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外传·血河车·大宗师(下),神州奇侠系列,温瑞安,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就在这时,只听自己的爱儿急切嚷道:“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又生?”严苍茫哈哈大笑道,“他死定了!”

严浪羽可不是这样想,“爹!这小子武功已不弱,再给他陡进十倍功力,近血河车夺战事频,岂不对爹之大计不利!”

这句话,哄地一声,冲击得严苍茫一醒;尤其“血河车”三字,更加怵耳惊心。

……是的,这小子武功已如此之高,又增强十倍功力,至少已可与自己相搏七十招,在武林中,已不止于高手,简直是一流高手之列了……

……而自己近日放弃“十龙丸”之妄想,“十龙丸”已成了“百日十龙丸”了,自己所图,便是“血河车”上的成功!……

……若这小子不死,岂不碍手碍脚……

这时只见方歌吟愕愕地站起来,严苍茫生平只求爱恶行事,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一掌就向方歌吟“天灵盖”力拍下去!

这一下,用的是十成功力,打的是死穴。

方歌吟心里仍是在盘旋两句话:

你只有百日性命可活。此药天下无可解。(方歌吟方歌吟,你要死了,你快要死了。)

眼看严苍茫那一掌就要击中方歌吟之“天灵盖”,手掌离命中目标还有一尺左右,狂澜已卷起方歌吟的发巾,正在此时,突然一只手指,急弹严苍茫脉门。

严苍茫一见势头不对,急忙缩手,那一指弹空,“嗤”地一声,竟隔空把丈外石墙射出一个窟窿。

严苍茫猛同头,桑书云徐徐站起。

严苍茫知道要杀桑书云,已然无望。

桑书云脸上再也没有那恬静的微笑,他脸色煞白,青筋隐露,谁都知道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手。

严苍茫眯眼睛,发出歹毒的厉芒,忽然道:“桑帮主既然醒来,我等亦无需盘桓,就此告辞。”

桑书云没有答话,只把透白而修长的左手,平放胸前,姆指微屈,严苍茫知道桑书云又要发出“长空神指”,当下不敢恋战,一拉严浪羽手臂,掠出刹门,在雪地上狂奔,转眼不见。

这时方歌吟还愕在那一里,桑书云苦笑一下,哇地吐了一口血,几乎扑倒。

桑书云这一吐血,方歌吟倒醒了过来,扶桑书云道:“桑帮主,你怎么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桑书云勉力笑了笑,扶墙站起,心忖:这孩子心地倒好,此时此刻,还关住别人安危。

原来桑书云眼见方歌吟拼命维护自己,而被震伤,心中大急,又目见方歌吟被迫服“百日龙丸”,更是激怒,原本运功已大致无碍,只需些少时间调息,桑书云眼见严苍茫要下杀手,也顾不得如许之多,连起一口真气,力冲血脉气穴,强自起身,发出“长空神指”,惊退严苍茫。

但这一下强自运力,加上“长空神指”对内力十分耗损,一时不及调息,虽然掌毒全愈,仍惊震血气,吐了一口鲜血,四肢仍运不上力。

然而严苍茫却以为桑书云已全然恢复,以一战一,他要胜桑书云,已是极难,加上方歌吟本就远胜严浪羽,而今又增强十倍功力,对自己所下之毒手又必痛恨入骨,此地更是长空帮地盘,桑书云既然含恨,必不惜一切动用全帮出手,严苍茫转**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即刻逃逸,却不知其时桑书云乃强撑一口气,方歌吟他迷悯未觉,严苍茫反而失去这一除去劲敌的良机。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你舍命护我,我很是感激……而今你中的是百日十龙丸……我,我已活了半百,真愿意代你去死……”

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震,热泪夺眶而出,道:“桑伯伯快莫如此说,桑伯伯乃一帮之主,天下不知真有多少英雄豪杰,待桑伯伯栽培……晚辈能代桑伯伯死,死亦无憾……”

方歌吟猛想起宋自雪的“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自己自己真是无憾么?

桑书云叹道:“你为救我,方才如此……你本可不必这样。”

方歌吟道:“再来一次,我仍这样。”声音虽低,但却坚决无比。

桑书云已闯荡江湖数十年,原有一股热诚,但亦被这武林险恶磨得锋芒收敛,听得这句,也热血激荡,跌足道:“可惜……可惜天不假年,否则,长空帮下一代帮主之位,非你莫属……”

方歌吟心生感激,简直是知遇之恩,“噗”地跪下,低泣不语。

桑书云望迸刹里封尘苍桑的佛像,发出一声长叹道:“这‘百日十龙丸’……唉,是当真天下无药可解么?”

原来桑书云,也是人间英杰,严苍茫是聪明而多狐疑,没有容人之心,故无法大展鸿图,但专走奇功怪招,左道旁门;桑书云早有凌霄之志,侠客之心,又有一代宗主怀抱,以及扶助后进的胸襟。更得辛深巷的智谋,梅醒非等的善于组织,“长空帮”迅速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

桑书云早年也研究经药,严苍茫因是自己劲敌,桑书云亦十分注意,常派人打探虚实,当然牺牲人手亦不在话下。严苍茫炼制“百日十龙丸”之事,桑书云早有所闻,正苦谋对策之际,后又得悉寇叶偷盗“百日十龙丸”一事。

当日寇叶一旦得手,半恐被严苍茫抓住,故即刻服下,但已惊动严浪羽,不及取其余两枚,马上逃遁,劫余岛即生渲然大波,八大弟子,尽数被严苍茫或毙或废,然后离岛追逐,辛深巷当时正潜伏劫余岛,偷偷将寇叶拍开之封丸白蜡,带回交给桑书云。

桑书云藉蜡封上所余的一点点药末,化验观察,想复制出“十龙丸”,终觉一些必须之药草原本,早已绝种,无可再制,更惊人的发现,这“十龙丸”虽是能激进内息功力,但亦含剧毒,服之者活不过百日,而且以桑书云穷尽医理,便知比无药可解。

故桑书云早在严苍茫来寻获寇叶尸首前,便知道这“百日十龙丸”含毒的本质了。

外面雨飞飘,风狂吼,大地茫茫,方歌吟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奇寒。

桑书云忽然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风雨很大,两人走在雨地里,后面一行深深的足印,很多又被大雨淹没。雨片打在颊上,贴在肉上,凉滋滋的,很快化成水,似两行情泪?脸都湿的。

天地茫茫,夫何所求?

方歌吟摇首道:“不。我不要。”

桑书云忽然停住脚步,凝视方歌吟,缓缓道:“我妻早丧,剩下一女,名叫小娥,你是见过他的;”桑书云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要,我就把她许配给你。”

方歌吟脑中一片茫茫,眼前桑小娥的巧笑倩兮,萦系不去,但他却道:“帮主美意,在下心领,我只有百生余生,何苦令人遗恨终身?”

若换作三个时辰之前,桑书云要将桑小娥许配给自己,方歌吟自是满怀的冰雪都化作兴高采烈,而今听来,只是雪中送炭,尽是同情和悲悯而已。

是以方歌吟拒绝。

桑书云凝视他,似看穿他的心事,“你是忠心守义的青年,小娥许配给你,我想她情愿的。”

情愿?方歌吟忽然想起长定城中,桑小娥在客店窗橘的阳光初照下,玉琢般清亮,神弛般傲岸,自己只不过是替人消灾解难的小角色而已,父仇未报,亲人死尽,随波涛时起落时沉浮而已。

桑小娥会情愿吗?

他只有百日可活了,岂可再累人!

岂可再害人!

方歌吟忽然平静地道:“少室山离此不远罢?”

桑书云一愣,但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随即道:“不远,这儿转过去,半天路程就到。”

方歌吟道:“此刻我想到少林寺去。”

桑书云郎道:“我与老弟一同去。”

方歌吟黯然摇首:“我想一个人。”

桑书云凝视了他半天,长叹一口气,白雾飘扬,桑书云拍拍方歌吟的肩膀,道:“好,你,一个人。”

方歌吟平静地举目平视:“桑帮主,后会有期。”讲到有期二字,心里一酸,几要落泪,他自见桑书云以来,对他十分敬服,早生侍奉他老人家一生之心,谁知自己先死,反而要拒绝桑书云的美意。

苍天无情,偏作弄人,他迎大风大雪,反身走去,怕是桑书云看出他的脆弱。

他反身疾行,还听到桑书云孤寂而温暖的声音,只有两个字:

保重。

保重。

方歌吟年纪轻,虽得儒侠祝幽调教,但锐气方盛、杀气不少,自不重视佛家之一言。

而今他脑里乱成一团:风声、雪声、金戈、铁马、喊杀、厉啸……而他此刻宁见袈裟僧衣、佛号梵唱、木鱼青灯,以及那寂寞恢宏的佛堂大殿的佛相庄严。

所以他不知不觉的,在风雨中,踊踊独行,竟上了少室少林寺。

名震天下的武功发祥地,少林寺。

未到少林,却先见寒梅。

那雨白通体的雨花,沾满了枝极,却在冰坚的雨中,绽开了鲜艳的花朵。

美丽、贞坚的花。

方歌吟看,梅花虽美,可是他的生命,已接近冰雨了。

他的生命也能不能做梅,在寒冰中开出了花?

方歌吟再抬头,忽闻漫山寺钟“空空”,苍茫恢宏的少林寺,尽在眼前。

少林寺建筑,看似没有特殊设置,但气势恢宏,纵东一座小屋,西一间小所,但摆布起来,却有一种庄穆敬诚,而且大度浩然。

静静风雨,少林寺。

方歌吟不知少林寺中,也有梅花可赏,而且清宁安静,如诗如画。

古寺钟声,那残雨的天井,木桶、水匀、旧槛、飞檐,方歌吟不禁呆呆出神。

方歌吟虽未参佛,但心里都是甯静的神思,他坐下来,风雨在飘飞,他的心从紊乱中渐渐同到了宁静,桑小娥纤弱的身影、桑书云清逸的身形、严苍茫狠辣的手段……一一都遗落在背后,反而浮现的是宋雪宜的淡薄世情,还有那一番淡定的话:“……这是我综合各家之长,研得攻守快慢四式,这四招乃天下武学之精华,舍此莫属……”

人死之前会做什么?

