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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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此时的心跳非常快，自己这算是什么？进谗言？

“勇。”项羽默默重复着这个勇字，他自认为自己是配得上这个字的。

可是每次当他意气用事的时候，都有人劝他不能莽撞行事。起初是项梁，后来是范增。

在行军打仗之中，不分情况的‘勇’不就是莽撞吗？

苏念解释道：“之前范老先生和我分析过，秦军实力强大，而且以逸待劳，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莽撞，可在下认为并非如此。

将军不妨细想，这章邯带兵打仗虽然屡战屡胜，可他都是怎么胜的？此人用兵以持重为主，在我看来有些过于保守了，比如当初在面对项梁公的定陶一战，从战后的结果我们不难看出，既然章邯军可以彻底吞下项梁公的军队，双方的实力差距应该挺大的。可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章邯在定陶之前明明是吃了败仗的。为什么会败？是不是诈败不好说，不过我认为诈败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再说说王离，王离这些年主要面对的敌人是匈奴，匈奴人虽然好战嗜杀，可那些游牧民族向来都不擅长攻坚战，打了就跑，依靠骑兵的灵活多次侵扰，这才是匈奴人的一贯作风。也就是说，王离面对的都是不擅长打硬仗的敌人。

随着现在我们对于章邯的了解，无论是哪一位将军，一旦在章邯手上取得了微小的胜利，恐怕都不敢孤军深入，生怕章邯会是故意诈败的。将军，对于我对章邯和王离的评价，不知你认可几分？”

苏念所谓的评价其实只是把客观的事实说出来而已，基本上没有掺杂多少他个人的主观看法，所以倒也不怕项羽不信自己的话。

果然，项羽表情凝重的微微点头：“先生说的对，正是因为章邯用兵稳重，王离善于防守，所以才是眼下最为难办的，于我们而言，秦军此时摆出的就是防守姿态。”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苏念看着项羽的眼睛说道：“秦人当然也会这样认为的，甚至会为面对诸侯联军制定一套防守计划，他们已经在巨鹿三个多月了，无论我们怎么谋划，想出何种方式与诸侯联军讨伐秦贼，都会落入到王离与章邯的陷阱之中。”

“什么意思？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此战必败？”

“对，要是项将军你没有在巨鹿战场的话，无论是谁来，无论如何谋划，此战都是必败。”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得先吹捧吹捧他。

苏念果断的说道：“抛弃所有诸侯联军，既然他们不想出力，那么胜利果实也没必要和他们共同分享了。为了避免我楚军受到诸侯军的拖累，我们索性就直接抛下他们。秦军此时犹如一张巨大的盾牌，无论是挥剑砍向何处，都会被这张盾牌给挡下来。唯有凝聚精锐力量成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对这张盾牌发起冲击，只要利箭能够破开盾牌的防御，撕开一道口子，一味的横冲直撞之下，盾牌必然会在极短时间里四分五裂。项羽将军，你就是这支利箭最锋利的部分。”

项羽后退一步，他若有所思的坐了下来，目光紧紧的盯着沙盘中的巨鹿城，许久之后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率领楚军不再等待其他诸侯发兵，径直对秦军的某一处展开冲击？”

苏念口头上并未回答，不过他的神态已经说明了自己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要从云中郡千里迢迢来投奔你吗？”苏念忽然换了个话题。

项羽回忆了当时苏念的说法，好像是因为苏念仰慕他的叔父？

“是因为我叔父吗？”

“不全是，若仅仅是因为仰慕项梁公，我何不去直接投奔项梁公？”苏念做出一副神往表情说道：

“在下认为，所谓战争，就不应该掺杂过多的阴谋诡计。杀伐果断才是一个真正的将领正确的抉择。取胜之道千万条，勇武制胜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

“你别说了。”项羽挥挥手制止了苏念的话，他叹息一声说道：“在我来到巨鹿的第一天，我就是这么想的了，至于你说的一往无前的悍勇打法，这本就是我项羽的一贯作风。可是我叔父一直都不提倡我这么做，甚至为此没少被叔父责罚。眼下这一仗，亚父是不可能让我贸然出兵的。这是我楚国的全部精锐了，实在是容不得半点差池，我怎么敢冒如此大的风险？”

“差池？风险？”苏念反问道：“难道项羽将军担心此战会败吗？”

“我犹记得当初在彭城时，将军你因为宋义未战先虑败而大发雷霆。怎么到了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将军也开始未战先虑败了？”

项羽坚定的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项羽打过的每一场战，都从来没想过我会失败，而且事实也是我从未失败过，眼下这场巨鹿之战，依旧是如此。”

“既然是这样，那将军到底在担心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担心亚父那边。亚父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楚国好。他一把年纪费心劳力，我实在不忍心去悖逆亚父的意思。”

项羽其实在知道指望不太上那些诸侯联军的时候，他就暗自有了不顾一切和秦军死战的想法。只是范增思虑周全，不可能会答应让项羽冒这么大风险的。

“将军，放心的去做吧，老先生最近身体虚弱，无暇思虑太多事。实不相瞒，老先生之前向我叮嘱过，让我务必要劝住将军不能鲁莽行事。可是眼下这光景，秦军做好了万全准备，反而是我们等不起。所以我会帮你瞒住老先生的，等到我们拿下这场大战的胜利之后，范老先生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项羽问道。

苏念也不知道项羽此问是不是因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关头，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要是我不相信将军，为什么我要千里迢迢的前来投奔？事不宜迟，还望将军早下决断。”

“好。”项羽的双拳死死的握在一起，他咬牙说道：“那就不指望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了，我这就与众将商议作战事宜。亚父那边，就劳烦先生拖着了。”

“老先生那边倒是简单。”苏念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项羽看样子并没有对自己生出怀疑。他微笑着说道：“今夜将军与众将商议作战计划的同时，我也会去和老先生讨论军情。待到后半夜老先生神思困乏时，我再让军中医者送来养神的汤药，这样老先生就会好好的睡一觉。而大军在明日天亮之际展开攻击，等到老先生醒来后，一切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