，眼睛仍然瞅着地，一只脚悬空在地上来回晃。

我说哥哥姐姐都是来看你的，给你送好吃的好玩的，要不要回家看看，他点了点头，我向邓禾与向文打了眼色意思他们先走，就形成了前后夹着他的态势，由于卢小明跑的不远就在台阶下的木屋，两步路就回了家，邓禾与向文看似无意的堵在了通往厨房的门站定，我也站定了门口的位置，唐小仙就从里屋唤出卢小明妈妈气愤的说你怎么能用铁链锁孩子呢，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你这是犯法的，你再有下次我就让派出所来找你，我上前掀起了卢小明衣服，果然不出所料，一样的横七竖八的抓痕，但都结了痂。卢小明妈妈面目表情的用无所谓的口气道卢小明他不听话，到处乱跑，我又招呼不来，没办法啊，显然对唐小仙说派出所的话还是有点顾忌，后面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邻居说卢妈妈时而清醒时而犯病，没办法。他们看到孩子也可怜，给他一些旧衣服。我看了看门外门头上竹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滴着水，但依然感觉没洗干净的样子。邓禾给卢小明拍了照，唐丽丽在唐小仙让卢妈妈拿出户口本后开始做了记录，把该补的资料补齐，把给卢小明的物资给了三份，每个人包里好玩的都拿出来给了卢小明，我们决定路上再临时买，这家太震撼了，让平时向文玩世不恭的也变的沉默了。我们临走时我和唐小仙都一再交代卢小明妈妈如果再有下次就向政府申请，孩子全部被民政局接走，剥夺你做母亲的资格，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卢妈妈面现害怕的神色，连忙摇着手说不会了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