方歌吟本来也没有想过。

但他现在却很想学武;要精专天羽奇剑招法,也要博研天下各种武术,他眼前一一浮现宋雪宜授他的招法,他反而此平时更心无旁惊,更无杂**,因知时日无多,更加专心研练。

就像一个拔了牙的人,特别想吃东西;也像一个失去自由的人,特别怀**海润天高的日子;更像一个受伤的人,特别眷恋自己健康时的身子。

因为时日无多,方歌吟更想练武。

他既没有去追逐那始终未获的名、或利,也没有酗酒、痛哭,或像疯子一般,拿刀杀宰个移本,他只是静静默坐,潜心练武。

少林寺外,有家小食肆,素酒素菜,偶也有山产如樟肉、鹿肉、山兔肉、山羊肉等,是供香客在少林饮食不价之用的。

方歌吟怀仅有的一点钱,在食肆充饥,在风雨中练武,伴他的只有几树梅花、两棵苍松、一株枯枝。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觉得自己的元气愈来愈充沛,这其间又吸收了不少东西,到了这日,他便把宋雪宜临别时交给他的那本旧帙,翻开来,第一页:

一个人,拿剑,当胸、平放。

旁书:天下最佳守招。然后是四个凝炼气势的隶书“海天一线”。

更小的字是对“海天一线”招法使用的注解。

方歌吟看得十分凝专,再翻过一页,只见:

一个人,发出一剑,剑势有若飞龙。

旁书:天下最佳攻招。然后是四个龙飞凤舞的草书:“玉石俱焚”。

方歌吟对照两招来看,只见前招守势沉稳,如海天连成一线,无瑕可袭,看得连气息也为之屏神。后招如天外飞龙,一击必杀,而且无论敌人如何闪、如何避、如何反击,这一招都形同拼命,能先击中对手。

方歌吟看得神采飞越,再看下去,只见第三页:

一个人,手部不见了。

旁书:天下最佳快招,旁有四个狂草的字:“闪电惊虹”。

这一招与上一招旁都有更小的字,以作注解。

方歌吟初看不觉如何,甚至觉得连招都不是,但仔细一想,再留意一看,才脸色大变,原来书中的人手和剑都不见了,并非不存在,而是快得连手和剑都不见了。

快,到了这种地步,又叫敌手如何能挡。

再下来的一页就更有趣了:

一个人,一把剑,却似重若万钧,但运用起来,又似举重若轻。

旁书:天下最佳慢招。

方歌吟几乎笑出声来,再看下去,只见四个有力沉实的篆字写:“老牛破车”

四字。

方歌吟初看有趣,再看神色就大变。

这一招看来吃力、缓慢,但如此运气,如此出招,反而使敌人如同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妙旨就在于把握一“慢”字,正是武学上最艰深之:

以慢打快,以守为攻。

以静制动,以退为进。

方歌吟看得心血贲动,恨不得精研一生,深究武学,再翻下去,却是封底,没有再一页了。

这本“武学秘岌”就只有这四页,也只有这四招。

但这四页里的四招,无疑已包涵了天下武学的最精华,包括了快慢攻守四大要诀。

图中人虽拿的是剑,但可以是任一种兵器,方可说剑是天下兵器的精华或者抽样,故以剑,更能得心应手。剑本乃兵器之神。

当方歌吟看到“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之际,鞘里金虹,竟隐隐龙吟,几欲自拔射出;原来方歌吟的内力已增强十倍,又看得心神俱至,催动内息,而金虹剑又与那招式戚戚相关,所以几乎连剑都自动离销而出。

方歌吟沉迷于这四招剑法,始练只觉酣畅淋漓,练下去只觉天下武学,萤萤大者,尽在此四招中包览无余。

方歌吟练练,猛见月圆又缺,缺了又圆,雨下得少了,反而更清冷,寒气迫人,方歌吟猛想起:一个月又过去了。

他只剩下两个多月的生命了。

他忽然放弃了一切狂奔到小食肆,去猛喝酒。

这是方歌吟第一次喝酒。

第一次喝酒的滋味,你可还记得?

何况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第十九章 少室山下

**辣的酒直灌下去,方歌吟几乎都呛了出来。

他一直咳,用手一抹,手背竟有殷红的颜色:血。

难道是“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已渐渐发作了,伤及他的肺腑,纂夺他的生命么?

死是什么?

方歌吟不知道。

谁也没有死过,谁也不知道。

死过的人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感觉了。

天下的事一直在变,有悲欢离合,有喜怒哀乐,有小孩子的天真漫澜,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青年人的豪情万丈,中年人的壮怀激烈,老年人的恬静世故……还有长街的行人、深夜的萧声、赴义的情操、初恋的心跳……可是这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天下一直递变,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感觉,没有思想,这世界一切与他无关,甚至连“无关”知觉,他也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个人临死前,要做什么?

奋发、图强、不承认自己濒临死亡?

发疯、妄为、奸杀淫掳,为了死亡就把自己活的意义都否定掉。

不可以、不!

“兵”地一声,方歌吟手一紧,力握的酒杯,崩破、碎裂、激溅。

他的手却没有血。

如果他是运力抓破,以他平常的功力而言,手掌不受伤是合理的,可是他现在是激动中失手压碎酒杯,手上却无伤痕,这点力歌吟自己都觉诧异:

他的功力真增进那末多?

寒冬冷,小食肆中,人却不少。

一个人喝酒呛到那个样子,然后又把酒杯抓破,多少都引人注意一些。

幸亏少林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寺校喉,一个和尚伙,都有两下事身手,什么大事没见过,也不怎么讶异。

至于他捏碎杯子,别人还以为他有意运功卖弄,也不理会。

有个老和尚,身上破钉数十,冻得全身作抖,牙齿也全腐了,秃头也长出了寸长的脏发,又丑又倦,显然是手中的粗工,已经很老很老了,呷了一点点粗糙米酒,颤颤抖抖地看方歌吟一眼,喃喃道:“不曾喝酒,也来喝酒,别人喝酒,你来吐酒。”

方歌吟苦笑道:“对不起,老师父。”

自己默默把酒杯收拾起来。心里黯然长叹,觉得在这小食肆中。是天下第一名寺之前,不可如此放肆。

当下大碗斟酒,也不管酒味浓辣,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小食肆中的人在他扼碎杯子刹那,曾静了下来,随后又回复正常:迳自谈了起来。

食肆老板年近花甲,什么事未曾见过?近日来俱见这青年在此处闷闷不乐,定有心事,当下也不理会,见怪不怪。

方歌吟没喝过酒,酒也不好喝:

真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传说里的武侠人物,好像都是酒神酒仙,其实喝酒有什么好?练武的人最重自律,醉了又怎能移自律?

方歌吟想想,酒多喝了。

他已醉了五十六分。

第一次喝酒,而且是借酒消愁,很难有不醉的。

浇愁的人本也不醉无归。

可是他就在他醉到第七、八分时,听到了一些不该在此时此刻听到的话。

他后面有几个和尚,最长的不过接近中年,最年轻的不过十来岁。

岁暮天寒,出来喝喝酒,也是常事少林寺戒律森严,但并不过份。

这几个和尚精壮有力,双目炯炯有神,三杯水酒下肚,说话也多了起来。

其中一个和尚说:“前来闯进寺来的女娃子,可真够狠,哪,我这儿一大块,是给她的剑刺的哩。”

另一个最年轻的和尚说:“嘿,这女婆娘可不得了,舞起剑来,稀哩花啦,连看都看不清楚,金字辈的那房兄弟,可擒她不下呢。”

一个满脸麻痘的和尚爆米花般的一**笑:“那女的可标致呢!”

方歌吟听来一动,忽然想起洛水之渡,铁肩大师暗算桑小娥的一幕。

那个年纪最长的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不可如此说。”

那年轻的和尚问:“铜板师哥,你说,那女子武功高不高呀?”

中年和尚答:“桑书云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与方丈齐名,她是桑书云之女,武功自然不弱。”

另一个疤脸和尚又问:“那她武功好,还是咱们铁肩大师兄高。”

铜板和尚笑道:“铁肩师哥是佛门中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那女施主如何是对手!”

方歌吟听至此,心中又是一动,不禁手按剑柄。

第一个说话的和尚又道:“据悉俗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排行第一的严苍茫儿子严浪羽,已经被天羽奇剑宋自雪之徒击败了?”

铜板和尚说:“是。阿弥陀佛。”

年轻的和尚又问:“那宋自雪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疤脸和尚说:“好像姓方。”

一个没有门牙的和尚又问:“那这姓方的厉害,还是咱们大师哥……”

满脸麻痘的和尚傲然道:“其实什么道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铁骨道长:俗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唉呀这都浪、浪得虚名,怎比得上我们真材实料的大师兄啊!”

铜板和尚也苟同道:“咱们大师兄,三招之内就拿下了桑姑娘,我在旁边,可看得又敬又羡……”

说末说完,方歌吟“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杯碗被震得突地一跳,“叮”地跌落回桌上,方歌吟怒骂道“呔!铁肩要是英雄,为何又出手暗算,欺负女子!”

这一下?全食肆的人都静了下来。

小食肆之外,上山两里,就是少林寺。

数百年来,少林寺是天下武术宗汇,谁敢对少林无礼!

而今方歌吟一句话就是痛骂少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铁肩大师。

七个和尚,脸色一齐变了。

那年轻的和尚,恨得冲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血口喷人!”

