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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周鲂言语中有自卑之意,便安慰道:“可有信心杀敌立功,斩将夺旗!”
周鲂听言,大声答道:“有!”
我道:“好,待会撕杀,随我左右!”
周鲂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我让他追随着,意思就是收了他做我的亲卫,比之一般的骑卒,亲卫的身份无疑要高出许多,若是能见机立下功绩,升任将领也未可知。
“踏、踏、踏”静夜里包着厚厚的脚掌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分外清晰,来了,我用力握紧了放在身侧的长矟,心碰碰的一阵狂跳。
透过林间的缝隙,可以看见营寨方向黑影瞳瞳晃动,前来劫营的刘表军想是怕被发现,没有点燃火把,而是摸黑靠近了我军营帐,这样也好,适可遮掩住营帐中空无一人的实情。
“杀!”敌将一声呐喊,催马挥刀杀入营中。
隐约中有无数敌兵叫喊着冲入营内,逢帐便挑,夺旗踏营,好不爽快,片刻功夫即杀到中军帐前。
须臾,我听得黑暗中敌人在惊慌的叫喊,“中计了,快撤!”
出击的时机到了,我大喝一声,“点燃火把,杀!”
说罢,一马当先,向营中冲了过去,周鲂擒着旌旗,紧紧跟随于后。
山岗之上顿时一片通明,手持火把的我军将士齐声鼓燥,喊杀声霎时惊天袭地,甘宁众将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不待我下令,便挥动着兵器杀将过去,蛰伏已久的我军终于开始了凌厉的反击。
黑夜里,横空的箭镞流矢如飞蝗般扑向毫无防备的敌人,处在外围的敌军后队迎头受挫,带有铅毒的六槽箭头刺穿坚韧的皮质札甲,撕裂肌肉,然后决堤血管,中箭的士兵挥舞手中的利刃做苍白的抵抗,倏忽间却已颓然倒地,喷涌出来的鲜血将人与马染成同样刺目的红色。
迷惘,混乱,中伏。
遭遇突变,敌军已乱作一团。
一阵箭雨过后,我与甘宁、刘晔各引一千军,将前来偷营的一二千敌军围在营中,借着冲天的火光,我看到敌军的帅旗上书着一个“刘”字。
果然是刘磐不知死活来送死,我催马从东面杀入敌阵,寻觅刘磐的所在,前番在上缭之时让他跑了,今日且看他往何处逃窜!
战场之上一片惊腾,长矟过处,挡路的敌兵如草荠般倒下,战马拖着尸体,背负着重创的伤痛立扑于地,哀鸣残喘而又无法即刻死去,在我军突然的袭击下,刘磐军人马互相践踏,狼奔豕突。
“不要惊慌,布圆型之阵御敌。”不远处传来刘磐声嘶力竭的喊声,声音在纷繁跃动的矛头戟尖回荡,传向战场的四面八方。
刘磐以骁勇闻于江左,虽谋略有所不足,但论起战场指挥才能来,当非无能之辈,在他的指挥下,陷入混乱之中的敌军开始恢复常态,布好阵势与我军接战。
战至此时,计谋已被勇武所替代,要想生存下去,你除了奋力杀死敌人外,已没有其它的路好走了。
真正的撞击终于开始了。
之前的那一切,只是为了这一幕的高潮作铺垫。
呐喊着,擂动着,巨大的声波在山谷原野间震荡,淹没了一切畏难顾虑,意识被紧张浓缩,只剩下屠杀的内容,两股流动的兵刃在惨淡的阳光下折射出逼人心魄的寒光,自两向奔涌,直指对方。失去正常意识的兵卒们,甲胄包藏的只有一个想法,杀。
箭镞与长戟一次次指向敌人的胸膛,鲜血粘黏了全身、双手,飞扬的铁蹄越过敌人的躯体,践踏着,轮碾着,只留下身后的哀号化为倒毙的尸首。
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
胜则生,败即死。
