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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看过蔡崇达先生写的《皮囊》,很喜欢。

那本书是好友向日葵送我的一份礼物,我将它从福州带来了厦门。后来花了一点时间,将它读完了。甚是喜欢。

蔡崇达先生是福建人,在书里几番提到了一些关于闽南民间的事物,我感觉很是亲切。包括一些闽南的习俗,甚至建筑。

我向来很喜欢闽南的建筑。很久之前,我的老家就是那种很传统的建筑风格。

房子开口肯定朝南,四面都是房间,中间有一个漏天的小方块空地,在某一个方位,需要打一口井。

我很经常在井旁洗澡,年纪小,块头也小。当我钻进那个大桶里面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是我的。

跟我共用那个大桶的不只有我,还有我们家的那只哈巴狗。

它的名字叫小白,因为它浑身雪白。

小白的出身很洋气,是广东来的。它应该是从小听粤语长大的,那就更洋气了。

那时候我们就觉得,会说粤语的人很酷,很洋气。那如果是从广东或者香港来的,那就更洋气了。

所以我就允许小白跟我共用一个洗澡的大桶了。

小白特别聪明,也很靠谱,每次上学放学都是它护送和接送我的。但凡是到点了,站立在村口的那只昂首挺胸的白色狗子,就是它了。极为的准时,极为的英姿飒爽。

我有时候也很迷糊——它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啥时候下课的?我还一度怀疑是不是我奶奶在家里跟它说了什么……

比如:快去,你兄弟快下课了,跑快点,你就能在村口刚好遇见他。

比如:到点了,是时候上路了,村口见。

比如:送你哥们儿上学去,告诉他,再不起床我要揍他了。

所以每次到了固定的时间点,乡亲们总是会看到一个背着沉重的书包的小怂包和一只雪白雪白的哈巴狗步行在村里的小道上。

每次的步行,我都会看看四周的人家和建筑——其实已然习惯了。倒也不是见怪不怪,但我就是很喜欢那些建筑。

村里的小道弯曲,但早已铺满了水泥路。我还记得当时一辆大车车载着一堆水泥和工人出现在村里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因为难得看见了一些小村庄之外的事物。

当然啦,更重要的是,像这种时刻,村里的某些人家肯定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外来人大吵一架,毫无例外,我每一次都猜得很准。

就像我喜欢听着老人家讲故事一样,与外来人的吵架——这种事也能给我单调的乡村生活带来无限的活力和色彩。

但是我很怂,凑热闹虽然开心——但凡看到氛围不对,或者是将要引火烧身的时候,我就转身撤离,跑得比小白还快。

所以我并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从小就是个怂货——害怕惹事,在异性这个话题面前也是一个无比无比无比脓包的人,还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以上的一切都会令我浑身颤栗,不言而喻。

2

闽南是一个习俗很多也很明显的地域,我从小就是耳濡目染村子里发生的一切。像衣物浸泡在水里,深刻感受着一切的一切。

在每个村子的中心点,都会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和一个用来唱戏的场子。但凡是到了神明庆生或是重大节日的时候,村子里都会开来几辆车,载着一些人和道具,唱上几天的戏。芗剧,闽南的特色剧目。

我们的村子也有属于自己的神明,三王公。就是三位神明,庇佑着我们这一方水土。

说起来,这件事倒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相传在武周时期,女皇当政,南方作为蛮夷之地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一块心头肉。为了开疆拓土,武皇命河南某位高级将领带着兵马和百姓前往南蛮之地开荒。

那位将领姓陈,他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儿子叫陈元光。

陈元光跟着自己的父亲同7000多名百姓及部分军队从河南出发,前往南蛮沿海之地。

陈家军来到南方之后,一直出师不利,不仅在广东那个位置屡遭兵败,迂回到福建一带也处处碰壁。而后,有一天,说是有高人指点,陈元光的父亲得知需天神庇佑,方能取得胜果。

于是陈元光便随父亲与众兵在广东一处的深山之中,开展了祭山,一共祭拜了三座大山,望山神保佑。

而后果然得到神助,自此后屡战屡胜,不仅占领了广东江西一带,以及福建一带均收入囊中。

后来,武皇下令,陈元光父子与7000百姓不得回河南老家,要求他门就在福建一代安置。于是,慢慢发展过来,就形成了福建区域。漳州,厦门,福州,泉州,慢慢发展起来。

当然啦,那时候的称呼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广州、厦门之类的,我只是为了好区分和理解。