方歌吟大声道:“我亲眼所见。”

那麻脸和尚恨得牙,拍桌喝道:“你是何方小子?”

方歌吟傲然道:“我就是那姓方的,”方歌吟乘八分醉意拍拍胸膛说:“我就是那俗家子弟第一高手,方歌吟。”

五岳倒为轻。轻?重?反正方歌吟不知道。

他已分不清轻还是重。

他只知道那失手被擒的女子是桑小娥。

如果自己不死,曾矢志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这苦言虽发在心里,但也会被桑书云认可。

他不能害她,他要救她。

铁肩是坏人,在洛水江上,曾暗狙打伤桑小娥。

他一定要替桑小娥出这口气。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小食肆都突然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武林中大大有名刀拼费杀,击败严浪羽;勇闹铁狼银狐,力斗劫余岛主……这在武林中、江湖上,都是耸人听闻的事。

方歌吟更不知道他这样摆出来的态度,等于是向天下第一大武学宗汇之地挑战。

千百年来,谁敢对少林寺这样无礼?

那疤脸和尚眯眼睛道:“你是要找少林的麻烦的了?”

方歌吟挺一挺胸:“我要你们放掉桑姑娘。”

麻子和尚怪笑道:“哦,原来你们这对男女,是一伙的。”

方歌吟不喜欢他。

这麻子的眼神和说话就像严浪羽一般淫猥轻薄;而那疤脸的和尚眯起眼睛时,就像严苍茫。

这麻子当然没严浪羽那么英俊,疤脸的也没像严苍茫那末有气派可是醉后的方歌吟,还是顶顶的不喜欢他们。

只听铜板和尚低叱道:“石榴,不准乱说。”

原来这麻子叫“石榴”。

方歌吟觉得很好笑,大笑起来:“原来,原来麻子叫‘石榴’,哈哈……”

要笑就笑,这不但是英雄本色,也不枉为宋自雪的子弟快意恩仇。

那麻子大喝一声,突然拔起,越过三张桌子,到了方歌吟身前,“砰”地一拳击出。

便知他至少有练过九年以上“少林神拳”的底子。

“少林神拳”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中最粗浅的一种基木拳法,但在江湖上,却是大大有名。

福建“好人镖局”之所以名震闽地,亦因为正局主黄昏昏及副局主胡下巴练了七年的“少林神拳”,在闽境已鲜逢敌手。

这一拳打出,拳风虎虎,却突然寂灭。

因为拳头给方歌吟一手握住。

然后石榴和尚听到自已拳头骨折的声音。

骨折的声音,方歌吟他听到。

他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才敢一手拿住“少林神拳”的拳头。

他抓住时已后悔,他听说过“少林神拳”一拳碎三十六块厚砖的故事。

他起初还以为骨裂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功力有多高。

石榴和尚杀猪般惨嚎起来。

那疤脸和尚一摸下层,刷地拔出双刀,扑了过去。

铜板和尚沉声低喝道:“石头,别乱来!”

其实他心中却暗喜:眼前这小子太张狂了,让石头来处理也好。

石头出手最毒,他未出家前,本就是武林中极歹毒的的剧盗,后被铁肩大师兄收服,进了少林。

石头以前有一个外号,就叫做:“刀不留人”。

方歌吟醉了。

但他并不想那“石榴”一生不能再用拳头,所以他即刻放了手。

所以石榴急退,一只手就像石榴一样,裂开了口。

然后方歌吟看到一弘刀光。

刀快,刀绝。

方歌吟看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第一刀是斩自己脖子的。

方歌吟已经喝醉了:死就死,七十天后是死,现在也是死,死有何不可?

但他忽然想到桑小娥自己要死,也要先救她出来后再死!

所以他立刻要闪避,那时已迟,乃已及颈,方歌吟一急,一招“玉石俱焚”就发了出去,然后刀光就不见了。

“玉石俱焚”后发而先至,石头和尚倒在地上,三天前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捂住小肮,眼泪鼻涕齐出。

要是方歌吟刺他的是剑尖而不是剑鞘,他早就不知死到那里去了。

铜板和尚这才变了脸色。

他从未见过石头和尚一招就放在别人手里的。

石头和尚八年前原名镇两川,陕北一带,鲜遇敌手,而今居然一招就伤在眼前这青年人手下。

那最年轻的和尚叫石伞,慌张地道:“铜板师兄,怎么办?”

铜板和尚心想:自己吃的是少林的饭,自然要撑少林的门面,人生一世,有些东西定必须要维护的,他自幼奉佛,但始终不明白,何以四大皆空,又何必四大皆空?

既有何空?

铜板和尚叹了一口气,踏前一步,合什一揖:“阿弥陀佛。”

方歌吟醉眼模糊中,只见一方正壮硕的和尚前来,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当下笑嘻嘻地道:“和尚你好。”

铜板和尚见对方喝得醉酿酿,初以为对方是因醉失态,而今见他出手如此犀利,分明装醉,当下提高警戒,沉地道:“施主来到少林之地,还酗酒伤人,……”

他那句话是要说下去的,方歌吟却站不稳,竟要向他身上倒来,他已眼见方歌吟的武功,以为方歌吟使诈,“呼”地一堆,双掌推了开去!

这两掌似火焰一般撞了出去,一股大力,真令人窒息,一时间杯砾碗筷,连同大力,齐袭方歌吟。

就在这时,忽然一切都慢了下来。

连同掌风、碗砾、桌椅、甚至铜板大师的出手,都给一种奇异的、诡行的招式,带动得缓慢下来。

蜗牛徐徐缓缓,好像掉到一个看不见的无形的沼池里去……。

铜板和尚眼睛睁得如铜板般老大,他仍是不相信眼中所见,而且哼相信他自己的一双手,竟慢若……

就在这时,一切连时间都没有了;等到同复正常时,那掌力击中自己的胸膛,铜板和尚口喉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萎然倒在地上。

这时,七个和尚,三个受伤,其余都怔怔地发呆。

然后四人各扶起地上的师兄弟,返身就逃。

只有那年轻的和尚,临走时还敢忿忿不平的说了一句话:“你等着瞧!”

瞧?

瞧什么?

方歌吟不懂。

他只知道醉得七荤八素的,脚下踩到个酒壶,几乎摔倒,那时那壮硕的和尚就对他出了手……

然后他也马上还手:天下第一慢招。

“老牛破车”。他现在才知道这一招的功力。

举重若轻,借力打力。

他觉得很满意,想到桑小娥还被缚在少林之时,他就扔下银子,摇摇幌幌,上少室北麓去。

那年近花甲的老掌柜看他,好像看到一个死人般的神情。

方歌吟不在乎别人怎样的神情反正他也快是死人了。

第二十章 闯少林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五乳峰下,面对群峰,岩石峻峭,但景色殊绝,白雪皑皑,只觉天地苍凉,庄穆静恬,令人却步,与太室峰之山势横衡,连崖接岩,如踞地苍龙,鳞爪四出,或舒或蟠,长身危脊,蜿蜒北来,最高之凌极峰更云雾缭绕,气势壮丽,又是别一番景致。

少林规模极大,单止主要建筑,就有七重,里有价值无穷的历代遗迹,与少室峰之奇峦叠起,若千叶瓣莲,一为天然,一力人为,皆成异趣。可惜历代少林俱经烽火焚毁,所遗已不到百分一二。

方歌吟只见少室御岩峰居中,宛若莲房,三十峰如蒸笼,五乳峰恰似莲叶,环而留之,随地而异,各呈巧妙,而垂披于攀,静若万年,方歌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一望,只见“少林寺”已在眼前。

少林寺恬静恢宏,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闻名四海的武林宗汇,而是比任何寺院更宁恬,雪下到这儿,像梵音低语一般清静。

方歌吟悄悄走进去,酒意醒了二三分,顿觉少林寺是名门正宗,气势庄穆,但并不似一般门派,守备森严。

方歌吟走到少林寺大门,只见侧殿有一老和尚正在扫地,方歌吟正想以礼相询,探问清楚,那僧犹自缓缓扫雪,只听籁籁细响,甚是好听,方歌吟看了一会,和尚瘦骨怜怜,徐徐同身,映雪光,方歌吟时定睛一望,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这老和尚一脸倦态病容,竟是在小食驿中嫌自己捏碎杯子,要死不活的和尚。

方歌吟一惊,酒意又醒了二三分,经寒风一扫,剩下的二三分也在消解中,正诧声道:“你……你怎么比我还快?”

话末说完,忽然寺内大殿,“呼”、“呼”、“呼”疾射来三道人影,身黄袍的僧人,雪地上竟连脚印也末留,已来到方歌吟面前,当中那名壮硕的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檀越就是在山下三招伤我寺三位师弟的方少侠么?”

