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野水沟”边遇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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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跑到山那边玩去了，军医东方红拎着一桶带血的绷带和敷料，从野战医疗所出来，向“野水沟”哗哗作响的瀑布处走去。进入战区以来，还没开战，她就已经忙的不亦乐乎。医疗所设在一个小学校里，孩子们每天钻在热得像蒸笼一样的军帐里上课，把教室腾出来让医疗所当了手术室。每天都有训练负伤的指战员“单蹦”着、哼唧着或者被抬到医疗所，有晕过去的，有摔伤的，有烧伤的，刚才有个连队抬来的伤员更可怕，野外训练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锐利的山石将他割得全身没一处好肉，胳膊和大腿上白森森的骨头让人毛骨悚然，胆小的护士门根本不敢上前，没办法，人手忙不过来，她只好帮着护士们擦洗、上药、洗绷带，没办法，谁让那些年轻护士们一口一个“东方姐”亲昵地叫着呢，好在她是护士出身，那些护理工作她闭着眼都能做好，她就这样忙着，打针、换药、缠绷带，还要配合手术、麻醉、交叉配血，给伤员喂水喂饭，洗脸，洗脚－－－－－－她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但业余时间突然也少了起来，心里总像揣着事儿，姐妹们取笑，是惦记着什么人吧？她极力否认，可是，拿起了书或者干点其它什么业余的事，就随着隔壁不远的那个连队加训的声音，把她搞得神思恍惚，看到年轻护士们打闹嬉笑，什么也不愁似的，她别提有多嫉妒了。

思想不集中，走吧，走吧，找点事儿做，洗洗绷带、敷料……

夏末每天的这个黄昏，也就是青年男女谈恋爱的这个最佳时节，她就从野战医疗所出来，到瀑布边洗洗涮涮。

又听到砰然作响的水声了，又看到瀑布了。

隐隐约约，水帘里有两个赤膊赤腿的男人在洗浴。当医生的，又可以给这些兵当大姐，无须忌讳，甚至可以用母亲似的慈爱目光瞅着年轻的兵，笑骂、呵斥他们躲开。但她今天没有那样做，只是默默地背了身，回避，耐心地等着男同胞“自觉”。

水帘里，那俩人边洗边对话：“连长，这水虽然清凉，但总没我们高家湾黄河水那种土腥味好闻。”

“是啊，就跟你老叫我连长，总没你过去‘向阳、向阳’那么叫着亲切。”

“哈哈。也不知咱高家湾这会的黄河水冷不冷、涨没涨？”

“想咱高家湾了，就唱一曲吧。”

“好。二十里桃花凤凰山，俊女子出在我们高家湾。

粉色的脸蛋水个灵灵，柳条的身材硬是个好看。

媒婆们争着踩破门槛，踩破门槛。

三十里菜花饮马沟，好婆姨嫁在我们高家湾。

屋里屋外忙个碌碌，勤快的双手满个是老茧。

老汉们树下争着去夸，争着去夸－－－－－－”

哗哗，哗哗，水声激荡，但东方红听出来了，她的眼睛亮亮地打了一个闪，是她最好的俩个朋友在瀑布里洗澡，这俩个人，在她的心里塞满了苦甜相杂的、充满了快乐的记忆，尤其杨向阳，这个名字最近折腾的她神思恍惚，听见他喊操，听见他训练授课、讲评，她的注意力就再也集中不起来，以致他们训练时，她就要在耳朵里塞个棉球，否则，工作要出差错的。进入战区后，虽然隔得这么近，但他们是说话之声相闻，没有时机往来。也早就听到、看到那个在新兵连救过她，她叫过一天哥哥的高文*的声音、背影了，但就是没有机会跟他说句话，大龄姑娘的矜持、自尊让她没有穿越两个单位中间的那块芭蕉林过去看看他俩。再不能错过时机了，瞬间，她做出了决定，放开了嗓子：

“盛开的山丹丹，是你的脸庞。

黄土塬的高坡，是你的脊梁。

奔腾的黄河，是你的心脏。

吼叫的信天游，是你的豪放。

虽然离开你很久，你却常入我梦乡。

走过了很多地方，我仍难把你遗忘。

每当想起你，梦中的地方，

满眼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边唱着，东方红边微微仄了一下头细听，果然那边有反应了，只听瀑布一侧小树林那边，杨向阳着急低声地催促：“快穿，快穿，把上衣也穿上，别露了自个的青春。”又听高文*“哈哈”大笑：“是给我当了两个月的妹子东方红，我的妹子，我无所谓，关键是你，别曝了底板。”

瀑布外的东方红，听着羞红了脸，直跺脚。估计到俩人穿好了，快出来了，她突然又做作起来，哼，我听到了你们的歌，我又呆在这里，让你们，尤其那个杨向阳，以为我追他呢，得悠着点。一个姑娘暗恋中复杂敏感、多变有趣、让人难以揣摩的心态让东方红转身往回走了，但她却又走得很慢，很慢，又要走，又希望被发现。她半仰着头，夸张地表现出女性的自尊，耳廓却专注地偏向了瀑布，她想，她期盼——他们会叫她别走。

“哎，东方，你等等，我是高文*。”后面果然响起了让她心花怒放的喊声。

很快，又随着一声“东方医生”的召唤，她触电似的转回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