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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医院大门,在站牌旁边的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边吃边盘算时间。现在是九点,妻子要晚上十点才能赶到医院,我有十三个小时。十三个小时就耗在一座医院里,面对一群半死不活的病人和一帮面无表情的医生,对任何人都是一件要命的事。三十公里的路程,就算偶尔堵堵,两个小时绰绰有余,来回四小时,还剩九小时。走出面馆,我直接来到站牌下,但是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开往黔灵山的公交车。
我想打听去黔灵山的公交车,但除了我一个等车的人都没有。一辆车停下来,门打开了,居然一个下车的都没有。门马上关上,车开走了。几分钟后,又来了一辆车,刹了一脚见没人上又走了。还是没人下车。
等第三辆车车门一打开,我就一个箭步跨了上去。车上人很多,很挤,没多久我就像一个楔子插在了两个大汉中间。
驶过几段拥挤的老路,转了几个弯之后,车子开上了一条又宽又直的马路。这条路由一条美丽的绿化带隔开,两边都是四车道,新铺的柏油路面散发出刺鼻的沥青味。车子开得飞快,大家心情舒畅,说说笑笑,有人被踩了脚都懒得计较。
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大快头,又高又胖,和多数胖子一样,他那肥嘟嘟的脸显得乐观、坦率,但两眼呆滞,给人反应迟钝的印象。他的前面是一个戴墨镜的青年男子,左眼下有一道疤,像一条僵死的蚯蚓。再前面是一个姑娘,横背着一个红色的皮包,皮包挡住了她窄窄的屁股。我身后的男人强壮得像一个拳击手,他呼出的热气让我的后脑勺变得像温带一样暖和。
大块头侧身站着,时不时瞟我一眼。
“请问前面有没有去黔灵山的公交站?”我问他。
他惊讶地看我一眼说:“这辆车就是去黔灵山的。”
我说:“医院大门外的站牌上怎么没有这路车?”
他说:“这路车是后来增加的。”
那我是歪打正着啰,我突然想对他说说我的好运气!真的,要是他不介意,我愿意握住他那双胖乎乎的大手,凝视着他那两只玻璃珠似的眼球诉说我的喜悦之情。只要他问那你怎么上这辆车来了,我就告诉他我的运气有多好。但他对我的事不感兴趣,淡漠地把脸转向窗外。我看看周围的人,看看那些刚才可能听到我们谈话的人,他们和大块头一样,没有一个关心我的好运气。
还有一件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戴墨镜的青年正弯着腰,左手捏着姑娘皮包的一侧,右手像拆弹一样小心翼翼地拉开皮包拉链。姑娘的臀部突然往右边移动了一点,青年赶紧松开两手,但他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张开五指,像烤火一样罩在姑娘的包包上,跟着它移动,仿佛包包下藏着一个火炉。等到姑娘的屁股静止后,他又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寸,两寸,拉链终于拉开了。青年用左手的姆指和食指撑开包包口,右手手指绷得直直的,小心而熟练地探进去。他沉着冷静,忍耐克制,像一匹潜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狼。他屏气凝神,我们也大气都不出地盯着他的手。包包有点深,他的整个手背都伸进去了才停住。他的手左右摸索了一回,然后慢慢往回抽,抽回一半的时候,他停下来,手往右边稍微移动了一点。他的手指出来了,接着露出一个黄橙橙的钱包的一头,他的手指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它。收尾干净利落,手指突围后,他倏地一下就把钱包抽出来了,并快速地放进西装左侧贴胸的衣兜里。最后他站直身子,扶了扶墨镜,一只手抓住吊环,一只手插进裤兜,悠闲地看着窗外。
我看看旁边的人,有的在瞧窗外,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打瞌睡。大块头现在背对着我,像一堵肉墙。我回头看看身后的男子,他赶紧躲开我的目光,看着窗外。他刚才也看到了偷钱包的一幕,也许是看得太入迷,他那滚烫的肚皮贴着我的脊背,肥厚的下巴搁在我的头上,他都没发觉。我右边坐着一对母女,女儿七八岁,妈妈三十上下。她们也目睹了这一幕。小姑娘兴致勃勃地看着,激动得在坐椅上不停地扭动。她妈妈怕她说话,几次三番地在嘴巴前竖起一根手指做“嘘”的姿势警告她。现在她们头挨着头,在玩开心消消乐。
车突然放慢了速度,车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原来车已经离开快速通道,驶上了一条灰扑扑的普通马路。马路两边的房子非常破旧,但十分密集。大街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我们的车慢得像蜗牛。
马路上尘土飞扬,店铺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大街上人头攒动,闹哄哄,乱麻麻,给人一种空气都粘糊糊的感觉。
路上的车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走几步停一下,走几步停一下,司机们唯一的消遣就是比赛按喇叭。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车内沉闷的气氛。被偷钱包的女子正把她敞开的皮包拿给周围的人看,她冲着后面的人问道:
“谁拿了我的钱包?”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都对剧情的发展感到满意。钱包被偷走后,那个包包一直敞着,像一张正在呼喊的嘴巴。它无声的呼喊终于被它的主人听到了,她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包,吓了一跳。
她把身后的十多个人挨个儿打量了一回,最后又把目光集中到戴墨镜的青年身上。
她看着他的脸,他用墨镜和她对视。她的眼神清澈、怯懦,在一副镜片冰冷的注视下,她的目光开始从他的脸上溃退。但她不甘心,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衣兜。他的每个衣兜她都用眼睛摸了又摸,捏了又捏。但他的西装又宽又大,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要不要搜身?”他问她,并抬起两臂让她搜。他的声音怪怪的,不像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像是从那张嘴后面的另一张嘴发出的,仿佛他的脸和他的墨镜一样,都是他的面具。
她被他镇住了,被他的镇定,和他的面具镇住了。这不奇怪,一副面具永远比一张真实的脸镇定。她犹豫地走向大块头,但容不得她犹豫,因为只有一步的距离。但大块头不值得怀疑,他的眼睛和他的脂肪一样明显,他的眼里和他的身上都藏不住东西。
我以为下一个是我,但不是。她从我身边挤了过去,站在壮汉的腋窝下,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鸟。她抬起头来,像仰望星空一样仰望他的脸。她哭腔哭调地央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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