方歌吟一见对方气势,也不敢礼慢,当下道:“在下当时酒醉……”

只听旁边一名眼若铜铃般大,脸颊都是青渣子的和尚冷笑道:“好极,酒醉仍能伤我师弟,了不起。”

另一名骨瘦如柴。但全身犹如钢铁铺成的和尚道:“伤了人后还敢上少林来,咱们不才,也要领教少侠神功,以免他日江湖上小觑了少林。”

方歌吟一时为之语塞。

原来少林寺中,“石”字辈的和尚,武功已是不低,最低微的是“金”字辈,而“铜”字辈又比“石”字辈高,铜板和尚,就是“铜”字辈一员,而这两人,眼大的就叫“铜铃”和尚,瘦削的那个就叫“铜人”,是“铜”字辈中武功表表者。

而中间那和尚,却是少林“铁”字辈中一高手,少林“铜”字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高人,“铁”字辈的则更可领袖群伦,隐然大将之风。少林铁肩,乃武林中佛门子弟武功劫最高者,正是“铁”字辈人物。

当中那人,武功他仅在铁肩大师之下,在“铁”字辈僧人中武功至少在前三人之内的铁吾大师。

除“铁、铜、石、金”四辈外,在少林主掌一切的是“天”字辈高手,天象即是少林方丈,武功高极,其师弟天龙,武功据说已不在“三正四奇”任一人之下,三师弟天音,主持戒律院:据说武功他出神入化。少林一脉,自数十年前萧秋水闯少林,武林大乱,天正死后,少林元气大伤,声望大落,高手也因血河派的围剿搏闹中几死亡殆尽,更高一辈的抱残大师、守阙和尚、方丈僧人、大石禅师等,不是已圆寂,就是归隐,纵然如此,少林的声势和人力,仍非一般帮派可以相媲。

由于少林七十二技,技技不同,一般少林僧人,只要练熟一技。纵然并非练成,在武林中已有一席之地,而七十二技,样样皆诸者,更是万中无一,百代鲜见,能练成二、三技者,当可挤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亦因七十二技,刚柔、内外、拳脚、呼息皆大相迳庭,差别极大,所以似铜铃、铜人二者,因所习之武功不同,外貌也因而逊变,是显而易见的。

铜铃和尚练的是“慑魂**”,铜人大师练的是“铁骨功”。

“慑魂**”一般人会以为是魔教功夫,其实不然,能慑魂方能降魅,佛以驱魔,光慑其魄,铜钴一双如牛大眼,不但能慑魄,更能镇魂。

铜人的“铁骨功”则是自小受任何东西的打击,又浸于药酒之中,一身可谓“铜皮铁骨”,比“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等硬功又高明了许多了。

只听铜铃和尚道:“方少侠武功盖世,就让贫僧领教方少侠高招。”

方歌吟心中有气,禁不住大声道:“桑姑娘呢?只要把桑姑娘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铜铃大师大笑道:“原来你跟那女子,是一伙的,纵是长空帮的人,也决饶你不得。”

方歌吟大怒,怒瞪铜铃,忽觉铜铃一双大眼,看似有神,却如无底深洞,方歌吟想移开视线,却已不及,只觉人浑浑沌沌,像雪花一样,自无际的天边,轻、轻轻飘落。

铜铃大师眼见得手,心中暗喜,心想这小子来势汹汹,却是银样腊枪头,不堪一击。

这时方歌吟迷迷噩噩,铜铃慢慢双手抓出,一击方歌吟“擅中穴”,一拿“悬枢穴”,要把方歌吟手到擒来。

这两爪一前一后,端是犀利,但方歌吟因酒意尚在,本就迷迷糊糊的,铜铃和尚的“慑魂**”,对他来说,仅是聪明人骗呆子一般,用尽办法,其实对方根本就不懂,所以反而没效。

方歌吟沌沌混混般,倘有一线清明,猛想起自己有一把宝剑,便拔剑而看,金虹一出,剑芒陡亮,剑乃神物,金虹剑更有辟邪制佛之效,铜铃一见,双目黯然失色。

铜铃双目一旦失色,方歌吟便感觉到那一前一后的两爪,凌厉袭来。

方歌吟是绝顶聪明的人,他神智一复,一剑“开天辟地”就斩了过去。

“开天辟地”是上斩一剑,下斩一剑,铜铃和尚饶是缩手得快,左手无名指,右手尾指,齐被削去。

铜铃和尚负痛惨叫,赶紧跳开,方歌吟犹如大梦初醒,心觉不忍,失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铁吾大师本觉铜铃和尚贸然出手,很是不妥,但见方歌吟看似被铜铃所慑,但猝然出手,因剑伤人,心中有气,听得方歌吟居然猫哭耗子,说不是故意的,更是勃然大怒,当下冷冷地道:“方少侠好快的出手,居然还不是故意的,便斩伤铜铃师弟,哩嘿,佩服,佩服!”

铜人和尚更不打拳,猛地扑出,一拳打去!

这一拳极怒,方歌吟才发觉铜人出拳,拳已至眼前!

若换作半年前的方歌吟,早要死在这一拳之下。

或作三个月前宋自雪所授剑法后的方歌吟,只怕也未必避得过去。

在三个月前宋雪宜调教出来的方歌吟,避是可以避得过去,但必然先手尽失。

但现在的方歌吟,非同昔比,已挤身一流高手之列,这一拳打出,方歌吟心中也气此人一言不发,出手狠辣。居然以偏步错身,闪过一拳,更争取先机,一个反肘,倒撞出去。

铁吾大师在一旁道:“霸王肘。”

“蓬”地一声,肘中铜人,铜人退了两步,居然没事,一抬足,踢向方歌吟。

方歌吟左手一捞,刁住铜人和尚的脚,铁吾即道:“一串钱。”

方歌吟另一手作手刀状,一刀斩了过去。

铁吾大师失声道:“东岛长离七旋斩。”

手刀斩在铜人大动脉上,铜人一顿,随即无事,猛然转身,脚用力往后一蹬,这下十分狠辣,在一旋之际,方歌吟便已握拿不住,再往后一蹬,正蹬向方歌吟“鼠蹊穴”一带。

方歌吟他恨他毒辣,百忙中双腿一夹,挟住那二腿,右手中指突出,一指戮了下去。

铁吾大师脸色大变,道:“少林咏春步,‘长空神指’你那里学来的?”

长空神指乃专破内外家罡力的武功,一指戮下,铜人和尚立时全身一颤,方歌吟左掌一堆,掌心赤红,“啪”地击在铜人背心上,铜人罡力已被,被这一掌击得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方歌吟乃气他毒歹,才加多一掌,但总算手下留情,减了一半功力,也把铜人和尚打得要在状上躺三个月不可。

此时铁吾大师神色大异,指方歌吟,厉声问道:“少林‘大手印’……你┅┅你怎么学来的?……”

方歌吟听铁吾一一把他所用的招法叫破,更点出系承,心中对他见识之渊博,也十分敬佩,当下揖道:“晚辈武功,乃跟……”正要说下去,但想到宋雪宜乃偷学,道出恐有不便,只得说道:“……跟一异人所学……若比大师之正宗,自然贻笑大方,不值一晒……”

不料铁吾大师见方歌吟有意遮瞒,心中大怒。冷笑道:“少林武功,大手印乃不传之秘,你分明偷学……好哇,你武功既如此之高,贫僧倒要来讨教几招。”

方歌吟心想:我跟你无怨无仇,只不过想在假仁假义的铁肩大师手下救出桑姑娘,何必跟你结怨……于是道:“大师武功高强,见识广博,在下心服就是。”

铁吾大师冷哼道:“服了?天羽奇剑的弟子,岂有服人的道理!”

方歌吟一听,剑眉轩动,也大为震怒,当下心忖:反我迟早也是一死,总不成怕了你!……当下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了。”

铁吾大师是少林的名僧,辈份也高,自然不像铜铃、铜人一般,说打就打。

他光一个合什,就在这时,一股狂风,就在他一横一直的掌沿卷出。

方歌吟见对方欠身行礼,他正想把拳同礼,对方的内劲已然涌至。

方歌吟大喝一声,右手接劲,左手摧发,那铁吾大师的内劲,接到了他右掌中,变作左掌袭了出去,同撞铁吾,铁吾大惊,跳起避过,“蓬”一声,掌风击在寺门上,一爿寺门被震飞落在大风大雪之中。

铁吾大师怒叱:“移花接玉神功!”

百数十年前江湖上会有个“移花宫”,其“移花接玉神功”类似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无论对方发出怎么样的历劲,他都能承接而且转发出去,反击对方。

铁吾大师的人斜飘而起,但在半空之中,又是一合什,两道刀锋般的厉风,自两掌沿卷出、汇集、力撞了出去,方歌吟忽然也一台什,两掌沿也陡起急风,反撞同去。

原来铁吾大师擅长的是“佛心功”,每一合什,心**意劲合一,内力宜发,方歌吟自宋雪宜处也学得此技,所以也在此时用了出来。

两道内劲一撞,胜负立分。

方歌吟当不如铁吾大师对“佛心功”运用精确自如,一撞之下,退了三步,由于他背向大殿,几乎被下阶的阶石绊倒。

铁吾大师则内力不如方歌吟,被震退三步,血气翻腾,但他更惊怒的是,这青年居然也会使“佛心功”。

两人虽是俱退三步,不过一个是拿手绝技,一个是依样效法,居然拼个旗鼓相当,胜败可知。

铁吾大师忽然低头又一个合什。

方歌吟吓了一跳,忙拍出“大手印”,以抵挡他的功力。

但就在铁吾大师一低头间,脖子上的**珠,突然都射了出去。

在武林中有种背弩,常在一低头躬背时发出去,可谓防不胜防,但跟铁吾大师头上**珠的劲道,准确与数量一比,背弩简直像小孩子的玩意。

方歌吟情知闪不开去,他一面疾退,一面拔剑。

**珠还是追上了他时,他的金虹剑已扬了开来。

“漫天风雪”是方歌吟较少用的剑招,一施展开来,如雪花千片,每一剑,刺中一颗**珠。

**珠都穿在方歌吟金虹剑上,“大手印”也格住了“佛心功”,到了最后一颗**珠射来时,方歌吟猛一屈剑,“啪”地射打在**珠上。

那**珠“啸”地一声反射回去,比飞来的速度至少快了三倍。

铁吾大师要避已迟,“嗤”地一声,**珠打入他胸协,铁吾正想发出第四次“佛心功”,但觉胸臆一麻,全身几无法发力。

铁吾斑得肋间疼痛异常,呻吟一声,蹲了下去乃伸手一摸,竟一手是血。

他不禁骇然叫道:“血,血……”铜人和尚见了也骇道:“血,血……”铜铃和尚却大叫道:“不得了,铁吾师兄受伤,有人闯少林……”

