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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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

现在苏念大概就是这个状况，在等待楚王之令的这几天时间里，苏念可以说是一点事也没有。他将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大概顺了一遍，按照王离的计划，他的确暗中推波助澜的促使楚军奔赴巨鹿战场。

而根据得到的消息，巨鹿附近已经有了许多诸侯联军，可这些军队却非常鸡贼，都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以至于巨鹿城外明明来了那么多援军，却压根就没有要援救赵军的意思。

秦军也是好耐心，硬生生的等到了现在。将一座城围困了三个月左右，这是准备把城里的人活活饿死吗？

看来关键点还在这支楚军身上，恐怕唯有等到楚军赶到战场，那些诸侯军才有可能下令与秦军开战。

以项羽的性子，苏念其实并不担心楚军也会在巨鹿城外按兵不动。他真正担心的是，秦军真的能打胜吗？

虽然王离信誓旦旦的说他和章邯合军之后人数将达到四十万上下，秦人素来好战勇武，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战胜诸侯联军，从而一战定胜负。

但是怕就怕出点什么差错，自信是好事，太自信就是自负了。

“修远，你前段日子去见王离的时候，王离有没有说什么？”

“王离？”修远想了想说道：“王离将军说让你保重。”

“没了？”苏念其实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自己虽然是来楚军中做卧底，促成联军一事的。可万一秦军要是没打得过各路诸侯，那自己岂不是阴差阳错成了罪人？别的不提，以后还有脸去见子婴吗？

“没了，苏大哥，你想让王离说什么？”

“没什么，那你有没有注意到王离的脸上有没有什么担忧之情？他高兴吗？你觉得王离的情绪是比较高涨还是比较低落？”

然而王离与苏念的关系比较特殊，虽说苏念是按照王离的提议来楚军之中当卧底的，可实际上苏念并不是王离的下属，要说起来，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君臣，王离只是臣子，苏念却是王离所效忠的大秦先帝皇长子。虽说这个身份为如今的大秦皇帝所不容，可谁让秦二世名声太臭。

因此与苏念并非上下级关系的王离也不可能让报信的修远转告什么吩咐给苏念。苏念多想之后就难免会担心秦军要是干不过项羽所率领的楚军怎么办，偏偏他还根本就得不到己方的任何信息，所以难免会紧张担心。

看到修远再次摇头之后，苏念也非常无奈，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下去了。既然都按照王离的意思来到了楚军中，不选择无条件相信王离还能怎么办？

在安阳这个地方度过了整整四十六天之后，项羽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楚军的上将军，就连之前宋义的诸多亲信都对宋义的谋反而不齿，这些人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在战场上将功赎罪。

在大军开往巨鹿战场的途中，其实巨鹿城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各路诸侯军都驻扎在巨鹿城附近，可他们都作壁上观，竟无一人愿意下令发兵，解救已经被围困了数个月之久的赵王已经城内的数万赵军。

项羽率军到达巨鹿，对这事也是颇为无奈，安营扎寨之后，他一面亲自动身去巨鹿城附近勘探地形，一面派人去请其他诸侯共来楚军营中议事。

老迈的范增揣着手看着沙盘对苏念说道：“显而易见，秦军迟迟没有对巨鹿城动手，就是为了张开口袋等我们进来。秦军在巨鹿以逸待劳，以你的意思，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老先生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无知小子哪懂得行军打仗的道理。”苏念苦笑着说道：“行军打仗之事当然还得看你和项将军定夺了。”

苏念心说当然是让项羽莽上去就干好了，哪还需要诸多谋划，万一真被你们谋划出个什么名堂怎么办？

“你不懂吗？我看这段日子项羽很是信任你，还以为你对带兵打仗之事也了然于胸呢。”

苏念没有回答范增的这个问题，他不耻下问的摆出请教姿态：“那依老先生的看法呢？”

范增从袖口中伸出手来，他有些虚弱的摆摆手，然后坐在了火盆旁边说道：“秦军以逸待劳，而且兵力强盛。以漳水为界，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这毕竟是秦军的全部野战主力，只要能够消灭这四十万大军，大秦就已经亡了。我的身体最近重的很，整个人也非常嗜睡，估计是气候严寒加上长途行军一路奔波的原因。不过好在这场把双方实力都摆在明面上的战事根本就不需要过多谋划。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各路诸侯再胆怯懦弱再不争气，巨鹿之战都需要他们的帮助。

苏念，我看你也是尽心尽力为项羽谋划的，所以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老先生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范增的手指向附近的十多座联军大营，有气无力的说：“看到没有，这些人早就来了巨鹿，却迟迟没有动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另一方面，秦军实力太强，无论是屡战屡胜的章邯军还是王离统帅的边防军，都绝对不可小觑。此地并无地势之利，除了硬碰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让诸侯联军去和秦军硬碰硬，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说到底，眼下的问题就在于各路诸侯心不齐，没有主心骨。各自为战又如何会是秦军的对手？我们需要一个主心骨，毫无疑问，项羽当之无愧。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在与秦人开战之前，必须要让项羽成为诸侯联军的主心骨，我楚军可为主力，其他诸侯则为侧翼，共同对秦军进行打击。万万不能让项羽贸然行事，没有其他诸侯军，单单是靠我们楚军去与秦军作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苏念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自己正好有些担心秦军不是对手，现在范增就已经把楚军如何自取灭亡说了个一清二楚。既然是这样，那还联什么军？直接怂恿项羽莽就行了。

不过他又有些担忧的说：“那老先生你呢？明明你就在军中，为何这些事要交代给我？”

“你有所不知，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大军驻扎在安阳，可我丝毫没有放松过对巨鹿战场这边的刺探。巨鹿的地形，双方的兵力，粮草辎重，等等各个方面我都了然于胸。我也曾试着除去各路诸侯的力量，试图单单以我楚军之力，看看能否抗衡秦军，可是无论我怎么谋划如何推演，堪堪五万楚军都不可能会是四十万秦军的对手。我和章邯交过手，此人用兵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稳，凡是他所领衔的战事，从来没有听说过粮草不继的情况发生，也从未有过任何冒进之举。而且章邯最擅长的就是先示弱，让敌人轻敌之后，再一举击溃。不得不说，这种作战方式的确太克制年轻气盛的项将军了。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交代给你？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大病初愈之后劳心劳力，现在单单是站在这里都费劲。要是我能再年轻十岁，我必然可以继续点灯熬油下去，可现在我实在是支撑不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这事只能托付给你了。”

范增的身体状态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说完这么多话之后，他脸色发白的坐了下来，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苏念心中了然，项羽对范增以亚父相称，就足以说明项羽和范增之间的关系，按照范增现在的糟糕状态，恐怕项羽也不忍心再让范增受累了。

“老先生放心吧，我一定不负先生所托。”

苏念嘴上答应的非常干脆，不过心里却先一步对项羽道了个歉。

“不是故意要坑你，实在是阵营不同，立场不同啊！”

范增已经在不经意之间阴差阳错的给苏念指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不能让项羽借力于其他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