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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明铎和红风吟咏着晚唐诗人温庭筠的《商山早行》,毅然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他俩头一天悄悄将行李收拾好,下半夜两点起了床,望着从小到大的村庄房屋、一草一木都倍感惋惜。还有奶奶,此时睡得很香吧!他俩百感交集,每走一步都扣着心弦,淌着泪花。预定的出租车将他们拉到车站。
列车一路向北,跋山涉水,一往无前的轰鸣,令他俩振奋。途经泰安济南一带时,目睹了东岳泰山的壮伟。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于归鸟……”读诵着杜甫的《望岳》,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红风笑罢,脸转向窗外,吟道:“戌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明铎说:“王昌龄《送柴伺御》中同样说:‘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红风说:“更有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列车在济南站调转南下。
入夜,车厢外,时儿漆黑,时儿灯光点点。列车忽儿轰鸣如雷,忽儿乱马惊蹄,扣动心弦。急缓交错,轧轧震耳。
平生第一次坐火车,又是第一次远行的两个青年人来讲,既是畅快如鸟儿出笼,放飞展翅,感知外面世界新奇与博大;又是生理上不适应,臀部象骨头插进肉里难受,腰腿酸麻涨疼,浑身不自在,在硬座上坐了近三十个钟头,只睡了三四个钟点,不谓不辛苦。下午两点左右,列车穿行在茫茫的秦岭一带。
秦岭!中国南北植被气象的分水岭。横看,群山交集,云山万重,峰峦叠嶂,颠连蜿蜒。从侧面仰视,青阴幽幽,密林丛莽,层林叠翠,嵯峨入云。
他俩如两个婴儿被巨人所震憾。穿过隧洞,耳朵还嗡嗡着余音。车窗外山势雄峻,苍鹰在半山腰盘旋。下面是大河,水猛浪涌。
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征服一座又一座大山。山这面半晴天,山那面便是雨,雨是南方最显著的特点。树木葱茏,沐浴在斜风细雨中。
塔寺是路上风景的点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明铎禁不住诵读着柳宗元的诗句。
“卖盒饭啦,盒饭!”
随着列车服务员的叫卖声,望着脸庞白皙,头戴白布帽,身着厨服推着饭车的女工作人员,微微一愣。
“多少钱一份?”
“五块的,还有十块的。”
“给我来三分!”
他俩左面一个小青年,蓄着寸头,伸着光洁的脖子,手里晃着钞票。身旁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侧身靠在小青年身上,此时被叫卖声惊醒,睁开眼皮,一幅睡意犹酣的俏皮样。
明铎和红凤对视,摸着衣袋,就知囊中羞涩。
盒饭已在左边的桌面展开。糯白的米饭上有金黄耀眼的鸡蛋饼,土豆丝,西红柿,几片肥肉油光颤动,令人馋涎欲滴。
人生的第一堂课—吃,就很现实地摆在这对意气风发的书生面前,第二堂课住,随时都会令他们费脑筋。
火车到站了。当他俩从火车下来时,太阳偏西了。从高楼缝隙透出的光线在他俩脸上热辣辣地晃动,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初到陌生地心里没底,夹在人群中缓慢地出了站。
除了高楼就是人流车流,橱窗里的各种商品争奇斗艳。人们服饰各异,川流不息。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边走边看。有的身着华服,面容矜贵。有的本实平民,衣着朴素。目光中有的安分守己,有的顾此视彼。饭店、小吃前生意兴隆,老板油渍的红脸,烟熏火燎下的双眼带钩,巴不得赶快掏钱买他的饭菜。一饱口福者津津有味,戴金项链的裸着脖项,戴金戒指的手放桌面。油腻的厨房里,勺敲锅沿,猛火爆炒,传菜者来来往往。他俩缓步墙前,墙上贴一张菜目表。驻足仰脖看了一会,选了两份便宜的菜,会心一笑挪步要去找个位子坐下来。
抬腿拎包儿刚要走,包很巧合地碰到一个人的腿上。
那人比明铎年纪稍大,个子稍矮,平头窄脸,眼小神煞,伴随哎哟一声,便躬身抚膝。
“哟,不好意思—对不起!”明铎忙陪不是。
那人先不吱声,心中一下子有底了,遇到个嫩货新手。
“陪吧,我刚买的新裤子!”
“我们不是故意的,你看……”明铎和红风忙道歉。
“少废话!没有说是故意的!你叫我咋办?我的衣服也不是西北风刮的,是真金白银买的!听好啦——想走没门!”
从旁边钻出一位高个大汉,阴沉着莴瓜脸,用蟹子眼审视明铎和红风,从牙关挤出的话,更让他俩不寒而栗;
“年轻人,出门要懂规矩!不能胡搅蛮缠,三大纪律连三岁孩子都懂,何况我亲眼见了,我给你们和个价——”他伸出两个手指在他俩面前一晃,不紧不慢地说:“二百,怎么样!”
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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