只听满山寺中“空空”;撞钟急鸣,人影飘忽,吆喝之声不住传来,雪地上已出现了十几条移动快速的人影。

这些人经雪光一照,都是光头和尚,身手快捷,显然都是好手。

方歌吟正想分辨,钟声大作,喝声大起,那容细说,方歌吟想往寺门前闯,只见门口掠入了一个灰衣僧人,凛然挡在门前,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慨。

方歌吟不敢硬闯,忙回头向内殿奔去,只见寺内建筑幢幢,飞檐层层,到处佛意深沉,香烟缭绕,转得几个转,只见一处,只见几间小庵,几株小树:但古意清凉,寒气顿消,忽然前面碑牌处闪出一灰衣僧人,双目炯炯,大步一拦,双手在鼻梁上一合什,方歌吟正是惊弓之鸟,不由往后一跳,那僧人沉声道:“贫道铁树,檀越私闯少林,又擅入此‘初祖庵’,请檀越暂且留下,好向大师兄交代。”

方歌吟一听“初祖庵”,若实吃了一惊。

初祖庵为李明仲所建,梁梁、斗拱、石刻都极有价值,更重要的是,此处为通往“面壁石”之要道。

“面壁石”是达摩渡海东南来,登陆广州,梁武帝曾迎至金陵,唯达摩释佛教教义,以静见性,不文字,为梁武帝所不能解,苹身渡江,于嵩山创立少林寺,为禅宗之始。“面壁台”就是达摩在少林静修九年,面壁时留痕于壁上,不但在历史上大大有名,更是武林中传说纷异少林武功绝学的发祥地之所在。

此处乃少林禁地,几可与当今武林三大绝地:“七寒谷”、“忘忧林”与“**峰”分庭抗礼。

方歌吟正想分辩,但听铁树大师说要把自己提见铁肩大师,如难干休,当下返身想逃,忽然庵旁窄道,又闪出一黑袍僧人,精悍若豹,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歌吟急道:“请大师网开一面。”

黑衣僧道:“前面乃少林塔林、碑林,贫僧守关于此;施主,前无去路,回头是岸。”

方歌吟一避,又是一惊,原来少林南面有碑林石塔,有唐以来的佛塔石碑,历代相传,包括月广法师舍利塔、唐圣德感应碑、十五层北魏砖塔等等,都是少林极重要宝库,亦是佛门重地,不容生人擅入一步。

方歌吟恍乎间,犹如惊弓之鸟,猛听背后又是一声佛号,铁树大师长吟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歌吟几乎瘫痪,在这风雪少林下,几不想再闹,猛想起出家人既已成佛,而铁肩贵为“大师兄”,却要背后伤人?一**及此,拔剑而起立。

只听那黑衣僧也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歌吟呻吟一声,手里拿剑,也不知刺出去好,还是不刺出去好?

两名高僧僧衣飘飘,已行近来。

正在此时,忽听西厢有惶急的清呼:“放我下来!我爹的人来了,你们少林的臭和尚就一个不保了!”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似是桑小娥语音,仗剑就冲,黑衣僧人一个虎跃,追上方歌吟,两人几乎左右肩并贴,黑衣僧就要出手,猛听沉喝:“铁花,住手!”

铁花大师即垂手而立,恭道:“是,大师兄!”

方歌吟猛抬头,只见月光下,雪光反照上,一个铁衣健人,拦在身前,云停岳峙,威穆无比,不是昔日洛水渡中出手伤人的和尚,而是适才在自己要冲出少林寺,澜在寺门的庄严僧人。

这僧人年纪甚轻,但法度森然,佛相庄严。

方歌吟涩声道:“你……你是铁肩?”

只听铁花喝道:“大胆,敢直呼大师名之号!”

铁树也禀道:“大师兄,在山脚下伤铜板师弟,在庙门打伤的就是他!”

铁肩大师看方歌吟,长吟一声,缓缓道:“少林一脉,与少侠并无过节,少侠此番闯寺,却是为何?”

方歌吟仍在情绪之中,一下子铁肩变得不是铁肩,他不禁骇然道:“你……你不是铁肩……”

铁肩大师本来问得极是认真,可是方歌吟愣头愣脑,这么一说,似根本不承认他就是铁肩,心里勃然大怒。铁肩为人极是严正,但又心高气傲,心想自己名动江湖,方歌吟故意不识,敢不成是挑战而来的。

铁肩大师冷冷地道:“方少侠人间英雄,自不识得贫僧,那倒不怪。怪的是方少侠天下间逐鹿不取,反而来到少林,可真以为奇了。”

铁树加了一句:“这似是为昨天那女施主而来的。”

铁肩大师一听,心中暗忖:难怪,果是来找碴的,当下冷笑道:“桑姑娘昨天也莫名奇妙来到少林,乱打一遍,还是给降了。”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心里关切,大声道:“快放她!”

铁花“哦”了一声,道:“果真是一伙的……好,要放她么?叫她爹来!”

方歌吟心里维护桑书云,当不想桑书云在这里吃亏,即道:“把桑姑娘交给┅┅交给在下也是一样……”

铁花冷笑道:“哦,那你是代表长空帮来救人的了……不过少侠和桑姑娘,又凭什么道理私闯少林呢?”

方歌吟情急:“因为少林先动手伤人!”

铁肩大师道:“有这种事!”

铁花大师叱:“胡说八道!”

铁树大师问:“你先说出动手伤人的是谁?”

方歌吟望望铁肩,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但眼前的“铁肩”,并不是那“铁肩”呀,铁树大师又厉声喝道:“既无此事,就不得含血喷人!”

方歌吟一急,即道:“就是铁肩。”

三个和尚一齐怔住,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铁肩大师一挥手,终于大步而出,神色冷峻,合什道:“施主如此冤诋贫僧,贫僧只好向施主领教绝学了。善哉,善哉!”

方歌吟一看,只见铁肩神态严峻、气态沉雄,昔时在江上所见的“铁肩”与之一比,气势全失,那像洛水渡中的那卑鄙小人。

铁肩已向方歌吟示警,见方歌吟仍神智恍惚看自已,铁肩胸怀并不宽阔,双眉一皱,煞气顿扬,心想:怎么这天羽奇剑的掌门人,竟然是酒鬼,近日江湖上居然还把他列作与自己齐名。当下冷峻地道:“贫僧无礼,要先拿下施主,再交给宋先生发落了!”

一说完,铁肩僧袍翻动,齐掌攻来。

方歌吟一听,猛醒悟过来,这场战役只怕无可避免了,而且事关天羽奇剑宋自雪与少林的声誉,铁肩双掌一场,方歌吟便知自己错了。

铁肩的功力,远胜自己曾在洛水渡上击败的那个和尚。

那和尚的功力最多有如铜板大师而已,以少林的实力来论,那人也绝对不可能是铁肩。

这是场误会。

可能还是一场阴谋。

方歌吟猛退,因他功力突进,一退三丈,到了一座大殿之侧,急道:“别打┅┅别打……”

铁肩双掌击空,“啪”地打在雪地上,雪花如雾一般弥漫而起,铁肩心头一凛,暗想这小子内力很高。心头起了竞争之心,不管如何,擒下他才好先方丈交待,当下双掌一分,隐然红色,正是“大手印”。

这时一名灰衣僧人,飞闪而入,短小精悍,见铁肩和方歌吟斗在一起,当即停步,铁花问道:“铁心,什么事?”

铁心也不答话,只是大声示警道:“大师兄小心,这小子旁门杂技,可多很,铁吾师弟就了他怪招的道儿。”

铁肩大师与方歌吟已拼斗到第四招,见方歌吟处处走避,没有还手,以为对方怕了自己,当下冷笑道:“天羽派门下,既爱走旁门左道,也由得他,佛门正宗是专降魔惩凶的!”

方歌吟一听,心**一动,想天羽一脉名声,在宋自雪时是何等人敢攫其锋,今日可不能教自己丧了,当下“铮”地抽出长剑,专用“天羽廿四剑”,力战少林铁肩。

第二十一章 斗十八铜人

以武功而论,方歌吟不但天生聪悟,且尽得祝幽、方常天悉心相授,更重要的,还有一代异人宋自雪舍命相传,武功造诣,早不在少林天象首徙铁肩之下,再加上近日宋雪宜的奇门杂学,四大绝招的相授,以及一颗“百日十龙丸”,早已弥补方歌吟内力之不足,武功已远胜铁肩大师。

开始十招,方歌吟自觉理亏,全心相让,铁肩还大占上风,直至后来五十招,方歌吟亦予还击,铁肩就没那么从容了,闹至一百招后,方歌吟正式用“天羽廿四剑”,剑招一展,铁屑便左绌右支,十分勉强。

但铁肩生性偶傲,在数师弟众目睽睽下,怎肯认输?加上自己名享武林年轻一辈中佛门第一高手之誉已久,今日一败,岂有颜面?当下拼死反击。

两人在皑白雪地上,两点影子,上下翻飞,拳法凌厉,打将起来。

铁肩虽占下风,但决心一战,攻势反而比方歌吟犀利,方歌吟几次使欲停手,唯恐被铁肩反扑,只得苦撑下去,这下铁屑掌势一变,竟是僧袖豉扬,犹如铁板,正系少林七十二技中的“铁衫袖”神功。

铁肩大师僧袍扬动,方歌吟脸被扫中,脸上吃痛,一阵**,忙全神应付,只见落雪纷飞,都被卷了出去,自己相搏之地,十尺之内,竟一片雪花都飞不进来,可见铁肩大师袖功之高。

方歌吟更不敢大意,一招“怒剑狂花”,化作千顷波光,刺了出去。

铁肩只觉卷出去的雪花,忽又回到了面前,才知不是雪花,而是剑花,双袖一拨,竟反卷住剑身。

方歌吟用力拂剑,铁肩脸色一沉,剑竟抽不同来,方歌吟人急生智,腕力一震,便已施出“九弧震日”。

“九弧震日”是九道一道比一道强劲的剑劲,直把对方震毙为止,现刻方歌吟内功之强,已不在当年宋自雪之下,若论招式武功,铁肩至少仍可与方歌吟力拼三十招,但以内力跟服食“百日十龙丸”后的方歌吟相拼,便相去甚远。

这内力一摧之下,铁肩也运功相抗。

内力震至第三下,铁肩便占下风。

到了第五下,铁肩脸色大变。

剑劲催运至第七下,铁肩全身抖了起来,好像一个全不会武功、**裸的人,站在寒风雪地中一般,剧颤了起来。

剑力到了第八道,铁肩软倒,铁心惊叫:“大师兄!”

