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翻手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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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清晨，经过一夜的苦苦思索，程晓峰还是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又给丰惕和陈立诚各发了一份电报，内容依然是徐州十万火急，必须安排撤退。直到天明，枯坐一夜的他正要离开电讯室，恰在此时，电台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这声音是他熟悉的，是老师的呼叫。

难道是关于师母今天抵达的事？

他立即做了应答。

那边的电文立即传了过来，还是一封长电文：‘时间仓促，来不及细谈。我知道，我已偏离了初心，这或许会给更多的人们带来灾难。

十四师团的真正实力为：四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一个野炮联队，一个轻重机枪联队，一个工兵联队，此外还配备独立重机枪一个联队，独立山炮兵第1、第3联队，重炮兵第5、第6联队，独立野战重炮兵第8联队，野炮兵第24联队，数量为三百两坦克装甲车的一个联队，数量为五百两卡车的一个运输联队。

如今的十四师团，不是一个乙种师团，而是一个重装备机械化，摩托化师团，而且是超加强师团，兵力四万。’

程晓峰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距离自己的猜测竟有天壤之别，这那是一个甲种师团，是十七个联队，重武器可以抵得上三个师团，即便国军所有的重炮加起来也无法与之相比。

如果铃木一郎的电文，还仅仅是阴云密布，虽然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紧迫，毕竟还有时间去谋划，他自己尚能主导自己的思路，寻求解决当前危局的突破口。

当这封电文的到来，便是晴空霹雳，已经把他当场震晕，让这场危局没有丝毫翻转的机会，整个人的思路一片空白，此刻灵魂已经不属于他了。

那边又追加了一封电文：‘不要怀疑情报的准确性，菏泽城墙已经轰塌，我是怀着强烈的负罪感发的这份电报，还有，晓峰，对不起。’

这封电文让程晓峰勉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所能做的就立即给丰惕发电报，一边发电报，不去管丰惕的这份电报一旦呈给军事委员会，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冷静，冷静，作为一名高级间谍，现在要做的事该如何阻止十四师团向归德进发。

目前，情况比先前更可怕，更危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师终于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但是，老师又能怎样，又怎能阻挡十四师团挺进的步伐，又怎样能扭转局面。

程晓峰取出一张作战地图，目光聚焦在第一战区，陇海线，黄河，黄沙平原，仅有一道横在菏泽与归德之间的防御带，那是一只弱旅，在平原上构筑，形同虚设，只要十四师团来一道微微的弧线，就能避开这无所谓的纠缠。豫东的这个大平原啊，无不有利于机械化师团的挺进，十四师团如同一只猛虎窜进羊群，它会把所有阻挡它的障碍踏为齑粉。

怎么看，怎么无解，十四师团不动则以，动则侵掠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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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程晓峰立即稳定一下情绪，拉开门，松田裕太出现在门外。

松田裕太这次没有让上岛来请，自己主动来到樱花电讯室，看到两眼发红，气色萎靡的程晓峰，摇摇头说：“程桑，昨晚是不是又熬了一个通宵，不要在担忧你的老师啦，十四师团已经向华中司令部保证了，今日就要拿下菏泽，明日就要兵锋直指归德。”

“机关长阁下，我是担忧十四师团的兵力。”

松田裕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说：“程桑，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下一步的重点是经营武汉和常德的谍报力量，我们要赶在帝国军队行动之前，拿到重要情报。今天熊本夫人和小姐就要到上海了，可惜啦，我还要去开会，不能亲自去接，已经安排好了伊佐组长、黑泽组长，再就是你这个得意的弟子去码头。回去睡个觉，准备准备，熊本君家里都布置好了？”

“是的，佳美和幸子已经忙了两天了。”

“很好，佳美和幸子就留在樱花小组，佳美小姐不错，长得也漂亮，在破译密码方面还是很有想法，你要带一带，或许她是你的得力助手，要把握住机会啊！哈哈！时间来不及了，我要立即走了。”松田拍拍程晓峰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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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艘巨轮缓缓地停靠码头，那硕大的膏药旗肆无忌惮地高高飘扬，就像行走在自己的港口，各种日式打扮的男男女女趾高气扬地踏上这片土地，这片被帝国征服的土地。

三辆摩托，三辆轿车驶进码头，十几名宪兵排成两行，三名日本军官和几名女子下了汽车，显然是在迎接尊贵的客人。

程晓峰在东京，没少往老师家里跑，当然认得熊本太太和熊本惠子。

熊本太太扶着惠子在前，身后两个船员吃力地拎着三只行李箱跟在后面。

熊本太太和惠子没能想到，如此隆重的场面是欢迎她们的，还想绕开面前的一行人。

当一名胡子拉碴的军人在她面前敬礼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认错人了。

直到那名军人喊：“师母好！”她才恍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战争，战争，晓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你是晓峰哥哥！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帅！”原本那个半大丫头，如今已是婷婷少女，上前拉住程晓峰的胳膊，不住地打量。

“师母，这是伊佐组长，伊佐太太，黑泽组长，黑泽太太，这是佳美，这是幸子，我们住在一起，都是邻居。”

伊佐和黑泽同时鞠躬道：“熊本太太，熊本君正在执行任务，松田机关长也在开会，不能亲自来迎接，特派在下二人代为迎接。到了上海，就如同回到了家。一路辛苦，咱们早早回家吧！”

“太感谢了，你们都忙，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熊本君为大日本帝国辛苦，我们代为效劳，应该的，应该的，请吧。”

几个宪兵上前接过箱子，其中一名不由得龇牙咧嘴，显然那只箱子太重了。

“真不好意思，我女儿带了整整一箱子书。”

“哦，惠子这么爱读书，记得以前她可是最讨厌功课了。”

“现在也不喜欢功课，就喜欢看些军事书籍。”