甘宁从西面杀入,那里地势狭窄,兵力不易展开,刘磐依托起伏的山岗,指挥兵士死守高处,与甘宁相峙,我已经冲了三次,死在我矟下的敌兵已不下五六十人,可还是破不了刘磐严密的阵形,面临绝境,敌人也是顽强异常,前赴后继,死死的填补着可能的缺口。
好在我军人数上占了优势,以四千众对敌千余人,又占了出奇不意的便宜,刘磐再有能耐,这次也是插翅难逃。
包围圈已越来越小,我军又突破一组刘磐军的防御,围绕在刘磐周围的兵士已经不到二百人了,但他们的抵抗确逾加顽强,每前进一步,我军都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死神在山谷平原间俯瞰,导演着连环的杀害与被害,将一个个曾经的鲜活的生命逼近疯狂失控的边缘,成为杀戮的机器,草菅千千万万的生灵。
刘磐军士卒的脸上已现出了绝望的神情,我急令将士稍作后退,以免敌军临死一博的反击。
等敌人的这股气泄了,我军再战伤亡会小得多。
正此时,我军后队忽一阵大乱,我急掉转马头察看,隐约中却见一将拍马舞刀杀来,所到之处如若无人之境。
黑夜里刀光闪动,如惊鸿一般向我劈了过来,刀势末到,寒风已扑面,我急忙迎矟招架,刀与矟硬碰硬的“砸”上,发出“锵!”的一声巨响,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双手虎口发麻,手中的长矟几乎要脱手飞了出去。
我正惊赅何人有如此神力,只听对面一人大喝道:“黄忠在此,谁敢一战!”
“退!”在一刹那间,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既然不是对手,就应避其锋芒,不做无谓的举动。
而且,现在月黑风高,漆夜里敌我胶作一团,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我的举动,黄忠此时一意在救出刘磐,我若阻之,必会激起他的斗志,那时再要避让就难了。
想到此处,我一催马缰,向斜刺里冲了过去。
刘磐正在绝望之时,猛听得黄忠叫喊,喜极而泣,大喊道:“汉升救我!”
此时天近黎明,初起的第一缕晨光开始照耀大地,看到脱困希望的刘磐军此时人人争先,朝着黄忠突入的方向会合,两军合兵一处。
而在经过近一夜的撕杀后,长途而来未及休整的我军将士已疲惫不堪,再也无力续战,刘磐黄忠乘机冲破外围我军的封锁,向攸县城而去。
“唉,忙活了一夜,还是让敌人给跑了!”周鲂在我身后嘟囔道。
我下马,解开束在颈间的甲衣,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那气味混杂着青草的涩香和血腥的气息,我道:“放心,煮熟了的鸭子是跑不了的。”
不远处,甘宁撇开挡路的尸体,飞马而来,道:“刘磐黄忠往攸县去了,我们怎么办?”
我翻身上马,拧矟大声道:“兴霸,可有余勇再撕杀一回!”
甘宁闻言,大笑道:“若是再战,我定要寻了黄忠分个高低,到时你们可别拦我!”
刘晔这时也来到近前,他不比甘宁有一身好筋骨,一夜血战后已累得气喘嘘嘘,面色灰白。
我吩咐道:“子扬,汝辛苦了,待会可引伤兵往后扎营暂歇,刘磐、黄忠就交给我与兴霸好了。”
刘晔这时已是累极,听我之言也不推辞,领命而去。
我抬头,天际已被朝霞映红了半边天,我回头,周鲂正督促着整肃队列,准备出发,迎向我的,是一双双炽热的眼睛,那其中交织着无数的信任和期待。
他们将生命托付给了我。
我不能负了他们。
我定了定神,举起凝固着残血的长矟,喝道:“走!”
说罢,催马与甘宁并肩疾驰,向攸县杀去,身后数千名如周鲂一样年轻而又有朝气的热血健儿紧紧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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