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向阳而生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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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上的水光和秋夜的月光交相辉映，湖面风平浪静像没有被打磨的镜子，远望洞庭湖山水苍翠，就好像白银盘里托着的一枚青螺。唐诗中有很多写洞庭湖的，之前我们也讲过一些诗人关于的洞庭湖的诗，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出来对比一下。

终于在多年的贬谪生涯中，来到了一个相对富庶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不再恶劣的环境里却有一个卑微恶劣的人心在那里等着他。

知县虽比刘禹锡低一级，但有实权，而面对贬官，地头蛇更不会客气。按规定，他应住在衙门三间三厦的标间，可知县偏让他住到城南门，不仅远离市区，而且面朝大江，一片荒芜。

就在知县为自己的下马威窃喜时，刘禹锡家门口却贴出这样一幅字：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有江可望，有帆可看，水天相接，去哪里找这样可以安静思考的“江景房”？

知县知道后恼羞成怒，又让他从城南搬到城北。刘禹锡环顾新房，房间缩水了一半，旁边只有一条小小的德胜河，但一到春天，河边杨柳依依，满眼春色。此情此景让他仿佛身在长安，于是又写道：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知县见他还是悠然自得，又把他转移到城中一间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斗室里。面对知县势利小人的嘴脸，刘禹锡反倒觉得滑稽可笑，淡定从容地写下让他名垂千古的《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没有好的住所，又能如何，我在那里，那里就是往来无白丁的圣殿。小人刁难又能如何，你费尽心机的剥夺的只能是那些身外物，你却永远无法拨弄到我那坚定的内心。

宝历二年（826年），刘禹锡奉调回洛阳，任职于东都尚书省。从初次被贬到此时，前后共历二十三年。这一年，刘禹锡55岁，一生美好的年华都在贬谪中度过，何等的让人唏嘘。

回洛阳的途中，途径金陵，在那乌衣巷口，曾经繁花似锦车水马龙如今却是野草丛生破败不堪，他写到：

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朱雀桥边长满野草野花。夕阳西斜照射着乌衣巷口的断壁残垣。从前在王谢大堂前筑巢的燕子，如今全都飞进平常百姓人家。笔者的老家堂屋里曾经挂着这副诗，不过很久没有去住了，或许也已经破败不堪了。

一路向北，途径扬州，在这里第二次遇到了白居易。白居易此时由苏州返回洛阳的途中。白居易看到被贬谪23年的刘禹锡亦是双鬓斑白，俩人同年出生，更是同朝为官，但却迟迟未能深交。这一次，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将此刻视为友情的开始。双双返回洛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白居易想到两年前的那次赛诗，此时心痒难耐，毕竟对于才学的自负是一个读书人对自己苦读的最好交代。

白居易当场赋诗一首《醉赠刘二十八使君》，写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饶有兴趣的微笑的看着对面而坐的刘禹锡。刘禹锡浑然不觉窘迫，微一思忖，提笔写到：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刘禹锡在这首诗中表达了非常淡然平静的心态。二十三年被贬谪在巴楚之地。首句写的略有伤感，应和白居易哪一首诗的意境。三四两句借用典故来追忆往事和感叹时光。

第三句是：三国曹魏末年，向秀的朋友嵇康、吕安因不满司马氏篡权而被杀害。后来，向秀经过嵇康、吕安的旧居，听到邻人吹笛，不禁悲从中来，于是作《思旧赋》。序文中说：自己经过嵇康旧居，因写此赋追念他。刘禹锡借用这个典故怀念已死去的王叔文、柳宗元等人。

第四句是：相传晋人王质上山砍柴，看见两个童子下棋，就停下观看。等棋局终了，手中的斧柄（柯）已经朽烂。回到村里，才知道已过了一百年。同代人都已经亡故。作者以此典故表达自己遭贬二十三年的感慨。刘禹锡也借这个故事表达世事沧桑，人事全非，暮年返乡恍如隔世的心情。

前面伤怀结束后，紧接着自己心中的那股豪情又掩盖不住。借用沉船病树代指自己，更是鼓励自己。那沉船旁仍有千帆竞发，生病的枯木枝头还有万木争春。今天听到你为我唱的这首诗，我很开心，暂且借用这杯中之酒敬你，用美酒振奋你我精气神。

大和元年（827年），刘禹锡任东都尚书。次年回朝任主客郎中，再次游览玄都观时，看着满园桃花不见，随感慨道：

再游玄都观绝句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今又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刘禹锡又回来了，即使桃花不见，我依然要写诗表达我的态度。所以没过多久，刘禹锡又被贬了，这次去的地方是苏州。在那里他创造了一个成语叫“司空见惯”。

到了苏州后，和白居易一起搞新乐府运动的李绅宴请刘禹锡。李绅这时候是扬州节度使，曾经官至宰相，当过多年的司空。这个李绅就是我们小时候必备古诗词的那个李绅：

悯农

唐·李绅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写出千古名诗，出身寒门仕途位极人臣，这本该是一个值得赞颂的人生逆袭者。但是当了官之后，却学会了享受，活成了自己年轻时诗中最讨厌的人。

这次请刘禹锡吃饭，李绅更是下了血本，特邀江南名厨主理，河豚鱼翅炖雪蛤，辽参干鲍大龙虾，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席间，还招来当地歌妓陪酒助兴，莺歌燕舞，极尽奢华。

在贫困地区任职多年的刘禹锡哪见过这种场面， ww.uknｓh. 一时百感交集，当场赋诗一首：

高髻云鬓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这种排场你老李看来是经常见到，我这在穷乡僻壤待了这么多年的乡巴佬如何能招的住。司空见惯这个成语就是在这里出来的。

直到晚年，刘禹锡才被再次调回洛阳，与同样退居二线的老干部白居易、裴度、韦应物等诗友终日聚会宴饮，应答酬唱。既然身在洛阳，如何不为洛阳的市花牡丹ll：“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赏牡丹》。

几个老头在一起总感觉有点暮气沉沉。刘老头心想咱不能这样啊，虽然人老但是心不能老，于是写下：“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酬乐天咏老见示》）来鼓励老头们要年轻起来，不能服老。

远离了政治中心，回归诗人本色之后，日子倒是过得越来越潇洒安逸。这样的晚年生活，对于一个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贬谪任上的人来说依然可以知足了。公元842年，刘禹锡病逝于洛阳，享年71岁，死后葬于河南荥阳。

如果用一些词来形容这个人，你会想到那些？文中贵族、坚守信念、永不言弃、毫不妥协、坚持理想、豪情万丈等等。这些词语都是我们内心极度渴望拥有的，在千年前，刘禹锡就做到了。我们学习他的诗，了解他的人，就是想让我们从中汲取力量：跌入人生低谷不悲不颓，面对权贵不折不挠，面对朋友积极乐观，面对自己豁达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