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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和你们不一样,我不需要喝下醉生梦死才能觉醒异能,而是每到我的身体长到八岁左右,突然就全部想起来了,而除了这些不会被抹灭的记忆,我原先身体所继承和掌握的超能力,以及新的这个身体所拥有的新的异能,我都能在瞬间掌握。
这么多年过去,刨去重复的超能力,我总共能够运用大约二十多种异能。
我现在还能记得很清楚的,时间相隔最远的一件事,是三百八十年前清军入关,十王多铎在北京随多尔衮打败了李闯王,然后挥师南下,进攻扬州,那时候的我,就叫龙小赟,我生于1635年,当时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儿,我爹叫龙应魁,是史可法账下一员猛将,扬州城破之日,我爹爹随督师史大人力战殉国,清军纵兵屠掠,我的娘亲因我长得娇秀,怕我被贼兵侮辱,本想用绸带把我勒死,但最后关头见我年幼可爱不忍下手,娘亲交给我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让我自行逃生后,便关上房门和我的姐姐自缢悬梁了。
那一天大雨一直在下,就像扬州的天爷也在痛哭似的,我抱着那锁着的首饰盒站在院中无处可去,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又哪里知晓清兵已到家门口。危急间家里一位姓和的火工小厮把我藏到了我家后花园假山内的一个小小的地洞中,让我躲过了前来搜园的清兵。
我在那个地洞中安静地藏着,我不敢出去,每天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女人们受辱的哭叫和男人们被乱兵屠杀临死前的惨嚎,那位小哥人很机灵,在漫天战火和清兵的刀口之下,他每天还能偷偷的找到些粮食和清水,送到地洞口交给我,而且不避肮脏,给我换尿桶。
夜里安静一些的时候,他还会坐在地洞外,小声跟我讲故事。
他本是我家里的低等下人,身为小姐的我,之前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然而在危难之时,他没有自谋生路离我而去,反而给了我最大的温暖和安慰。
地洞中的日子很长,第五天上,百无聊赖中我用一块石头砸开了娘亲交给我的首饰盒,盒子里只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红色的宝石,那是块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光芒的红色的宝石,我喜欢得爱不释手,一直拿着那块石头抚摸把玩,看着那石头上的晕光流转,如梦似幻,我心里的伤痛也减轻了不少,可那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
第六天,那个小哥见我病了,悄悄摸到城里的药铺找来草药熬药给我吃,可是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连被清兵放火一直烧了几天的宅院都被浇熄了,没了烟味遮掩,半夜里熬药的药味飘到了隔壁的花园里,不巧的是,隔壁那座花园正好被降清的大将韩尚良用来豢养他从城里那些大官家里搜出来的美貌的姨太太们,那些女人闻见了药味,立马使人引着清兵过来搜检,可怜那位小哥躲藏不及被他们抓个正着。
那些清兵看他不像有病之人,问他为之熬药的主子的躲藏之处,我从地洞口的缝隙中,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清兵用马鞭抽得浑身是血,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挨着鞭子,口里却还唱着一首我没听过的小曲儿,我不记得词儿了,只记得开头一句—一不教你忧来呀啊,二不教你愁啊,三不教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
后来清兵不耐烦了,他们一刀一刀卸去了小哥的十根手指,接着是双臂,接着是双腿,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小哥都没把我的藏身之所给指出来。
我到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直到最后,一个清兵把马刀慢慢插进小哥的胸膛,他脸上还挂着笑,口中依旧不屈地笑骂:清狗,你卸了哥哥的使唤物件倒也好,给哥哥我省钱。你身子肥大手足不缺,将来你婆姨要卖儿赁女才能凑够你的棺材木料子钱,哈哈……
那姓和的小哥就那样死在了我面前,我心里剧疼,整个人晕了过去,幸运的是,清兵还是没有找到我,两天之后,我听到街上有人大声宣读安民告示,说是豫王有令,兵众收刀,不得再行戕害百姓。
我没敢出去,又过了三天,天亮的时候,我从地洞口的缝隙处看到我家后院里进来两位老和尚,正从厢房内收拾四散的,我家人和奴婢家仆们的残骸遗骽,我饿得慌了,见他们对死去的尸骸轻手轻脚、口宣佛号,不像是坏人,就从地洞里爬出来问他们要吃的。
老和尚见到大难之后还有活人也很欣慰,于是把我带回了大明寺,和一些先前从扬州城内逃出来幸免于难的女眷们安置到了一起。
那一切劫难过去之后,我被老僧们送到高旻寺的偏寺庵堂中,剃度成了尼姑,自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我身上莫名地多了些本事,比如只要我不想,即便是我站在别人面前,别人也看不到我,不光是我,包括遮体的海青大袍,就像透明的一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其实是我身上带着的异人族的一种超能力,隐身。
那一世,我潜心佛法,直活到了康熙三十九年,我成了位七十三岁的老师太这才圆寂,将死之时,我将那块陪伴我一生的血红宝石扔进了扬子江古河道中。
