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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八月,老家的甜瓜吃完了,玉米打烊了,狗屎梨也下了地,立秋一过,花生的季节姗姗来了。
老家父亲发来一张收获花生的小样图。用竹篾筛子装了满满当当一个筛子,又拿出家里那口老钢精锅来造阵势般地摆拍。花生在陈旧的容器里挨个儿地挤着窝着,带着没有脱落完的泥巴星星,像极了乡野里顽皮孩子袒露的花猫嘴脸。旁边挨地搁着一堆堆残余的密扎扎的绿色茎叶,末端的须瘤上还零星挂着不少没扯落尽的花生泡儿,泥水嘘嘘的样子,很是可爱。周边地上的尘土也配合背景需求似的,调皮地扬扬撒落了一滩。
他用的还是两年前我给他买的老款长虹手机拍摄的,老手可能又抖上了,发来的照片不怎么清晰,但家乡那股亲切熟悉的乡土味儿还是被分明地表现出来。
看到图片时,我真想马上冲去现场,拣出一颗肥硕的家伙来,像小时候一样,随便抹去外壳上包裹的泥巴,熟练地掰开,等那粉嫩的花生米粒裸露出来的时候,忍住喉头涌出的口水星,将米粒利索地倒落手心后,丢了壳子,吹吹手上残余的灰末儿,最后快速地悬空倒进嘴里......细细咀嚼着这新出土的生花生的原滋原味,糯糯的,潮湿的,鲜奶般的清香,清泉般的甘甜,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颗自然是远远不够用来尝鲜的,接下来必然会拣起第二颗,第三颗......
我从小就爱吃花生。真难想象那些对花生过敏而无法享用上帝赏赐的这种美好食物的孩子,一生将是多么遗憾。
花生食用的方式当然很多。生的,带壳煮的或烘的,去壳炒的或炸的,我均来者不拒。后来在广东打工的十余年,吃的多是超市卖的多重加工后的不新鲜的咸干花生,或是加了太多调味品整出来的又辣又躁的酒鬼花生,再或是偶尔在路边烤红薯摊那儿称买的虚胖的蒜味花生或浸了香料反复煮过的咸花生,又或是心血来潮后自己去生鲜市场,弄些生花生米回家油炸成品。可惜的是,均远远无法同家乡花生地里长出的花生那带着情怀的味道相比及。
2.
小时候家里四口人,分有3.7亩旱地和0.3亩水田,均在离家两公里外。而且旱地一半在低洼位,沙化严重。雨水多的年头,基本上谈不上有什么收成。
花生是经济作物,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村里是没有多少人种它。我家的旱地最早也都是全用来轮流种小麦和棉花。八九十年代,依旧是靠天吃饭的贫寒日子,大人充满辛酸和忧愁,小孩子却总是无忧无虑的。
光景好的时候,田里的收入能糊上口的同时勉强可补上我们姐妹俩上年欠纳的学费。年成若欠收,只能男人们出去找活做,学费只能一拖再拖。那时候外出打工不像现在这样平常。也不知道是那时候的人懒惰些呢,还是人们更恋家更顾家更胆小呢?毕竟我那时还是小孩子,感触并不深。
家里旱地一半被种上花生的事,我还隐约记得一些。
有一年,村里突然有一户人家把自家的旱地棉花田辟出来,种了几十棵叫“狗屎梨”的梨树(学名叫好像叫杜梨)。首批出果成功时,果子达到碗口那么大。梨树下还稀疏地种了一些花生和黄豆之类的经济作物。在当时来说,这相当于农业创新了。等梨子成熟,有大老板带卡车来装运和调度,成箱地运往大城市去销。二十年多前,那种梨的批发价在最贵的时候居然有调到过一块二毛一斤。
于是,村民们像着了魔一样跟风涌起了“种梨热”。我家也不例外。谁都没想到的是,等到遍地硕果累累的时候,这梨的单价竟然暴跌到五毛以下,到第三四年的时候,真的就是“一文不值”,换的钱还不及树下零星播种的花生和黄豆收成多。那年头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血本无归,不得不纷纷砍树还田,种回之前的小麦和棉花。
我家的梨树砍得只剩下一棵,母亲说留着结果子给孩子吃吧。不知道那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果树好不容易出果,结了两三年果就要砍掉,而且是成片又成片地砍掉,农人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样的年头,没有人教过大家什么叫经济效应。如果单单用愚昧无知来形容真的是太残酷。其实那时候的人不像现在爱攀比,最初大家根本就没想过靠改种这类经济作物之后能够发大财,大多数都只想着跟着大家一起一样干就行,能多些收成、能供得起娃读书生活就更行。谁会想到这样的单纯的愿望会以悲哀无奈收场呢?