铁树、铁花左右疾掠而出,要扶铁肩。

方歌吟当然不会发出第九道致命内劲,他即刻一收,想说几句保住铁肩颜面的话,那知他方才收剑,铁肩竟忽地直挺挺扑起,贴身而上,双手箍住方歌吟咽喉。

原来铁肩,本身内力,毕竟是佛门有道高僧,修为也非同小可,方歌吟剑气一收,他即刻恢复了七八分,因老羞成怒,决意要趁其不备,搏杀方歌吟。

他近身而上,等于把方歌吟的剑路、招式、身法、内力都封死了,而且扼住方歌吟运息之要道,要即刻把他扼窒。

方歌吟既无法发剑,铁肩壮硕的身体正压缠在他身上,使他连掌都发不出去,方歌吟只觉脖子一紧,便感满天星斗,又眼前顿黑,方歌吟逼于无奈,情急之中,一个反肘,外加反手,撞了出去。

肘本来就宜近距离攻击,方歌吟一肘打出,铁肩却苦于雪耻,肩头一顶,竟把方歌吟肘势撑开,方歌吟只觉铁肩之肩宛若“铁肩”,力胜万钧,这时他已支持不住,肘势既破,一反手,一掌打在铁肩大师背上。

铁肩大师“哇”地吐了一口血,鲜血都喷在方歌吟脸上,而且吃掌力一冲,往前一撞,抱住方歌吟,跌出七尺远,“叭”地扒在雪地上,白雪染得都是怵目惊心的。

雪地红了一片,方歌吟吃力地爬起,才舒得一口气,铁肩却咯血嘶声道:“你……你跟那劫余岛的魔头……”

话未说完,便晕死过去。

原来方歌吟最后一掌能击中铁肩,全仗严苍茫自创的“反手奇功”,在任何角落,保能出击自如,且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之下,发挥最大的效能。

这下铁树下铁花、铁心,心**大师兄名震江湖,几曾败得如此之惨,而且生死不知,铁树怒叱道:“你……你敢在少林杀人!”

方歌吟神智未复,摸咽喉站了起来。

铁花毗眶欲裂,指方歌吟道:“你杀了大师兄!”

方歌吟茫然。

铁心忽然沉声喝道:“摆十八铜人阵!”

他的话一说完,雪地上多了十五条黑影。

十五名铁一般肤色、铁一般眼光、铁一般神情,铁一般衣饰、铁一般步法、铁一般架势的僧人。

铁心、铁树下铁花三人身形急旋,如一苹陀螺在旋转中般急,而又中心稳定,一下子便渗进那十五名僧人处去。

那十五名僧人也旋动起来,在月光下、雪光中,十八人衣袂翻飞。

方歌吟发觉自己一下子既没了出路,也没有了退路,不单如此,连左冲右突的路、上跃拔起的路、下盘闪窜的路都绝了、塞住了。

这十八个铁衣僧人架式一摆,方歌吟立刻变得没有路了。

少林派,以铁字辈十八个僧人设下的,十八铜人大阵。

十八铜人,名动江湖,但只出现在少林寺中,却已誉满天下。

要进少林投师学艺,幸蒙收录,而且打好根基的,要进的是“少林三十六房”,练成各种基础的武学,才能有望把“少林七十I一技”,学上一二种绝技。

而未学成,要出少林,则要闯名震天下的“木人巷”,不走“木人巷”,只得过这“十八铜人阵”。

未学满却要下山的弟子,胆子够大,心气够傲,否则那敢提前下山?而且武功都一定出类拔萃,特别的好了。

可是他们都情愿走那英雄难过的木人巷,而不愿闯十八铜人阵,十八铜人之难过,可见一斑。

他们有幸能过关,到了江湖,都是武林中令人翘起大姆指的好汉英雄,所以少林的“木人巷”、“十八铜人”也誉满神州。

“十八铜人”当然是人,不是铜,更不是擦上铜粉的人,而是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好武艺的少林健人。

这些方歌吟都听过,可是今日才见过。

他见到的时候,已无路可走。

他不想闯阵,但十八铜人阵已发挥开来,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他本不想打败这名符其实的铁肩,然而铁肩已给他情急之下,打得生死不知。

他原尊重少林,现下却莫名其妙,在少林寺中闹得如火如荼。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武功有多高,他只发觉白皑的雪地上,人影飘错,拳法突异,但他全力出手时,那十八名僧人,也拦他不住。

他不知道他现下的武功,已直逼“三正四奇”了。

方歌吟金虹划动,要冲出一条路来,十八铜人虽挡他不住,但衣急袂飘,也随他冲出。

方歌吟依然在包围之中。

于是他冲入少林戒律院。

他冲进去的时候,不知是戒律堂,只觉殿内都是粗眉大目、凶神恶煞的十八金像,还有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怵目森然,倒不像寺庙,而像地府刑堂。

方歌吟手下慢得一慢,“砰”地左肩被击中一记,他内力高强,身形一晃,便就没事,对方第二掌又照头打来,方歌吟怒叱一声,“血踪万里”就挥酒了出去。

这“血踪万里”是“天羽廿四式”中最杀气凌厉的一剑,那僧人哇地一声,胸协间有一股血箭标出。

方歌吟失手又伤了人,心里一慌,十七名僧人,都拼红了眼。

谁说出家人不怒无慎?

佛门也有一怒动天的狮子吼。

九道凌厉的掌风,当胸击到。

八道犀利的掌风,从后袭至。

方歌吟忽施“八卦门”的八卦游身法,然后“一鹤天”,外走少林迷踪,内行武当“九宫步”,一下子,像一块树叶一般,在掌风到掌劲未发之前,“吹”了出去。

前九后八道掌风击空,交撞在一齐。

后面少了一个铜人,功力较弱。

后方的八人稍稍一滞,方歌吟知道那是破绽,他的人就“飘”了出去。

他掠过人墙,一个闪电般的“鹞子翻身”,半空“蜻蜒三抄水”,已到了一座罗汉像上。

他立即就要掠出去。

铁心已至,双拳破空击到。

方歌吟还是掠了出去。

间不容发,方歌吟影跷一闪,铁心收势不住,双拳打在神像额上。

“蓬砰”!神像额前竟给打得稀烂。

方歌吟飞上另一神像,那神像好似是梵经中的因揭陀竺,他才一到,足尖一点,立即又起,铁树大师一双铁脚,立刻踢空,“崩”地踢在神像上,神像又稀哩花啦塌了一角。

方歌吟两度借力,仍无法闯出。双手一抱,抓住一名执琵琶的尊者脖子,但就在这刹那间,铁花又至。

铁花恨极,要把方歌吟的脑袋打成砸烂的豆腐花一般。

方歌吟见势不对,死力缕住那夺者金刚的脖子,用力一施,借激荡之力,越空飞起,铁花双掌,又告不中,铁肩在地上悠悠转醒,大惧叫道:“小心神像……”

话末说完,“吧啦”一声,神像又被击成粉碎。

这下十八铜人俱怒极,红了眼睛,紧了拳头。

方歌吟藉力一荡,眼看要荡出殿门。

他准备一出寺门,便全力闯。

但他只差一线就要飞出殿门,忽然“飞”来了一人。

这人快得似箭,轻得做叶。

激箭!

轻叶……

那人半空中就托住方歌吟。在方歌吟未及挣扎之际,已点了他五处穴道。

方歌吟登时动弹不得,那人把他放到地上来时,又已解了他的穴道。

这一点一解,只是瞬息间人影交错的功夫。

只听这人道:“不行,不行,这儿毕竟是少林寺,老纳不能趁你不备擒你。”

方歌吟只来得及见到来人是一名鹑衣和尚,只见大殿上的僧人纷纷垂目稽首:

“师叔。”

这老僧面背正殿,正殿内香烟缭绕,金碧辉煌,不知供奉的什么神氏。

唯两旁的神像却被打碎了不少。

那僧人背对灯火,故看不清楚其轮廓,只见他两边一阵扫瞄,啧啧叹道:“阿弥陀佛。可惜,可惜,这长孙大师雕的神像,白费了心血。”

他脸侧向时,七星灯幌了一幌,方歌吟猛看清了他,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人不是谁,正是少室山上小食铺中那一名又老又倦的带发和尚。

那老和尚斜眼看方歌吟道:“你认识我么?”