“妈妈，爸爸是军官，是帝国军人，我当然喜欢军事啦，您看晓峰哥哥穿军装，多帅！多威武！”

“好啦，好啦，整天叨念你的晓峰哥哥，这下见到了，到了家，可有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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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这家好漂亮啊，比我们在日本的家大多了，也高级多了！还有这两棵樱花树！”

惠子一进院子就被新家吸引啦，她的话引起一片笑声。

“好啦，熊本太太，我们都是熊本君的好朋友，就在隔壁，一路劳顿，好好休息，晚上，松田机关长已经安排好了酒宴，下午六点来接您和小姐。程桑，这里就拜托你啦！照顾好熊本太太，我们告辞啦！”

“太感谢，给您添麻烦啦！”

伊佐晃和黑泽介礼节性打了招呼，两位夫人也寒暄了几句，各自离开了。

念云说：“我去准备点心。”

佳美说：“我去收拾行李。”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来......”熊本太太正要制止。

“师母，您一路辛苦，今天就让她们做，您休息一会......”

“晓峰哥哥，你要帮我整理书柜！”

“好的！没想到，这才几年，我们的惠子成了一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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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行礼箱搬到书柜前，惠子打开箱盖，满满一箱子书，几乎全是军事方面的，大多数是军校的教科书，内容包括军舰、飞机、坦克、火炮等各种装备和器材。

军校的书都是内部教材，这个不能再市面上流通的。

看出程晓峰的惊讶，惠子说：“爸爸是佐级军官，再说爸爸有不少军校的学生，这些资料一部分是爸爸的借阅证借到的，一部分是哪些师哥们送的，再说，这里没有关于军事秘密的。放心，特高课是情报部门，我懂！”

程晓峰随便翻看两本，果然，只是一般性的介绍，作为****盛行的日本，这些书也是大行其道，谁家男孩没有几本。

突然，程晓峰被一本《机械化作战》的书给吸引了，便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这是陆军大学的一本教材，引入西方机械化作战的实例，结合日本现有的装备，论述日军陆军实现机械化的可行性。

这本教材着重介绍了国际机械化作战的理念，又对如何实现机械化作战的条件，如何实现装备的轮式化一一阐述，特别是对当前运输工具卡车做了详细描述。

程晓峰一边看教材，一边展开联想。

日军现在装备最多的是卡车是94式六轮卡，载重量最大1.5吨，在平原地带可以牵引重炮。

目前在十四师团五百辆卡车中占据了八成，而仅重炮旅就有24门75野炮，36门75山炮，36门120榴弹炮，48门150重榴弹炮。重榴弹炮的一个基数的炮弹是50发，每发炮弹重100多公斤。

如果满载的话，94式六轮卡牵引一门火炮，承载0.3个基数的炮弹，还需两辆卡车，才能保证一个基数的弹药。再加上油料，单单一个重炮旅就需要七百多辆卡车。

如果，加上十四师团的各种火炮，再加上油料、炮弹，另外还有三百辆坦克的油料和炮弹呢？重机枪联队还有大量的辎重呢？

五百辆卡车是远远不够的，再加上十四师团的数千匹驮马的辎重联队也是不够，如果在菏泽消耗部分弹药，那么到了归德，仅仅依靠现有的运力，这些火炮的弹药只能够支撑一日的消耗，那时，这些战场死神就会变成废铁。

没有了油料，这些装备拉过去却不一定能拉的回来，对资源匮乏的日本军队来说，整个侵华日军也不过四个重炮旅团，这些装备绝对不能出事，这可是日军战略性武器，几乎是日军河北第一军的全部家底。

想到到了这里，程晓峰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但是，怎样才能迎来光明呢？

“晓峰哥哥，让你来帮助整理书柜的，你倒好，看了一下午书！”

惠子不满的声音，打断了程晓峰的思路，一看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看着恍然醒来的程晓峰，惠子咯咯直笑：“佳美和幸子姐姐嘱咐我不要打扰你，你看，咖啡和点心都凉了。你这么费脑子，需要补一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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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晓峰猛然一个激灵，对啊，补给线！

十四师团的补给线，如果，单单是步兵的十四师团，可以凭自身补给深入二百至三百公里作战，但是加上一个重炮旅的话，补给线不可能超过一百公里，何况距离后方还隔着一条黄河。

而豫东最佳的补给点是陈留口，陈留口是最大的黄河渡口，靠近陇海线，如果通过铁路运输的话，只要三个小时，就能把物资运送到归德。

夺取陈留口就要改变进攻路线，由南转西攻占兰封，如果国军来个虚中有实，将十四师团拖在兰封城下，那么，十四师团就会被绊住脚。

一旦十四师团向西推进，第一战区粘着它，它将再也不能南下了。那么，豫东的空当就足够徐州国军向西从容撤离！

如何才能将十四师团引向西面呢？

这又是一个头痛的问题，隶属攻略河北第一军的十四师团，进攻方向是由华北战区司令寺内寿一决定的，要让十四师团改变进攻路线可不是一个师团长可以决定的。

但是，不管怎样首先要从两个方面下手，一是让十四师团认识到补给线的重要，一个纯粹的甲种师团和一个超加强的机械化师团对补给线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二是要让十四师团看到兰封唾手可得！

这个必须通过老师才能搞定。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我要立即回到办公室，你们安全到达的消息怎么能不跟老师说，很快我就回来！”

说完，程晓峰风一样地向外跑去。

熊本夫人和惠子相视一笑，这个程晓峰跟以前可是大不相同了，从没见过他这样风风火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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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樱花电讯室，程晓峰手忙脚乱地打开电台，呼叫老师。

那边立即有了应答，熊本俊二支开了话务员，两人开始通话。

“晓峰，她们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