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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岁那一年,我在洛阳遇见卢志。
满堂宾客间,他走过来,用一只手指指住我的脸,大声问道:
“陆逊、陆抗是你什么人?”
问这话时,他的眉毛挑起来,灰色的眼睛带了点谑笑眯起,颇似一只有些残忍的兽。
而我,迎着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答道:
“正如君之于卢毓、卢廷。”
后来我醉了。我从繁华所在逃出,在灰暗冷清的街上,倚在一棵树上喘息。
酒意泛出来,人窒息得发麻。月亮一如既往地升起,却失去了所有光华般惨白肿胀。在惨白的月光下,在冷清窒息的空气中,我扶住那棵树,不住地干呕。
是云将我扶回去。
这样的事已非第一次发生,亦非第二次,在无数个泛着糜烂气味的夜里,在混合了酒意与脂粉香的空气中,他单薄的肩承担着我整个身体,踉跄地迈过长街上灰色的雾。
云是个永远明亮、温和的男子。在生命中有限的四十多年来,我甚至从未见他哭过。倘若他心中还存在着不可摆脱的彷徨与愤懑的话,他会用笑来代替。歇斯底里的笑,让人无所适从的笑。可是我仍然固执地认为,在陆家数个长着英俊相貌带着与生俱来贵族气的男子中,他是最不像父亲的一个。我有时甚至怀疑,在他明亮温和的血液中,是否仍保留了祖父所赐的光华。
——我在他身上看不见勇气。
如同这一次,我们一步一步走过冰冷如水面的街,我听见他怯怯地问——
“何必和他说那样的话?”
“祖父、父亲名播四海,他怎会不知?他又何必说那样的话?”
他沉默不语,好久,却轻轻地说:
“我们得罪他了。”
我扭头,不屑一顾。
很久以后,在狱中,在污浊不堪的茅草间,我脚上带着镣铐,身上沾满血污,又一次见到卢志。他仍是那样的表情,眉毛挑起来,带着谑笑的灰色眼睛颇似一只残忍的兽。
——那一刻,我才发现,那一年,我所赖以回击他的,是我所有的、仅存的勇气。
还是让我回到洛阳黑色的街。云扶着我,踽踽前行。灰色的雾萦绕身边,看不清前方。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入生命中最后一个十年。
江东陆氏,从祖父创造的辉煌开始,到我是第三代。
三代之中,我是第一个走出江东的人。
事实上,在我离开时,江东已非二十岁之前的那个“江东”了。嗜血而好斗的武夫把握着军权,狡猾而残忍的政客商人般给每一个灵魂标价,而最后的自诩风雅的文士沉醉于酒杯间,发出无声的呐喊。
但二十岁以前的江东,又是怎样的呢?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又不止一次地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二十岁以前的江东,当“吴”这面大旗仍在赤红色的土地上飘扬时,这里无非也是战争,也是政客之间的杀人游戏,也是泛了酒气和脂粉味的糜烂。但我仍相信在这些战争、杀戮与糜烂之上,有过一层美丽的纱。这层轻纱温柔、明亮而恍若月华。它的存在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而诗意盎然。它化腐朽为神奇,将那个时代俨然变成温和而坚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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