方歌吟骇然点了点头。

老和尚露出又嫩又霉的黄牙笑道:“不,你不认识老僧,老僧是天音。”

方歌吟呆立当堂。

少林天音,就是戒律堂堂主。

少林的戒律堂,掌管大权,甚至是入门子弟审核人品武艺的第一关,更俨然是主持武林和少林正义的地方。

如果少林掌门犯过,少林戒律院的主持,也可以法器来惩罚方丈,或牵制之。

谁也没料到:堂堂戒律院住持,竟是相貌如此猥狙不堪,赢弱病瘦。

许多少林子弟?纵然身份极高,也未必见过天音。

少林寺极大,门徒极多,而且各守各之职司,亦不能一一认识同门,何况佛门中人,本就是无亲无**的。

而且天音本就是神出鬼没的人,他可以出现在任一处,在少林同门犯了过时赫然出现,严厉地处罚同门,他的职份,本就不必要人认识。

但是少林天音在现下少林寺内的身法,仅次于掌门方丈天象大师,以及达摩堂天龙大师而已。

据说天音大师的武功,已直追“三正四奇”,尤其当他查出祁连山郝进通、邢畏、郁九夫的“三耳狂魔”化装寺僧,混入少林后,那一役他总共用了二十一招,便把这三名名震江湖的恶魔诛杀,更使他在外界的声誉,几已取代了佛门享有盛名,如日当中的天龙大师。

方歌吟遇上天音,他便知道,今晚凶多吉少了。

天音笑笑:“你今晚凶多吉少了。”

方歌吟心下一凛:“大师,请听在下……”

天音大师叹道:“老僧见你在山下,尚有礼仪,不忍杀你,谁知你惩铜板等人后,居然还闯上山来,又打入戒律院中之毁我神像……这下可饶你不得。”

方歌吟急道:“大师我……”

天音双袖一拂,佛然道:“不用说了,接招吧!”

天音双袖仅仅一拂,一股狂澜,直卷方歌吟。

这是少林有名的“铁衫袖”神功,方歌吟反拍一掌,与狂风交接,只觉全身一震,来势竟如此的巨大、无匹、像怒涛噬舟一般,卷了过来。

方歌吟一震,天音也微微“咦”了一声。

他一上来就擒住了方歌吟,觉得自己身为长辈,不好如此,所以放了他再战,心里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道而今功力一撞之下,自己发出劲道愈大,对方同挫力愈强,就算宋自雪亲至,他自信也可与极其自傲的“大开碑手”的掌力和“般若神功”震退之。

但这小子的内力竟……他却不知道,方歌吟的内力,是“百日十龙丸”的奇效神功,天音内息再高,它的效力亦为之加强。

原来天音,虽一身病容,但武功以内力及轻功最高,他的内力走“般若神功”,外功则为“大开碑手”,一身轻功,兼修“七十二技”中的“飞檐走壁”,尤在天象十天龙之上。

方歌吟并不知此,他双掌一支,接下一击,心头大骇,见对方双袖卷来,一发内力,一如刀削,稍为一怔,已被袖风削中,宛若中刀,腕上一片殷红。

方歌吟猛地身退,天音形同魅影,飞闪而来,方歌吟“铮”地抽剑,一招“石破天惊”刺出。

方歌吟所中的刀,正是“大开碑手”练到极至,不但手可开碑裂石,连任一可运上功力的事物都可以做到碎岩破砖之效,方歌吟算是拔剑退身得快,否则一苹膀子,真要被切了下来。

方歌吟一面退、一面打。

天音身形如蝙蝠般飞动,无声、如魅,有时贴住神像、有时贴在神桌,有时甚至在屋梁上倒挂下来,方歌吟只觉越战越心寒。

大殿的七星灯,被衣袂风劲摧得乍隐乍亮,大殿极大,晃蒙的灯火,无声的拼闹,使方歌吟越战越心寒。

这天音简直就像一只蝙蝠。

又黑又老的蝙蝠。

天音在交手时,眼睛竟是翻白的,用耳朵来听的。

灯火几乎隐灭,天音在大殿、神像间飞来飞去,无论方歌吟怎样反击,他都能立即飞了出去。这个又老又弱的僧人,一身轻功,竟比鸟还要灵活。

方歌跨已换了七种派别、九种招路,但连老僧的衣袂都没法子沾到。

对方的反击只要一扬手,巨劲就源源涌出。

方歌吟打到一半,便想吐。

那掌劲虽末把他击伤,却薰得他几要窒息。

这时铁心、铁花两人已架娇小的女子,到了大殿,方歌吟在惶急中别头一瞥,灯光明晃,宛若水光,这样一照,竟然是桑小娥。

桑小娥乌发似流水一般,披在素白的衣上,张惶中那一眼,也不知是惊?是喜?

“砰”一声,方歌吟被拂中一下,“蓬”地倒撞在一尊神像上,神像被撞得稀烂。

桑小娥焦呼一声,那一声里,有多少关切?方歌吟不知,但他听了,热血上冲,死了,也值得了。

也不顾了!方歌吟藉背后一撞反挫之力,猛扑了过去,一剑“怒屈金虹”!

金虹怒屈,大殿中有若电光一击。

天音本来正在痛惜又击毁一神像,猛见金虹,人形又急飘而出。

金虹半途陡若雷霆,变作“长虹贯日”,连人带剑,追射而出!

方歌吟只求先击退天音,再救桑小娥,冲出少林,此生心愿已了。

他只记得桑小娥那声惊呼……天音大喝一声,长虹贯日走势无匹,他居然一袖卷住。

方歌吟暗一运劲,“九弧震日”,就要通了出去。

就在这时,天音的袖,忽然变成刀,以“大开碑手”之功力,迎脸斩了过去。

这是方歌吟第一次使“九弧震日”,全告无效。

方歌吟一剑反手刺手,吓退天音半步。让过一剑,但袖风仍扫中方歌吟,又由袖刀变作内力,震得方歌吟喉头一甜,几要吐血。

大殿灯火,几又一暗而灭。

天音大师阴阴一笑,又如鬼魅一般,双袖左右夹卷而来。

天音的双袖,时虚时实,时用“大开碑手”的袖刀,时使“般若神功”摧击,方歌吟无法应付。

方歌吟连吃二击,只觉头昏脑胀,眼见袖影如山,影如鬼魅,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应战是好,却乍听桑小娥呼了一声:“哎!小心”

方歌吟心智半明,“天下最佳攻招”玉石俱焚就送了出去。

灯火明晃,那刹间,天音脸色变了。

那诡异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天音的脸突然拉远。

不是拉远……是猛向后缩了过去。

那一剑天音接不住!

就在那一瞬,方歌吟变了招!

“天下最佳攻招”,变成了“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

长空一道闪电!

殿下十八僧人,看得眼都花了。

金虹半空截上天音。

天音再退、疾退忽无退路,背后是因赤足尊者造像。

天音稍犹疑了一刹那他是戒律院的主持,他要保护这些神像,不能撞毁他们。

就在他瞬间的迟疑金虹已追上了他,击中了他。

天音惊叱之声,半途刹佳,“嗖”地一声,剑锋已在他左胸拔了出来,拔时如发剑一般快。

他立时看见自己的左胸近臂处一个洞:一个剑孔。

他照神楠像,滑落了下来,神像沾了血。

如果此时他还像蝙蝠,就真像一只又老又盲的疲倦的蝙蝠。

十八名僧人,衣袂齐展,灯光急幌,已掠了过去。

他们扶起天音。

他们的眼睛都瞪大,与天音同样的不信。

方歌吟他不信。

他不相信自己也能击败天音。

他不知道这四大绝招,虽传自宋雪宜,但其实来自一代大侠萧秋水所创的剑招。

普天之下,萧秋水几已难寻敌手,他把他武功精华,化作一些精简的招式,发挥出来。

他知道宋雪宜偷学,可是他不想揭破,反而故意一招一式,仔细练习,让宋雪宜尽得所学。

那时萧秋水已老了,宋雪宜只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也许这一代大侠,故意让这敢作敢为的小姑娘,学一学他的武功,开一开玩笑也不一定。

而方歌吟此刻用的,正是一代大侠萧秋水所创的。

这不是天音所能抵御的。

方歌吟发剑时,故意偏了一偏,故剑尖只把天音左臂附近刺穿一个洞。

但这剑无疑已击毁了天音的自信。

但并没有杀他。

第二十二章 战二十四罗汉

方歌吟呆了一呆,飞掠出去,一把抓住桑小娥,往外疾奔。

十八僧人,至少有一半振衣欲追。

天音卸微弱地道:“不要……追了……他剑下留了……情……”

僧人又伏了下来,天音叹息,翻无神的怪眼:“宋自雪当年,也……也不过如此。”

铁花恨声道:“少林寺岂容人随便来去!”

铁树犹不甘心:“让弟子去抓他回来!”

铁心却冷冷地道:“我看不用了。”

天音也渭叹道:“只怕真的不用了……我来了,廿四位护法已在寺门布署……”

铁花、铁树、铁心的眼神,就如见方歌吟的尸首一样。

廿四护法不是谁,就是达摩堂下廿四名高僧,世称廿四罗汉。

廿四罗汉阵,几与少林寺齐名。

若不逢大敌当前,这廿四名守护尊者,也不轻易出动。

达摩堂正是天龙大师管辖的。

天龙无疑是极端骄傲的人,他的武功直追师兄天象,管的事也不多,但每一插手,必定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现下钟声舒慢,如雪花轻飘。

但杀气呢?

杀气如在弦之矢!

方歌吟执住桑小娥的手,几乎脚不沾地的掠了出去。

桑小娥的手好冰。

她没有拒绝方歌吟的拉手,只是本能的缩了缩,然后放心的给他执住,两人在雪地上,掠过一幢庙宇,又一幢庙宇。

她没有逃难的感觉。

他也没有。

他在苍茫眨寒的雪意中,竟泛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真希望永远不要掠出去,永远也不要有人来。

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原路。

可是当他找到原路同时也是唯一的退路时,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山寺门前已有二十四个人,黄袍红衿,动也不动,默立在雪地上,好像禅定了一般。

他们倒抽出去的空气,竟被逼了回来。

是杀气?

杀气扑面而来。

廿四个僧人,头顶好像地上的雪,一般光亮。

这二十四个达摩堂高手,无疑是少林寺中的精英。

方歌吟放开了桑小娥的手,那时桑小娥又开始发冰。

这廿四个僧人,还是没有动。

方歌吟大步踏了出去,为了桑小娥,他一定要奋斗下去。

这廿四个僧人好像没看见他走出来一般。

方歌吟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前辈,在下误闯少林,冒渎圣地,罪该万死,唯求让在下一了心愿,送这位姑娘回返长空帮后,即归此听凭发落,愿受宰割,决不尤怨!”

