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天象万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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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薇奥拉离开博丽神社之后。

法师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自己的世界。

从太阳花田，到天狗之山。从天狗之山，到人间之里。从人间之里，到博丽神社。从博丽神社，再到太阳花田。

那群山、原野、湖泊、川流、田垄。

——这是她的世界。是她一个人的世界。从一开始，这就是她一个人创造出来，一个人看着它成长，一个人守望着它，一个人……

直到现在。然而现在。

或许神绮说得对。薇奥拉忽然就那么苦笑了起来。倘若她不说这一番话，我会去做些什么？大概是很简单的吧，就像自己当初所说的、“清洗”。是的，至少是驱逐，将这些外来的妖怪们，全部都驱逐出去。可是，这样做真的对吗？而什么又是“对”呢？什么又是“错”呢？法师凝视着自己的世界，一草一木，一石一树，她的眼睛仿佛是要将这些景物全部都收入眼底一般。

创造者，不是控制者。不知道怎么，薇奥拉的心里忽然就回响起了神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自从她有了这个小世界以来——不，或许是这个小世界成形以来，自己就可能想错了一些什么。

从前，她所想的是什么？而现在，她所想的又是什么？

从前，她所想的，只是为了能够让这个世界更加像一个真正的世界，更加有生机，更加有活力，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她沉浸于创造的过程，那从一个点生发出来，贯穿了整个时间，一直蔓延到过去，以及未来，那是一个她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魔法，自己的全心全灵所孕育出来的梦境，而她所要的、所爱的、所享受的正是这造梦的过程，而不是造梦之前那恣意在脑中蓝图所涂抹的万千憧憬，也不是造梦之后那回顾着自己作品那骄傲的踌躇满志。

仅仅是创造而已。仅此而已……很简单，很纯粹。

我想要让它“活”起来。

我想要让它染上生命的颜色。染上树木与森林的绿色，染上晴空与远天的蓝色，染上朝霞与夕阳的紫色、橙色、红色……

我想要“奉献”，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全部奉献给这个孩子，供它成长。除此之外，不求更多。这或许就是父母对孩子最纯粹的爱，她在那忘我的一天天之中，在将魔法化作刻刀塑造着这个世界的时光之中，所隐隐约约看到的这一点微弱的光芒，那也是她所能捕捉到的最明亮的光芒。

可是现在呢？

可、是、现、在、呢？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过去的自己给未来的自己无意识之间设定好的轨迹？在紫来到这里之后？还是在那个境界的妖怪第一次开始居然有干涉自己意志的倾向的时候？

薇奥拉抬起自己的双手，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似乎那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另一个人的双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中所想的，变成我“自己”了？

薇奥拉忽然就这么“回过头来”，询问自己。——或许，是询问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中所思所想的，从这个世界变成了自己呢？从我的“世界”变成了“我”的世界？

法师刹那之间回过头来，在命运的路径上回过头来，在时光的轨道上回过头来，回望着一路走到现在的无数个自己，无数片时间。而忽然间，她蓦地汗流浃背，一阵莫名的恐惧和愧疚攫住了她的心神。

“不，这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居然就那么失声喊了出来。

薇奥拉看到，一路走过来的自己，居然对着另一条道路，视而不见。对着另一条在一开始就已经给出选项，通往更好的结局的道路，视而不见，然而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一步步迈向黑暗的深渊。

她怔忡地悬浮在天空中，漂浮在这里大地森林与蔚蓝天幕的拥抱之中。

从前创造这个小世界时的那种快乐与感动，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我接纳了这些外来者。

——然后现在又要将他们“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