我本以为世间一切苦都已能随这具皮囊而逝,却不料,八年之后,康熙四十七年,那时的我本是陕西凤翔县县令龙福安的懵懂小女儿,有一天,仆妇带着我,跟着爹爹去见一大群京城派来的大官人、爷爷、伯伯们,官衙里嚷嚷闹闹的,人很多,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我爹爹奉旨监斩朱三太子朱慈炤。
那时节我小,不知道是杀人,城里热闹地像过年一样,我还以为要唱大戏,钻到前排的人群里嗑着瓜子等着看呢,忽然前面一声喊,我正蹲在大人们的腿边,就看见一个物件滴溜滚到我跟前,这才看清竟然是一颗人头,那人头竟还对我笑了笑,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之后我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一般,梦里不断有人给我看病,灌我喝药,等十天之后我醒来的时候,我竟然把上一世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除了隐身的能力仍然能够运用自如外,包括那些佛经,我都烂熟于胸,随口就能通篇背诵。
更加神奇的是,我无意中发现,我躺在床上,竟然只要招招手,就可以拿到放在远处桌上的杯子来喝水,随着力气的恢复,只要是我拿得动的东西,我都可以不移动身子,直接隔空拿到手里。
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怪事使得家里人都以为我是被朱三太子夺了魂,还请来寺院的大师傅给我做了好几台法事,后来我学聪明了,在人前尽量隐藏自己的超能力,让自己不会显得那么奇殊。
许是前世的记忆羁绊着我,那家人对我虽好,我却始终郁郁寡欢,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异人,什么神族,只能试着从佛经里去自寻答案,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命运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后来到了我十六岁那年,因为陕西当地士绅官宦之家都知道我是个怪人,没有人家愿意娶我过门,父亲只得将我远嫁给河南一个副总兵,派家仆送我去的路上就收到消息,听闻这未曾谋面的夫君带兵剿灭白莲教众时遭了伏击已然身死,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降旨又查办陕西一省亏空舞弊大案,我家已经被抄,爹爹也已经被缉拿送京等着砍头,这样我不但又成了望门寡,还有家难回。
送我去河南的那些仆人心眼恶毒,私下里商量准备将我卖进窑子,被我窥知,我只好运用隐身之术逃了出来躲进深山,我虽然会些异能,却不懂求生之道,在山里狼狈躲了几天后,饿晕了过去,可巧一位樵子进山打柴,将我救回家中,他家里只有一位老母,对我极好,后来我就以身相许了。
许是年幼时受了惊吓伤了身子,我一直未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那夫君和婆婆也不嫌弃我,家虽是穷些,一家人却甘之如饴,从未红过脸,也未让我做过一天重活。
丈夫和婆婆对我都十分疼爱,后来我三十岁上得了一场大病,我那夫君为换钱给我请大夫抓药,进山寻百年灵芝误了时辰,天黑看不见路摔下山崖,尸骨都未能寻到,婆婆年纪很大了,一急之下也撒手人寰,我本就是一病不起的身子,处理完婆婆后事半个月后,我也病死在了家中。”
说到这里,龙小赟抬起了头,似乎有些哀怨地看了看我的脸,又把目光转向那片沉默的山林,缓缓说道:“对了,那一世我那位打柴为生的夫君,也姓和,他的眉眼,和上一世那位拼了性命救我的火工小厮哥哥,简直一模一样。”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注意她表情的变化,说道:“后来呢?”
龙小赟接着说道:“后来,乾隆四年,我又醒了过来,那时我家在山西,本是运城县一个富户,我爹爹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经人推荐,花钱买通门路结识了山西学政喀尔钦大人,科场作弊得了个生员,不曾想好日子没过两年,先是三月初八日,山西巡抚喀尔吉善疏参喀尔钦贿卖文武生员并买有夫之妇为妾,请旨革职。
乾隆谕著命侍郎杨嗣璟前往山西严审,五月十七日,以喀尔钦罪已被审实,将其家产查抄入官,本人拿解来京。
七月初二日,刑部议奏,将革职学政喀尔钦拟斩立决。乾隆帝谕令解部,即行正法。
我爹爹为首的一干生员,因科场弊案牵连,也是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这一下我又没了依靠,因我模样好,辗转被官家卖到了一个官员家里做小妾,我那时年纪虽小,心智却似个百十岁的老人,哪能坐以待毙,于是我半路上又逃了出来。
那年月一个孤身女子想在世间存活简直比登天还难,且我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凭着一点点超能力和前世的记忆,找了个方圆数里无人的青山绿水之地,盖了间简陋的茅屋,摘野菜捕鱼勉强度日,我本无心与世人来往,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却是弱得可怜,时不时生病,多亏了一位进山打猎的大哥,经常给我送些山货和草药,看我卧病在床,还帮我操持下家计,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大哥也姓和,模样也是恍惚相识对吧?”
龙小赟目光中带着些许幽怨,听到我的问话,轻轻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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