最后几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似断冰切雪一般。桑小娥水灵灵的眼睛凝住他,泪水欲坠。

少林廿四僧,连头也没有抬。

方歌吟扑前一步,大声道:“你们现在要杀我也行,只求网开一面,让这位姑娘回去。”

廿四名高僧,好似全然听不见似的。

寂静。

静寂如最震耳欲聋,反击方歌吟。

方歌吟受不了。

他想冲过去,却因桑小娥感动的眼神而站住,终于他再大声运功呐喊道:“我只求你们,你们放她回去。”

少林僧人,纹风未动。

桑小娥忽然说话,语音冰雪般明断:“不要求他们。”

“要死,我们……”

“齐死。”

方歌吟听了这句话,一切都无惧了。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无憾就好,还求什么?

但他还是要桑小娥能活。

冰封雪锁,有一天,还是有雪融的时候。

那时桑小娥还是会坐在枝头,像自己再遇见她的时候,春日里,小小的摇荡┅┅

方歌吟一扶桑小娥的心肩,轻声道:“我断后,你先走。”

他们走出了几步,桑小娥回首,脸色凄怨,方歌吟这一眼,真是砰然心动;天下风雪正大。

就在这时,廿四个黄衣僧人中,前面两人,头不抬,一扬手,凌空拍出。

方歌吟、桑小娥离廿四僧足有七八丈远,一扬手之下,方、桑左右跃开,“砰、砰”二声,他们身后的黑色坚实寺门,飞了出去,直飞入寺内大殿,好久才“崩、崩”二声落了下来。

方歌吟觉得头上一阵凉风飒飒的,桑小娥鬓发如瀑布般激扬向后,这种掌力,简直摧打了他们心里的勇气。

他们刚伏下,又站起,想跃近在一起,但正如背后的寺门,被打得离了栓,飞了出去,分散了。

他们立刻被围住,团团围住,一圈十二人。

黄衣和尚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急走,方歌吟只觉目为之眩。

可是他更急,金虹剑不住斩杀。

他杀红了眼。

因为他知道桑小娥绝不是那十二人的对手,甚至以一战一,桑小娥都有危险。

他一定得冲出去。

可惜他冲不出去。

这个阵势,本就没有人能冲得过去的。

但包围方歌吟的毕竟只有十二人,原来数字的一半。

方歌吟连使“开道斩蛇”、“开天辟地”、“天河倒泻”,还是闯不出去。

一人扑近,打了方歌吟一掌。

这时桑小娥在那返发出一声惊呼。

方歌吟看过去,僧衣幌动,他看不到她。

他一口血就喷出去,吐得打他一掌的人一脸都是。

那人怆惶身退。

方歌吟回身一剑,“天羽剑法”最杀的一招,“血踪万里”。

两只手指飞出,方歌吟又中了一掌,但他已藉势冲入那战团。

他冲进去的时候,桑小娥脸白如雪,闭上美目,睫毛在白哲的脸上,她昏了过去。

方歌吟一手扶住,他眼都红了。

他来不及看桑小娥的伤,但桑小娥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方歌吟发出一声悲嚎,廿四个僧人,一齐旋转围住了他。

这大阵一合就是“廿四罗汉阵”,便无人能破。

但方歌吟却豁出了性命,就在廿四僧阵将合未合前,发出了“仰天长啸”。

廿四僧中,本就有人受了伤。

何况方歌吟已拼红了眼睛,拼乱了散发,拼红了衣衫。

廿四僧毕竟是出家人,见如此疯狂的血人,心头暗惊,居然给方歌吟杀开一条血路。

雪路无尽。

方歌吟还是走不掉。

他左手抱桑小娥,右手持剑,身法展动不便,他眼角已瞥见廿四僧衣袂闪动,又左右包抄了过来。

他拼命的奔逃:不能再被包围,不能!

再被包围则唯有死。

他死不要紧桑小娥不能死!

风狂吼,雪怒飞,他左右事物急掠而过,他提一口气,发足狂奔。

“嗖”、“嗖”二声,左右有两个僧人越过了他。

回身,伸手一栏,方歌吟却在千钧一发间弯了过去,往侧的方向狂奔。

就在这时,背后陡起一道急风。

这一道掌力,犹比开始那两道遥劈寺门的强。

方歌吟一低首,身体与地面几成平行,怀抱桑小娥,“呼”地一声,狂澜自头巾上掠了过去。

方歌吟却丝毫没有停止,也没有减缓速度,那人又被抛在后头。

这时背后又响起一个脚步声起先是三个,后来这人越过了其他两人,欲后步声变成了拳风。

拳风如急弩之声。

方歌吟头都没有回。

他不能回头。

他不能停。

“砰”地,拳头仅差两寸,便击中了他但拳风依然打中了他背心。

方歌吟吐气扬声,喷了一口血血降酒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已经窜过了血落的地方。可是风雪遍前路……

这时侯,前面忽然出现两个人。

方歌吟只知道不能给他们拦住,金虹一划,便待硬闯,忽见这两人不是和尚。

前面一人,一身白衣劲装,额系白巾,竟是辛深巷。

方歌吟心头一舒,乍听另一女音叱道:“人给我!”

叶三娘!

这时三柄飞刀,已掠过了他头顶,往后打到。

背后几声怒叱,一人负痛怪叫。

果然是叶三娘的飞刀。

叶三娘打出飞刀,飞窜过来,已接过桑小娥,抛下一句:“你自己小心!”返身就窜。

僧人怒喝,出手,辛深巷尾随叶三娘而遁,一面发出暗器,牵制住廿四罗汉的去势,一面向方歌吟抛下一句:“挺住且我们会回来的!”

方歌吟心头一热,大声道:“别管我,保护桑姑娘,这里我来料理。”

这时风狂雪大,叶三娘当先,辛深巷断后,转眼已走得无影无踪,方歌吟横剑回身,只见尚有十六名僧人,其他不是负伤,便是留下来照顾伤者,或回报寺中。

少林巍峨的建筑苍宏,在远处。

钟声急急传来!

方歌吟不怕:因为他已没有了顾忌。

僧人都纷纷停了下来。

一名僧袍染血的僧人怒道:“就是他,杀伤我们多人……”

另一名受了轻伤的僧人道:“逮住他就好!”

一名年纪较大的僧人沉声道:“他毁损了我们寺中不少东西!”

众僧七嘴八舌,都当他是罪魁祸首,对桑小娥等之远去也不再追,只要把他围住就好。

方歌吟嘴角溢血,苦笑道:“在下私闯少林,确属误会……”

他的话未说完,五六名僧人便已动了手。

还手还是不还手?

反正他只有七十日不到的生命,又何必作困兽之斗?

但他父仇未报。

还有桑小娥的生死安危?

他怀抱桑小娥,一颗心虽是狂热的,但所触及的躯体是冰的。

他还想再看她只要她真的没事、他才能瞑目。

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不瞑目。

何况,他还没弄清楚洛水渡中那假冒铁肩的是谁?

方歌吟决定抵抗,决定逃。

他在恍错间,先手已失,连闪避也来不及。

其他武学中,更来不及天羽剑法够快,却没有守势。

一支剑如何抵挡七八只手。

方歌吟把剑一横,稳若泰山,神情远眺,彷佛遥瞻海天一线。

正是“海天一线”。

那五六名僧人,大吃一惊,那看似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一剑,居然无瑕可袭,他们的拳头,再打下去。等于是自动把拳头送上剑锋。

他们只好缩手。

方歌吟连人带剑“长虹贯日”,“啸”地冲破一个缺口,无人敢攫其锋。

他发足狂奔,背后有人呼喝、怒叱,纷纷追赶、出手。

两名僧人,已迅速贴近,他们无疑在少林中学习轻功的,其中一个,还是“虎爪功”的高手。

那僧人一爪抓下来,如破空的五道流星呼哨。

方歌吟猛一吸气,长身一纵,那一爪“嘶”地一声,趴在他肩头上,方歌吟发力一标,肩膀一块肉,竟血淋淋的被撕了下来。

方歌吟吃痛,但头也不回,一招“血踪万里”就发了出去。

“天羽廿四式”中杀气最大的一招。

背后一声惨嚎,那僧人所负的伤,绝不在他肩上之伤之下。

另一个僧人,因要扶持伤者口而且也惧骇于方歌吟的剑势,居然没再追赶。

雪地茫茫,方歌吟还是可以冲得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背后追逐的声音都静止了。

只剩下一个很远很远的衣袂之声。

忽然那衣袂之声增强了,转眼间已到了方歌吟背后。

方歌吟还是没有回头。UU.ush.c

那衣袂之声宛若龙腾。

只听背后的四五个僧人欢呼道:“掌门师弟来了!”

方歌吟一震:天龙……

这时“呼”地一声,一金衣僧人已越过他头顶,猛回身,一掌回拍、掌心赤红……

方歌吟往前疾射之势,已无法闪躲,只好硬挨一掌,“砰”地一声,那人震开,方歌吟猛地一噎,只觉天旋地转,原来的几道伤势,一起发作……

他只觉眼前发黑,心道:也好,反正桑小娥已走了……还没想得下去,只见蒙隆间雪白天苍,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喜喊:“倒也、倒也。”然后一个金衣人影一闪,幌动不已……

天地那么大,却似没有他方歌吟容身之地。

他终于晕了过去。

(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市言情小说相关阅读More+

普通路人女主拥有小叮当后

彩虹的延续

从助理到全球巨星

青衣小宁

氪学造塔

沧澜波涛短

后机器人时代

陈年自来水

锦衣昼行

公子肆的笔

陈七的名帖

树下酒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