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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十八九岁的青年,就已经到了任事的年龄,结婚生子也是多数,但为了今后更好的发展,除了两个年纪尚幼的儿子外,秦问也决定让长子秦俞先进洛阳学堂,暂时不考虑任吏及婚娶之事。
将一尺多高的文书粗略的翻看过一遍,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秦问还想着好歹眯上一觉,再去左内史府开始他到洛阳后第一天的应卯,但要起身前随手翻看到新的一封文书,叫他睡意全无。
秦问也顾不上通宵未眠的疲累,草草用过早餐,便走出院子要赶去左内史府,刚出坊门便看到前日才第一次见面的王辙从夹道走过来,迎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君上真早决定先对右龙武军动手了?”
王辙说道:“入冬之前梁楚必须达成和议,只能以打促和,也必然要有一仗,后续的商贸之事才有谈的可能……”
秦问想想也好,时局紧张以来,赤山会众及商船都收缩到棠邑、东湖、淅川以及叙州四地,叙州、淮西对江淮的商货输出也就随之停止下来,倘若没有一仗,即便金陵那边不敢出兵征讨淮西,也会掐断与大梁的商贸联系。
“要动手,就要做好全面动手的准备,仅靠水军封锁长江水道还是不够啊!”秦问又说道。
“光州、寿州集结六千余匹松藩战马,月底之前还将有一批松藩战马经梁州运抵淅川,李秀、曹霸、赵慈三人明天就率部南下,接收这些战马。”王辙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秦问恍然大悟道。
淮西一直以来,骑兵规模不大,除了受限战马的数量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江淮地区精擅骑战的将卒数量相当有限。
骑战跟骑马是完全两个概念,不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没有多年的苦训,想要在马背上熟悉开弓射箭、使用钝器或刀矛作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因而棠邑即便财政宽裕,即便能从蜀国购入大批的松藩战马,真正堪称精锐的骑兵也仅有三四千人,甚至主要还是以臂张弩作为进攻武器,一直避免与精锐敌骑贴身纠缠。
而棠邑军长期以来将马步兵为主力,主要作战方式还是骑马行军、遇敌时则下马结阵作战。
梁国一度有着极为强盛的骑兵部队,一方面河淮地区的马匹蓄养远远超过江淮,另外这也是朱温在河淮地区半生征战积累下来的家底。
然而在河朔惊变之后,旧梁军受到极大的创击,其中战马损失极为惨重。
现在除了朱贞所部算是较为纯粹的骑兵旅外,河洛之内都没有一支整编制的骑兵旅。
不过,旧梁军犹精擅骑战的老兵却是不少。
韩谦说要在河洛新编三支骑兵旅,就要将这些老卒与侍卫骑兵整合起来,但他不是等战马运过来,而是要李秀、曹霸、赵慈等人率领这些精擅骑战的将卒,赶到南线屯积战马的地方接收战马,在南线完成整训后再返回河洛。
这个过程中,也相当是暂时往南线调了三旅精锐骑兵,短时间内也能大幅减轻河洛的补给压力。
骑兵旅的编制,比步战旅要小,满编三千骑,但三旅满编精锐骑兵在江淮战场上的威慑力,绝对要强过三旅满编精锐步战旅。
…………
…………
孟州城头,萧衣卿眺望禹河之上,浊水滔滔,夹于孟州与虎牢关之间的河面比三四月份宽上两倍不止。
往年五月份的禹河水势远没有这么大,但他们在武陟截断河道,迫使禹河从荥阳东改道南下,大堤决口怎么都不比原先的河道顺畅,以致荥阳以西的河道进入五月中下旬之后,水位就高企不落。
而禹河自延州南下,于河津、华州境内,会北洛河、泾河、渭河来水,夹于山峡谷壑之间,水流涡漩、湍流急荡,五月之后,水势逾涨,水情逾是复杂,舟师无巨船大舰,稍有不慎,颇有倾覆,而此时伊洛河下游平川地区,积涝严重,两翼的山岭丘壑,地形又不容大股兵马展开作战,大军被迫退回北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军重新进占伊洛河东岸的城寨、整顿防务。
这一仗就北线而言,包括东梁军在内,累计战死的将卒两万余众,此数要比守军还要低一截,此仗当然不能算败,但军中累计的伤病亦有近三万众,已严重影响到将卒的士气,也亟需休整。
虽然禹河水势到九月中下旬便能回落,到时候便能再次对岸用兵,而到十月中下旬,河淮溪河冰封可踏马而行,东梁军亦能越过鸿沟、颍水西进,侧击梁国防御薄弱的许陈颍等软肋之处,但想到梁军有长达四个多月的喘息之机,犹令萧衣卿心头笼罩上一层乌云。
说起来还是去年乌素律中了韩谦的引蛇出洞之计,在金陵城草率行事,迫使吕轻侠发动宫变而惨遭失败。
这不仅使得韩谦去年秋冬敢率部大举北进河淮,接援汴京军民南撤,更为恶劣的影响,则是他们集结十数万大军从三面进攻河洛,楚廷竟然拖延到这时都未敢派出一兵一卒,踏足淮西,从而错失两线夹攻梁军而溃之的良机。