那年我们家因为两个孩子都上到五六年级了,学费见涨,全家的光景就落得更不好了。父亲不得不外出找事做。因为种棉花很耗人力,母亲怕到时农忙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把一半的田地改种了花生。花生好种,也好管理。差不多“五一”劳动节的时候种下去,按时打打农药,除除草,八月就可安心收获。
我和花生的情缘在那时就结下了。
我和姐姐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的大影子后面,弯扭着我们的小腰,脸朝黄土背朝天,学着大人的样子,认真地播种着花生米儿(偶尔还偷吃几颗)。想象着这些小东西们在温暖的土地怀抱里,乖乖地生根发芽长大,就像自己一样,心里充满了无限欢喜。
后来学到《落花生》的课文,脑海里马上勾画出花生种子和花生苗儿的各种可爱模样,并且流着口水幻想花生米粒那熟悉的滋味。
语文老师讲这课的时候,我在心里琢磨着一个问题:花生就花生,为什么加个“落”字。但我不敢问。孩提时候就形成的胆小内敛又死爱面子的性格,可能遗传于我的父亲,也可能更与母亲的教育我们的方式有关。
父亲在外面做苦工,母亲在家种田并照顾我们。田里的事总是一大堆,她只能束紧了腰杆又当爹又当妈。在我的记忆中,她的一生好像分分秒秒都在劳碌着,我每次问她什么或为什么,她总是凶巴巴或急匆匆地说,“忙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管把书读好,等长大了,自己就知道了!”
我于是只能悻悻地跑开了。
那时的小脑袋里,该生过多少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呀!岁月就那样倏忽错过。长大之后,对许多大家疑问多多的人和事,总是容易习以为常或相信迟早水落石出,头脑也不容易产生风暴,成为了非常平凡的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3.
那时学了许先生的花生文后,除了“落”字疑虑不解外,我明显没有抓住那篇文章借物喻人的要领,而是一门心思憧憬并筹划着:
等父亲回来,等我们全家团团圆圆,咱也轰轰烈烈地搞一场品花生大会,最好在有星星有月亮有风舞动的夜晚,在后院的银杏树旁,摆上茶水,还可以叫上一班小伙伴......
父亲那年真的凑巧在收花生的季节回来了。但我已经忘记了曾有过的要搞个家庭聚会的美好愿望。
那时他北上哈尔滨打工,整整走了一年。回来在雨天。他浑身如水冲洗过一样湿透,全身上下的口袋空得也跟水洗刷过一样白。辛辛苦苦打了一年的工,满载而归之时,被一大帮坏人在火车站把行李和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血汗钱和给妻们的礼物成了泡影不说,他和几个同时遭抢的工友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从几百公里外的省城车站徒步走回家来。
那个一向大山一样汉子的父亲,在房间里疲惫地跟母亲详细说着被抢的经过。他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地低声哭起来。
外面的雨不停地落。
我们小孩子坐在外面堂屋冰凉门槛上,趴着破木凳安静地写着作业。其实如何写得成字啊,都是竖着耳朵在听。听到大人哭,我们就越发不敢吱声。知道家里经历了不幸的事,也跟着心里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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