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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值班长看出刘悦欣的脸色有些潮红,问道:“小欣,没事吧!”

刘悦欣勉强笑了笑“没,没”,说完,赶紧坐下。

值班长走过刘悦欣背后时,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显然她觉得刘悦欣的这次回答,带有一丝慌乱的味道。

当值班长与刘悦欣交换位置时,刘悦欣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当、当、当——”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悠传来,这让人听起来让人安魂的钟声,却让刘悦欣的心头一震,这是新天安教堂的钟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响起钟声?这是丧钟!难道,是刚才的那个电话的缘故?

快速走到洗手间,刘悦欣拧开水龙头,让水的冰冷给已经发烫的脸降降温,当水浇在脸上后,方才觉得这水已经不再冰冷,淞沪会战已经过去近半年了,上海的夏天已经悄然来到。

突然,“呯——!”的一声枪响,她慌忙地将手从脸上拿开!

跟着就是第二声枪响,十秒后又是数声枪响,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警笛和嘈杂声响,耳朵聪慧的她,听得真真切切。

难道这就是今天的行动,有自己参与的行动?

——————

毛峰茶叶店,坐落在公共租界西区愚园路的一个十字路口,拐进巷子三四米的位置。

店面不大,却装修得古朴典雅,门头挂一个绿色门匾,上书‘毛峰’二个黑色的大字,挑出一块方木的幌子,在风中晃来晃去,反正面,都写着大大的‘茶’字,长时间风雨日晒,字迹已经斑驳脱落。

大门两侧有一幅对联,原色的楸木板,绿色的篆书,上联:寻味君子知味来,下联:伴香雅士携香去。

进得门来,有三个方方正正的箱子对着门口,绿、红、白色三色,分装绿茶、红茶和花茶,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着有竹质、木质、铁质、筒形、方形和圆形的各式茶盒。

一柄别致的小秤悬挂在柜台上方,棕色的秤杆、黑黑的砣、金色的星星、轻巧光亮的秤盘,透着岁月的痕迹。这是一种只有老字号才有的悬秤方式,秤砣和秤杆都无法取下来,代表这杆秤一直就在那里挂着。如果短斤缺两,任何人都可以将它砸断,显然这杆公平秤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了,如今它就在那里,看着就让人安心。

柜台上摆放一摞包装纸,一捆纸绳和一个不知岁月的算盘。

大厅左边有一间品茶室,窗户对着街道,能看到愚园路上很远的地方。

因为不是在愚园主路上,光顾茶叶店的多是一些喝惯了这里茶的老主顾。

店老板叫老何,五十多岁,胖胖矮矮的身材,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除了老板,茶叶店还有一个十三四的小伙计,叫小向,瘦瘦的,整天也是乐呵呵。

毛峰茶叶店今日一大早就挂出了停业的牌子。

小伙计呢,乐得老板放假,似乎又没地方可去,就在愚园路的一处报摊旁前看人下棋,眼睛却瞄着二百米外的茶叶店,似乎在等老板回来。

快到九点半了,似乎是喝酒睡过头了的老何从里面推开了店门。

小伙计眼尖,就在老何推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他发觉了,他立即跑到报摊后面的公共电话亭,拿起电话、投币、匆忙拨号要线路,等到电话接通,小伙计急促地喊:“老板,老板回来了!”

——————

萧山,上海本地人,文质彬彬,27岁的他,三年前留学归来,应该是受到了神的感召,持英国主教的推荐信,来到新天安教堂担任了一份执事的神职工作。

今天星期三,本应是教堂最清闲的日子,可是新天安教堂的设计师是英国建筑师道达尔在前天去世,英国那边的讣告以电报的形式跨洋越海传到了中国上海。

昨天,萧山就在着手准备这位伟大建筑师的悼念工作,写了安魂悼词,也将教堂的神仆和附近一些教众请到礼拜堂,悼念活动就定在今天上午九点半左右。

一早,很多教众就赶到了了新天安教堂,与往日不同,在牧师和修女的引导下,他们参观了新天安教堂建筑的每一处结构,谈论着高高的尖塔、双十字的布局、拱形的廊道、长条的玻璃窗,借以缅怀这位出色的设计师。

九点多了,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西礼拜堂,等待钟声的敲响,祝福这位一生设计建造了28座教堂的神仆前往天堂。

萧山换上了最隆重的礼服,在镜子前反复地整理,让前来催促的修女感到很好奇。

“萧山,从来没见你这么在意这套礼服啊!”

“你不知道,我在伦敦曾有幸见过道达尔,深深地被他的学识所倾倒,算是对故人的缅怀,因此要庄重!”

“嗯,懂了......”

此刻,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萧山脸色略一犹豫,还是立即拿起电话。

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甚至萧山都没来的及应答,那边就挂断了。

修女投来疑惑的目光,萧山很英国地耸耸肩,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然后与修女一起走出门,前往礼拜堂,宣读悼词,悼词很精简,也很煽情。就在众人沉浸在悲痛中,萧山庄重地登上了钟楼。

——————

冯源,样貌平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走在路上也没有东张西望的习惯,看起来还有些木讷,是那种在人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种。U.uknshum

早晨,八点,冯源就溜溜达达出了门,晃晃荡荡过了山西路的盆汤弄桥,然后沿着苏州河一直向东,一路观看沿岸的风景。又从北江西路向北,再穿过了一片弄堂。当他看到路边的馄饨摊,他笑了,走了一个小时,也该饿了。

摆馄饨摊的是一对憨实的中年夫妇,原本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十来年的,战争爆发,这对夫妇也躲进了租界,后来时局安定了些,又回到这里。他们舍不得以前的那些老主顾,不过经过那场战火后,原来的老主顾也不多了。

不知谁出了个主意,老板就在馄饨摊支了一个报纸架子,每天报童都会送来两份最新的报纸,一份是朝日新闻中文版,一份是日占区的新闻报。

于是这里的新主顾多了起来,收的钱的样数也多了,法币、大洋、铜板、日元和军票样样都有。

不过,最近法币越来越不值钱,日本在上海开设的银行更是竭力打压法币的汇率。

冯源要了一份加大碗的馄饨,又装模做样拿起一份昨天的报纸,翻来翻去地看。

就像其他的几位一样,既享受夏初日光的祥和,又看着免费的报纸。

这个时候,馄饨摊的生意已经开始清淡了,老板也不在意几个人占着位置。

就在这时,就听的远方传来‘当、当、当’的钟声,众人纷纷抬起头,又站起身子向远处望去,连馄饨的中年夫妇也循声望去,那钟声应该是苏州河那边的新天安教堂传来的。

不是圣诞,也不是礼拜天,也没到中午,这教堂为何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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