倘若吕轻侠此时还在金陵拥立楚太后王婵儿与延佑帝共掌大权,并有李知诰、柴建率部坐镇襄北,怎么都不至于会坐失收回淮西的机会。
而真若是如此,他们也应该早早就将河洛攻陷下来了。
这时候萧衣卿禁不住怀疑,拖到秋冬之后,再紧接组织大股兵马进攻河洛,是不是合适。
王元逵、田卫业等部连年苦战,将卒伤亡极大,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整;王孝先、赵孟吉虽然率七万兵马归降,但蜀卒身居异地,心思不定,而朱让、梁师雄新得颍水以东的诸州,农耕生产想要恢复,犹需要时日——倘若这诸部兵马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来,秋冬季的攻势犹可能半途而废。
此时他们能较好的控制晋地,并叫东梁军俯首听命,与一贯以来的军事胜利有着密切关切,而一旦在河洛之间接连受挫,会不会造成内部的人心浮动,那真就是难说了。
更关键的还是乌素律在金陵的草率行动,不仅对韩谦猜忌最深的楚帝杨元溥身死,吕轻侠等人被清除出金陵,他们早年在金陵潜伏的人手也几乎损失掺重,目前对楚廷的影响力几乎等同于无。
即便他们之前派人前往楚州,见到楚信王杨元演,但目前杨元演在楚廷中的话语权却不强,甚至还受到极深的猜忌。
这也就是说,韩谦倘若在接下来四五个月内,不择手段的促成梁楚和议,他们想插手干预的空间极少。
萧衣卿将他诸多忧虑,跟乌素大石一一说明:“或可使赵孟吉任孟州刺史,使王元逵任雍州刺史,使王孝先守岐州,调田卫业守河津,并遣工师,助朱让在汴京、荥阳兴匠术新学,以振国势,或可徐徐图河洛,而不必急于今年之秋冬夺之;而右翼诸部族的南迁之事也似乎应暂缓三五年才说……”
孟州城楼之前,吕轻侠、周元蒙兀诸将臣站在乌素大石、萧衣卿二人身后,听萧衣卿的话也是暗暗心惊,萧衣卿明显并不看好秋冬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就一定能顺利夺下河洛,这才有了暂收兵马以休养的念头。
除了燕山以北广袤大漠草原有不计其数的精锐部族兵马可以南调之外,蒙兀此时直接占领燕云、渤海、关中、河东、上党、河朔等数十州之地、据有八九百万口人丁,而东梁军据有颍水以东、禹河以南三十余州、七百多万口人丁,面对割据河洛、淮西仅十数州、四百万丁口的残梁,就心生畏意?
甚至都不惜放缓蒙兀族人南迁的计划,还要放纵东梁军壮大起来?
当然,吕轻侠、周元心里再震惊,也不得不说萧衣卿这话乃老谋深算之言。
他们占据地利,残梁乃是三面受敌的拙形,甚至说他们在雍州、孟州、河津以及荥阳建立起稳固的防线,将河洛包裹起来,等过两三年后,诸部兵马休整完毕,以及从大漠草原调来更多的精锐骑兵,联合东梁军于冬季冰封期进攻无险可险的蔡汝许陈等地,胜算显然要比今年秋冬硬着头皮继续苦战大得多。
乌素大石负手身后,蹙着眉头眺望禹河南岸的崇山峻岭。
目前他们已经较好的控制晋地,原本今年就计划进一步扩大右翼安哈诸部族人南迁的规模。
萧衣卿的建议,他心里明显,部族大规模南迁,难免会与关中、河东等地的原居民争地,易为残梁所趁,但北地逾发苦寒,牛羊食草不足,数万健儿随他南征北战,就贪图南地富庶肥沃。
他此时要多征调部族健锐南下参与杀伐之事,却要暂缓南迁计划,他又要如何去平息那些不平而愤怒的声音?
“其他事可且行且看江淮局势发展,倘若梁楚真谈成和议,我们也无需急于今年秋冬就再次发动攻势,但南迁之事不能再延缓,”乌素大石说道,“北院已有怨声传来,萧卿当要权衡……”
萧衣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吕轻侠等人成功刺杀延佑帝却最终导致宫变失败,要不然他们根本不用考虑梁楚有谈成和议的可能。
而所谓的北院怨声,萧衣卿心里也清楚这主要是针对他们这些汉臣,说到底还是北院诸大臣猜忌他们拖延部族南迁的进程是别有用意。
这边战事暂息,乌素大石还是要率蒙兀骑兵退回到太原府等地,U w.uknsh.要不然如此大的兵马以及十数万匹战马都堆积在孟州,仅仅运输上的消耗就大得惊人。
孟州交给赵孟吉防守,乌素大石除了要求他勤练水军、广筑防寨之外,还将从上党、太原、河东等地强掳数万妇女过来,叫她们与背井离乡的数万蜀卒进行婚配,以便将数万蜀卒在两三年间转化成永戍禹河北岸的汉军兵户。
朱裕曾遣周道元在河洛大规模开采煤铁、发展治炼铸造,河洛失陷后,有上万匠卒沦为俘虏,仅有少量的高级匠师及时逃入雍州避开一劫——这上万匠卒最终还是为乌素大石讨去太原府。
现在考虑到东梁军实力太弱,难以从东线对残梁军形成有效的军事压力,乌素大石也决意采纳萧衣卿的意见,将一部分匠卒遣返回汴京,归东梁军所用。
当然,韩谦在叙州、历阳发展新学匠术体系,听吕轻侠、周元详细说过后,乌素大石也深有感触。
除了太原府外,他也着赵孟吉、田卫业及王元逵等人守雍孟等地一力推行,特别是淮西等地新式器具战械,各地也要全力仿制,乌素大石甚至还想着跟萧衣卿讨论有没有必要也仿照历阳学堂,在太原府先成立工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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