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人间万里，宁都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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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柏到青云梯前，扭过头朝着拂云渡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老师，我下山啦。”

远处一截枯枝从撞入少年手中，顾秋柏将枯枝往前一抛，继而双足踏上，一声长啸，慷慨而歌：“我铸倚天剑，藏于人世间。如遇不平事，请君自击之。巍巍昆仑山，凌云不可攀。须裁作三截，还众生安眠。”

顾秋柏飘飘然便凌空远去。身后的青山渐渐远去，只在天地之间，孤独地矗立着，确如天柱一般。枯枝上的少年便如天地一孤舟，飘渺向浩荡人间。

少年看着号称“地上天都”的宁都城而不禁失笑。王朝百年，宏伟坚固的宁都城，也终于将城中的天子与天下黎民分割开来了。

奔波一路的烟尘将乳白色的长衫染了一层土黄，顾秋柏到城外的小摊，要了壶清水，借着衣袖往脸上抹了一圈。

顾秋柏大摇大摆地进了宁都，他的眼中满是好奇，四处打量着这个整个人间最为繁华的城市。年轻的妇女牵着自家孩子，时不时催促身后的丈夫——这一家三口要去看戏。旁边还有两个老头儿在下棋，靠左的那个惋惜道：“失策，失策！”

初雪消融，宁都城里的风也如青山一般，凛冽非常。只是宁都城内又因炊烟袅袅，四民欢笑，总是消解了几分寒意。

顾秋柏在街边停下，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双手，他轻轻掐了一下因为冻疮有些红肿的地方，片刻之后，觉得不过瘾似的，又狠狠地掐了一下。

“舒坦。”他又掐了一下，“真舒坦。”

顾秋柏身后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男童拿着红薯，一屁股坐下，开始啃。片刻之后，男童抬头，盯着顾秋柏，这个大哥哥衣服好薄，脸和手冻的通红，一定很冷。男童慢慢地掰开红薯，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高高举起，递给顾秋柏。

“唔...”顾秋柏接过红薯，思索片刻，决定吃了，“哥哥带你去吃烧鹅，去不去？”

男童若有所思：“哥哥要去吃霸王餐吗，你会被抓走的。”

“不是霸王餐。”顾秋柏捏了捏男童的脸，“你吃饱了，还能给爹娘带点回来。”

男童上下打量了顾秋柏一番，似乎不大相信眼前这个啃着红薯的青年。顾秋柏见状，只好蹲下身子，啰嗦起来。

街道上热闹非凡，飞扬的烟火织作屏障，隔绝宁都之外的霜雪。顾秋柏牵着男童的手，两人在一步一步朝皇城方向走去。

官差在街头巡视，口中讨论的却是待公务结束之后，要去哪儿快活。顾秋柏自进了宁都，一路到了皇城之外，着偌大宁都之中，竟没有半点悲苦之声。

顾秋柏终于在宏伟的城门下停住了脚步，高五丈余的宫墙甚至高过了宁都城墙，远处的承天阁更是睥睨千里，宏伟非常。

男童见顾秋柏停在此处，眼中愈加担忧，说出了心中疑惑：“哥哥，这里是皇宫，你进不去的。你来宁都是为了看病吗？你找错地方了，我请爹爹带你去，好不好？”

“皇城重地，等闲勿进。”值守的军士面无表情。

顾秋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些皇城守军乃是磐山军，自高皇帝起便威名赫赫，与烈风军、静林军、骤火军称作“风林火山”，各有专长，这磐山军最擅守城，军中任何一人，都是千挑万选、足可独当一面的勇士，但有敌袭，三人便可成军，或战或退，即时便有计较。

“青山第八位弟子顾秋柏。”顾秋柏从怀中掏出玉笛，“应皇帝之邀。”

守城军士见了玉笛，只道：“请先生稍待，我此刻通传，一柱香功夫，宫里头便可做好准备，迎先生到此。”

顾秋柏摆摆手，示意不必，拉着男童便往里头走，只是走了不过两步，又扭过头来朝那军士说：“劳烦军爷为我向着孩子爹娘通报一声，我请他去吃烧鹅，晚些回去，让他们不必着急。”

“诺。”那军士应承了顾秋柏，却迟迟不动，他看着疑惑的顾秋柏，清了清嗓子，大喊：“青山顾先生来了！”

“...”顾秋柏扭过头，拉着男童，“走啦，去吃烧鹅了。”

随着那军士的一声喊叫，整个天明宫似被唤醒一般，从驻地营地中潮水般涌出了万人不止，以极快的速度将天明宫团团围住。顾秋柏也不在意，只继续牵着男童，朝承天阁走去。

远处有一华服男子小跑而来，他身后跟乌泱泱好大一群人。顾秋柏见状，只将男童抱起，也小跑向男人奔去。两人终于面对面，那乌泱泱一大群人则自觉地保持着距离。

华服男子开口第一句便是：“顾师弟，这好俊的孩子，是山上哪位师兄师姐的？果真还是青山灵气养人！”

“皇帝陛下，这是从宁都城里拐来的。”顾秋柏将男童放下，“我请他吃烧鹅，陛下宫里有么？”

青年皇帝答非所问：“老师他还好么？我想上山看他，只是俗务太多，未能脱身。”

“老师说，他如若提起要上山来，你就告诉他，他是人间天子，他手上一件件、一桩桩，都关乎万家灯火。”顾秋柏笑着，作捋胡状，“岂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