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回 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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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乙找到的原因并没有告诉耿寿昌，他知道其人并不会承认实际上是自己好高骛远、没有从实际工艺水平出发所造成。准确的说，是因为其照搬了图谱的设计，但又没有留意在实际操作中发现这些细微上的差别，最终导致几年时间也无法查出真相。

当然，大司农也认可了他关于水车结构的报告。大司农并不能对一个田官做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即使他浪费了钱财和人力，那也只是浪费了，没人能对此提出异议。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当初愿意给他提供财力人力的管理者们，如果接受耿寿昌的失败，就意味着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当然不会干这样的事。

“所以汉朝最大的问题，就是制定题目和成绩考定是同一批人，那不就造成了现在这种任人唯亲、效率低下、还嚣张跋扈的局面嘛。”当卫乙和婉婵讨论这件事时，婉婵总是一如既往地说出愤慨的语调。

不过不论如何，经过婉婵的帮忙，卫乙最终找到了修理耿寿昌水车的办法。他的那根龙骨也最终和耿寿昌的结构合流，一个完整的水车就这样诞生，新的图谱在婉婵的笔下完成，水车开始进入大批量地生产和应用。根据大司农田延年的说法，他们还将在龙骨水车的基础上，设计制造更多的农用机械。可以预期，在不远的将来，汉朝的农田里，一场技术革命即将发生。

当然对婉婵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因为策试的成绩最终公布，婉婵不负众望拿了头名，卫乙也一如预期，排在了一千名开外。按这个成绩，卫乙当然没资格进太学，但他早已拿到了博士弟的资格，所以他和婉婵双双正式成为太学的学子。

不幸的是，田利目也成功了。他的成绩同样排名高第，五经博士他随便挑。

所谓随便挑，是在成绩公布之后，学子们就可以去挑选五经中的任何一科作为自己优先的学习和攻读科目。按惯例，挑选的顺序是按名次来的，每一科都有名额上限，所以名次越靠前，越能随便挑，越往后，就只能选别人选剩下的。

一般来说，学子们对五经的常见选择顺序是，《诗》、《书》、《礼》、《春秋》、《易》。

这个顺序是按当前学科的热度来排的。《诗》科因为目前有齐诗派和鲁诗派这两派争雄、互不相让，而两派的重要人物又都在朝廷任有职务，所以能做的学问、能上的阶梯都很多。与之类似的，《书》有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两派，《礼》则是有礼学大家后苍坐镇。这些都是学子们选择的热点。

最无人问津的是《易》。一方面，《易》学太难，能精通此经的人实在太少，而就算是真的做出一点成绩，拿到朝廷那些没文学修养的将军们面前，也是毫无用武之处。所以《易》这一科历来是门可罗雀、人丁不旺。

还有更要命的一点是，太学为了支援各郡国兴办学宫，时不时都会派一些太学的博士和博士弟们出外游学。眼目前，主讲《易》的博士田王孙，正在汉朝北部边城的上郡。然而，学子们谁会愿意去那种边境地方？别忘了，汉匈再度开战可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事。

一张大红的榜单前人头攒动，考中的学子们聚在了大榜前，等待挑选自己中意的去处。婉婵是头名，自然是由她第一个来挑选。只见她提着笔，在大榜上用她娟秀的字体，轻轻地写下了一个字：“易”。

“喔？”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奇怪的惊呼，因为在他们想来，第一个选的肯定是“诗”啊。这就像一个状元没有当官，却去卖了猪肉，这必定会成为热门新闻的。

大家纷纷猜测婉婵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结论很快确定下来：这一定和卫乙有关。

没错，因为婉婵从林尊那里得到消息，她自己的经师夏侯胜，已经将卫乙这名新的博士弟子发配到偏远的上郡去。她自然要去陪卫乙。

更有趣的事情很快发生。在接下来继续挑选的过程中，又一个前十名的人挑了“易”，那是田利目。

田利目写下那个字后，眼神不经意地瞄到了婉婵身上，意思是：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这样的选择，必定成为今年策试最热门的话题，相信这话题就连朝中的大官也会很感兴趣去议论的。因为一个卫乙，让一向冷门的《易》科，突然就变成了最大的热门。如果《易》学博士田王孙得知这消息，不知会不会兴奋地跳起来，他的门下还从来没有被学子们这样青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