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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确实是张昭华勉心写出来的,她在拿到这一个题目的时候,心中就知道这一次的评判标准和高下之分了。
一般秀女看到这句话,会想到这是女四书中睦宗一章的句子,这一章的内容,是教育女子嫁到夫家之后,要敦睦亲族,对待“娣姒姑姊妹”和对待“兄弟甥舅”,都要推其和睦、仁爱之道,用仁爱的心对待他们。
娣姒,妯娌相呼之名。姑,父之姊妹也。夫之姊妹,亦曰姑。女兄曰姊。女弟曰妹。一般秀女就写到怎么跟妯娌、姑母、小姑子甚至和婆母相处,这就是切题了。
但这个题目很大,完全可以延伸开来,而且在张昭华看来,往上面有无数升华的可能。
仁爱,这就是孔子两千年来要推行的思想,思想什么的太空泛,一旦和价值观、世界观联系上,马上就能上升一个档次。
也就是说,写完了对待亲族的仁爱,把话题一转,说一说仁爱的本源,是孔子提出来准备干什么的,在什么样礼崩乐坏的情境下提出来的,又有多少仁人志士做到了孔子的仁爱。然后拉上一个大旗子,挑一个国人奉为圭臬的价值观——中庸,由仁爱做思想,奉行中庸的道理,这不就是圣人君子么?
再往上提一个档次,这就是个取巧的办法了,就是把当今皇帝歌功颂德一番,说皇帝怎么仁爱,这个太好写了,题目不都说了么,“仁者无不爱也”,朱元璋爱民如子,有各种好政策都是利与百姓的,那皇帝就是仁君,这不就是“内圣外王”的典范吗!
张昭华下笔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然而写着写着,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写下去了,因为她根本不能将“仁者”和“中庸”正确而完美地挂钩。
仁者之人,无所不爱也。每个人都爱,而且给每个人的爱都要均衡,不偏不倚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张昭华写来写去,发现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她想中途换掉“中庸”这个点,另寻一个出来,比如说“忠恕”,比如说“礼”、“三纲”什么的,都比写中庸要好,然而她没有时间了,不够她改换论点的。
所以张昭华绞尽脑汁写完,看自己写出来的这东西就像是残次品一样,当然不光她自己这么认知,其他阅卷的女官们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其他女官只是觉得文理不通畅,说是虎头蛇尾,不能说出具体这般别扭的原因,只有眼前这位宫正嬷嬷,能一眼看穿本质,认为张昭华是“违心”、“未竟”之言。
“回嬷嬷的话,”张昭华低头道:“我这破题就破错了,仁爱与中庸挂不上边。立意既然错了,后面便都错了。”
“仁爱为什么和中庸没关系?”宫正嬷嬷不意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张昭华想了想,道:“仁爱也许可以实现,但不是用中庸的道理;中庸也许可以秉持,但不是以一颗仁爱之心。”
“道不同于万物,德不同于阴阳,衡不同于轻重,绳不同于出入,”张昭华道:“而不能以大中为归。即中矣,而卒不能历久不渝、贯始终而如一,则物俗为之累也。”
张昭华是在说,每一件事情,都要用轻重去衡量,就没听说过有说这件事不轻不重的。这本身就是对中庸存在的辩驳。中庸本质上是一种价值观,人人努力向往的价值观,但是真要身体力行,就会有许多外物许多约定俗成的东西去阻挠中庸道理的实现。所以中庸也许可以一时半会地实现,但是长久下来,是绝不可能的。
“而仁爱,”张昭华绞尽脑汁地去解释:“怎么说,只有仁心的存在,没有仁爱施行的道理。”
“为什么这么说?”宫正嬷嬷显然非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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