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Gehenna（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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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科涅瞬间明白了布朗森当时的感受。

冷汗自他的额角流下。如果切切实实地被这魔术击中，他必死无疑。几乎是一瞬间，莱科涅本能地发动了自己人偶的能力，魔力在体内聚集，他的身影瞬间被火焰所包裹，转瞬间连同那巨大的火精灵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十米开外，穿着黑色皮鞋的双脚轻轻地落在实地上——而不是被火焰的力量保护着，落在那被烧化成熔融物的地面上。

但即便如此，即使脱离了自己制造的火焰领域，他也依然被无穷的黑暗所笼罩着。死亡的阴冷也并未离他而去。

换句话说——这魔术并非是指向性的魔术，只要被锁定了目标，除非逃出施术者的视线，否则无从躲避。

可是，莱科涅怎么知道对方在哪里？！

黑暗中的阴寒已经蠢蠢欲动，他知道这死亡命运的降临已经是迫在眉睫。

就在莱科涅的名字将要被死亡一指所书写在死亡之书上的时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薇奥拉，正处在离莱科涅足够远的位置，在高等隐形术的遮蔽之下，看着这笼罩半径三十米范围的巨大黑暗。多倍扩宽之后的黑暗术，足以限制住莱科涅的行动，而提前给自己施加了乌木之眼法术，以便能看穿这魔法黑暗的薇奥拉，虽然没有料到莱科涅有短距离瞬间移动的手段，但这仍然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毕竟，无论这位烧却之魔王再怎么移动，还是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法师的嘴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除非莱科涅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否则——必死无疑。

死亡将至。

莱科涅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原本俊朗的面庞被因恐惧和渺小感而激生出的愤怒和憎恨扭曲成狰狞和狂躁的形状。

“别以为这样就能轻易地杀死我。”忽然，他的表情恢复了冷静，几乎像是换了一张面庞一般，烧却之魔王旁若无事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前后形象差异之大，完全判若两人。带着不可思议的、死水一般的平静，莱科涅轻轻地扬起一只手。

“……赫拉斯瓦尔格！”

随着烧却之魔王低声的呼唤，拱卫在他身边的巨大火焰人形身上发出的火光（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忽然一暗，紧接着炫目的光华猛然崩爆开来，宛如朝阳跃出地平线一般，原本橙红色的火焰仿佛红茶中被加入了牛奶，缓缓从火苗的根部化为了淡淡的白色。奇异而魔幻的色彩从焰心化开，一直蔓延到焰晕。

火焰水波般摇曳着，颜色淡化了，热量似乎也消退了，光芒内敛了，从焰心开始，珍珠白、淡红、橙红、浅紫……无数瑰丽的色彩晃动着，闪耀着，跳跃着。火精灵失却了原本的人形，彻底化为一团火光将莱科涅包裹在内。

而笼罩着地面的黑暗，也在这奇异的火焰之下，宛如冰雪暴露在烈日之下，迅速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现在莱科涅可以看清了，虽然幻术的黑暗消逝了，但是死亡的阴影仍然没有离他而去。充斥着空间的深邃幽暗就像是拔地而起的影子一般包围着他。随着这奇异火焰的燃烧，空间似乎都受到了波动，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在这强大而不可抗拒的魔力流动下，就连身在远处的薇奥拉也被波及到，覆盖身躯的高等隐形术被破除，法师的身影摇曳着出现在莱科涅的视野中。

“果然是你。”透过阴影与火焰，莱科涅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站在远处的薇奥拉。

“那又如何？”法师暗自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冷笑道。

“你觉得我会没有底牌？”莱科涅的目光仍然冰冷，似乎没有看到身边的阴影一般，“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想翻开这张牌。”

“我当然预料到你有底牌，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计划。”薇奥拉伸出自己已经完全变作漆黑一片的手指遥遥指向莱科涅，奥术的魔力在法师的指尖涌动，死亡化作有形的实体跨越诸界的阻隔，降临到此地。

“那么就来试试吧，看看你能不能破开赫拉斯瓦尔格的火焰！”莱科涅断喝一声，而他身边的阴影也与此同时发出无声的心灵尖啸，刹那间自空间中拔出朝他扑去。然而，就在死亡的力量将要没入他的体内时，莱科涅身边的奇异火焰化作了最坚实的屏障，为他阻挡住了死神的镰刀。

漆黑中闪烁着暗红色光彩的幽影与虹霓般摇曳的珍珠色火焰碰撞在一起，双方都像是被强酸侵蚀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黑与白互相倾轧、侵蚀、渗透、燃烧，死亡的魔力不断消耗着白色的火焰，而那魔力之焰也在将夺命的幽影一点点燃烧殆尽。

莱科涅身上的白色火焰一点点地黯淡变薄，但是在这层护身的烈焰被消耗殆尽之前，死亡的幽影终于屈服在魔王的力量之下，彻底消散在空间中。火精灵重新变回人形守护在莱科涅身边。

烧却之魔王平静地朝薇奥拉的方向迈出一步，“我说过，别太小看一个魔王。”

法师挑了挑眉，回以一个不动声色的冷笑，心中的思绪急转着。

——有些大意。

没有想到那个家伙的人偶居然是虚体形态的。但是换句话说，虚体形态的人偶真的有可能么？在看到他没有带着人偶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布置都已经布置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不过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真的可以称之为人偶？那又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一直以来，薇奥拉脑海中自动人偶先入为主的印象全部都是具有实体的，无论用什么材料制作——一般的钢铁也好，硝子那样使用“精瑠”也好，这些材料做出来的人偶全部都拥有实际的形体，但是这个莱科涅的人偶居然是火焰组成的能量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