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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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延泽是在汉武帝元狩二年经略西域时攻占的。从这里再往南，要穿越整个戈壁和沙漠，才能到达长城。长城以南，就是汉设的酒泉郡。这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旅程，茫茫的戈壁，荒无人烟，那些为利奔波的商贾，有多少葬身于这片戈壁之中已无人知晓。卫乙三人逃到居延泽后，只能先在此地暂时安顿，等备齐食水，再找一个商队结伴而行，方能走过这片死亡之漠。

居延泽名义上是在汉朝的掌控，但其实是个两不管的地方，汉朝的余威达不到这里，匈奴人也懒得离开肥沃的草原到这戈壁来。所以这地方，恰是走私商人最活跃的区域。

三人在居延泽打尖这天晚上，赵芜说她无聊，就拉着卫乙出去逛夜市。自从孤峰以来，卫乙和赵芜行则同车、寝则同房，两人几乎是时时刻刻粘在一起。偏生赵芜又心性灵活，卫乙便只能依着她，她说去哪就去哪。

卫乙本想回一句：“这边境地区，匪盗横行，又有杀手在后追赶，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可又怕赵芜说他胆小，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陪赵芜出门。

这处镇甸不大，而且没有灯光，十分黑暗。在一处毡帐的周围，站着四五个闲人，正在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身后的拓拔鹤有些担心地道：“我们快回吧，别惹这些地痞。”卫乙听得她言，便要拉着赵芜往回走。

可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后面一个人小声而神秘地问道：“小弟，西域货要吗？保证是整个西域地区品质最上乘的。质优价廉，如假包换。”

卫乙和赵芜见过的唯一西域货，就是那个琥珀笥。此时听到有人兜售，小孩子心性，一下就来了兴趣，转身便去看那小贩。只见其人头发根根倒竖，脸庞宽大，一口白牙在这夜间显得尤其渗人，最可怖的，是他眼光中透出的奸戾之气，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卫乙心想着，这样奇异相貌的人，倒在这里做走私商贩，足见走私的市场有多广阔。于是他便停下脚来问道：“你有些什么东西？”

那小贩听见卫乙回应，刚刚还有些没精打采的，瞬间就一副笑脸挂了上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晃了晃，道：“您先看看这个，刚从安息国一个朋友那弄来的，绝对新货。”

卫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一个三角形的东西，两头还是闪闪发亮。卫乙没见过，便问这是什么。小贩笑答：“高级吧，你保准没见过。这叫万花筒。”

卫乙“哦”了一声，他别说见，听都没听过。于是又问小贩这东西怎么玩，小贩道：“对着眼睛往里看啊。”

卫乙大奇，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对着眼睛一看，当即大吃一惊地放下，讶道：“这怎么还能看见里面？”

小贩见他这老土模样，立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方道：“这叫玻璃，是从此处往西很远的地方产的，汉朝和匈奴都没有。汉朝只产琉璃，可是不透明，比这玻璃可差劲多了。”

卫乙张着嘴啧啧不已。他这大匠出身的人，什么样的奇技淫巧没见过，可是从上古至今的各种典藉里，也没听说过会有一种东西是可以从这头这样清楚地看见那头呀。卫乙顿觉这回是彻底开了眼界，忙续问：“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也回去试试。”

小贩对卫乙的反应有些诧异，因为通常在他这里买货的，不管汉人还是匈奴人，都不会想要自己去尝试。于是他道：“这可做不了，这得需要一种专门的玻璃矿石，这种矿石据我所知汉朝和匈奴都没有，只有西域才有。”

卫乙顿时大感遗憾，心想如果真有这透明的好东西，那他的许多手工艺技巧都能发挥得更加完美呢。可惜，技巧可以锤炼，矿石却是上天决定，自己改变不了。

这边卫乙在感慨天道不公，那边赵芜小女已经被万花筒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她从卫乙手中接过万花筒，朝里面看了一阵，便兴奋地道：“好多花哩，真漂亮！这东西要多少钱啊？”

小贩伸出五根指头来，悄悄地道：“一口价，五千钱，多了我也不要。就看在两位头一回来的份上，怎么的也得给你个最低价呗。您可别看这东西简单，这玻璃可是上等西域奇珍，在汉朝都是只有宫里的公主们才玩得起呢。”

赵芜咂一咂舌头，愕道：“五千钱啊！我们可买不起。”他们倒不是没钱，在火烧燕然时，拓拔鹤也曾在燕然城里顺手牵羊拿了一些。可要说拿五千钱来买这个耍玩意儿，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谁知小贩毕竟是商人眼光，一眼就瞧见了赵芜身后的拓拔鹤，忙道：“女公子你这话可谦虚了，我一看你们就是匈奴贵族，你看你身后那个武士，光她手上那柄宝剑，就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他说的正是拓拔鹤手上的折奴剑，他的眼光何其毒辣，这种汉朝名将才配拥有的宝剑，当然不是什么寻常物。赵芜只能说道：“鹤姊姊这柄剑固然是好剑，可我们也不能拿它来换你的万花筒呀……”

“没钱？没钱好办啊，跟我回右贤王的王帐，各种稀世宝贝、西域奇珍，等你们去取。小女想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