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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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是亲眼见识过战场厮杀的，甚至还曾参与其中，而且他参与的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战力最强的两支军队展开厮杀。

那种杀声震天响，每个人都悍不畏死的向前冲锋难免会让苏念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都产生由衷的热血豪情。战场上的尸横遍野以及大多数死尸都被冻结的血液粘连在一起的恐怖景象也曾让苏念吃不下饭，事后也会因为自己近距离的接触战场与死尸而感到无穷的后怕。

苏念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他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可在他的认知里，战争的残酷似乎也就止于此了。

不过最近几天待在这空荡荡的云中郡内，亲眼目睹了妇人就连缅怀自己的孩子都得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偷偷的来，苏念明白这些只是沧海一粟而已，他也隐约开始了解到战争所带来的潜在隐患。

为了支持一场战争，所需要的代价是巨大的，而羊毛出在羊身上，无论是战士还是粮草，都不可能会凭空出现。这些都需要最底层百姓的支持。

那么战争一旦持续的时间过久，超出了民力所能承担的极限，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从而导致战争储备无以为继。所以战争自然是结束的越早越好。

而苏念最近一段日子从薛城项梁军中赶到云中郡，他对于当今的天下大势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比较了解的。

所谓的多路诸侯反秦战争，说到底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架，战争的目的也比较简单，仅仅是彻底降服对方的战斗力而已，一旦一方被彻底打趴下，那战争也就结束了。

可在抵御草原骑兵的这场战争中，匈奴人消灭了长城防守兵力之后才是灾难的开始。由于游牧民族千百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他们每时每刻都想要南下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掠夺。

无论是掠夺人口充当奴隶，还是掠夺金属以及各种资源，这种掠夺都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匈奴人在侵入了云中郡之后，他们并没有彻底杀掉所有人，而是将妇孺掳走，所杀的也都是想要阻拦或者抵死反抗之人。明明可以一把火把云中郡全部烧了，可匈奴人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未尝没有想要等到云中郡恢复元气之后再次掠夺的心思，就像是他们草原上的青草，牛马羊啃过之后，明年的春风一吹就又长出来了。

因此在这两场截然不同的战争中，毫无疑问是北方战场上要更加重要一些。

从苏念这个后世人的眼中来看，撇开他和子婴的私人关系不讲，这反秦战争到底能不能成其实关系不大，无非就是中原百姓换了个当家做主的人而已。

不过要是让匈奴人的铁骑可以肆无忌惮的驰骋在秦始皇下令修建的九州直道上，而中原内部战争还没分出胜负，对于中原百姓来说，这就是一场生灵涂炭的灾难。

所以前往禹城与蒙毅商量如何对付匈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他那浅薄的历史知识已经给他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了，至少在苏念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冒顿这么一号亲手杀了父亲上位的狠人。

当王离做好一切安排之后，他亲自率领着八千精兵准备出发。

这些军士无一例外都是当年从骊山陵墓中被救出来的民夫。苏念对于他们其实是内心有愧的，毕竟之前都应允了不会让他们与匈奴人作战的。

不过这些军士对于苏念的态度则截然相反，越是身份低微，越容易对他人的善举心存感恩，尤其是之前苏念亲手救了他们的命。这救命之恩在前，那点食言根本就不值一提了。每个人都知道此次北上虽然路程不是很远，可危险程度一点都不低，所以他们每人心中都有一个无比坚定的想法，那就是不能让救命恩人受到损伤。

两百多里的路程对于策马狂奔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所以即使会受到匈奴人的阻挠，大概率也是在之后返回的路上。至于去禹城的这一路，总共两三个时辰就可以顺利抵达，八成匈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完事了。

苏念带着小晚和修远坐在居中的马车上，他本是不想让这两个孩子跟过来的。虽然在外人眼中小晚和修远都是大人了，不过在苏念看来，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一个十七岁的傻小子，明明就是小屁孩而已。

可是小晚知道了此去可能有危险之后，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

说是有危险，其实苏念明白也危险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么一大帮人跟着呢。所以他的耳根子一软，就答应带着小晚了。至于修远，一个纯粹的工具人罢了，苏念又不指望修远保护自己，就让修远多长点心保护好小晚了。

刚开始的确是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大军井然有序的全速前进，可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在远处放冷箭了。

这冷箭并不密集，想来敌人的弓箭手可能也不多。

王离策马来到苏念的车驾跟前说道：“公子，侧翼有一支匈奴骑兵，人数大概在一百左右，我准备不管这些人，冒着他们的零星箭矢继续前进，你意下如何？”

这种时候是最忌讳军中的话事人中出现分歧，苏念非常冷静的点头：“全由王将军安排便是。”

有几支箭甚至都射到苏念身边了，修远用剑将流矢挑飞，然后疑惑不解的说：“苏大哥，那王将军不是说对方只有一百人吗？我们为什么要逃啊？”

“现在只有一百人，我想王离将军应该是担心会有其他的匈奴骑兵聚集过来，如今匈奴人都是以百人为一支队伍出来活动的，万一人多了的话，我们就不好走了。明白了吗？”

苏念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没想到修远还是迷茫的摇了摇头：

“不明白，我们这么多人，大不了就和他们打啊！”

“好家伙，不愧是你。”苏念衷心的竖起了大拇指。

“苏大哥和王将军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在半路上，就算要打，也要先等到顺利到达禹城再说。”小晚的手也紧紧的握在之前虞亦卿送给她的短剑上。

修远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不懂就别瞎说好不好？”

还没等修远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只见小晚冷冷的瞪了修远一眼，修远立刻噤若寒蝉了。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防御有可能再次射过来的弓箭上，修远心中一阵腹诽，这眼神太吓人了，就像当年在那座荒山上时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小晚的脸上满是血滴...

皮肤黝黑的少年不由得长叹一声：“世上还有虞姑娘这般温柔的女子吗？唉，可惜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看到小晚还想和修远争辩，苏念连忙拦着了这丫头，并且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别和他争了，脑残容易传染。”

小晚乐不可支的点了点头，却凑巧被修远看到了这一幕，他又撇着嘴说：

“苏大哥，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那不能，我在批评小晚呢，咱们男人说话，她一个小姑娘插什么嘴？”

“嘿嘿，这还差不多。”修远刚放松精神，自己的剑也随之垂了下来。一支不知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流矢眼看着就要落到小晚的身上了。

修远一时大意，根本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苏念下意识的想要把小晚推开，不过小晚的反应也很敏捷，她本能的用手中的短剑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