我想说的是,现在的福建区域的人,都是陈元光带过来的那7000名河南百姓的后代。特别是漳州地区。

所以,漳州的人民有一个民俗是祭拜共同的先祖,就是陈元光。现在很多民间的小村庄、小县城,还保留着在某些节日中祭拜陈氏的习俗,这是我们共同承认的先祖。

而庇佑我们的三王公,传说就是那三位山神。

当然啦,我也没亲眼见过神仙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他们却陪伴着我一起长大。所以每逢过节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因为我家门口会极为的热闹。因为,我家就在唱戏的台子旁边。

所以每逢晚间戏目开始,我家门口就会有一堆人在那里观看。奶奶很积极,她总是在开场半小时前就准备好小板凳,找到一个绝佳的位子,静候开场。

这时候附近的爷爷奶奶们也都吃饭完毕,出了家门,准备观赏大戏——当然的,各自都是带着小板凳出来的。

然而爷爷们比较懒,没有拿小板凳,总是抽着根烟就出来了。

而家里距离观戏台比较远的,也是空手而来,因为他们知道我家的小板凳很多,而且他们也知道,凭借着跟我奶奶的关系,一定可以借得到小板凳的。

果然,每次奶奶都会很阔气的让他们自己上家自己搬,然后继续跟其他的老头老奶奶闲谈,坐等戏目开始。

说起奶奶,她真的是一个很持家很精明的人,而且胆子很大。

奶奶的后半辈子没怎么出过远门,就是扎根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

我们家没有农田和庄稼。虽然祖辈留下的土地很多,但是没人愿意去干那个庄稼的活。

在我小的时候,每逢丰收的季节,村子里总是会开进很多的大车子,里面的司机是一个彪形大汉,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北方人,说着一嘴我听不懂的话。而且车上锅碗瓢盆很多,也有妇女和孩子,一看就是拖家带口出来工作的。

有一次我起得很早,路过他们的大车子旁边,就亲眼看见他们睡在车上,我还看见了一个妇女起得很早,蹲在一旁刷着牙。很神奇,他们的大车可以拧出水,那个女人就是拿那些水洗脸。

彪形大汉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开车下庄稼田,帮忙收割庄稼,处理好,打包完毕,送到指定的地方。

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有些人家,总能在丰收的时间段里,大半夜的起床出门,去收割庄稼。我也想要大半夜的出门,那样好酷啊。

那时候,我的的确确的很是羡慕,但是现在一点也不羡慕了。因为早起真的很累,而他们的起床时间都是凌晨三四点——有些时候,那个时间点我才刚准备睡觉。

所以我们家土地不少,只是一直以来都荒废了。有些时候奶奶闲着没事会种几颗花生,也是自己够吃罢了。

爷爷是个语文老师,爹妈都是生意人,奶奶全力辅佐爷爷和把持整个家庭。所以谁来整庄稼的活儿?

奶奶是个很持家的人,1000块钱攥在手里,她能给你拧出1001块钱的油水。而且她胆子很大。

很多时候会进入我们村庄的不只是彪形大汉的大车子,还有身穿西装的小车子。当然啦,还有一些浓妆艳抹的穿着短裤的年轻姑娘。

他们一般看见太阳落山就转身开车进村,然后找到那块巨大的空地,卸下全部的家当,开车空车开始在村里游荡。

村子不大,但是喇叭很大。所以没几圈下来,全村的老百姓都知道今天晚上在老地方会有盛大的演出。然后,他们会很明智的留给爷爷奶奶们做饭和吃饭的时间,静候着爷爷奶奶们拿着小板凳的到来。

当然,我们都知道,有些爷爷是过来看小姑娘跳舞的。小白也很喜欢那些短裤的姑娘,每次音乐声响起,它都会看着姑娘们,流着口水。

当然,我们也知道,有些奶奶确实不知道在家里要干点啥,还不如出门溜达溜达,热闹热闹。

还有,我们更是知道,在年轻的姑娘穿着短裤跳完舞之后,肯定会有一个身穿西服、打着领带、讲着一嘴不标准闽南语的油头小哥拿着话筒开始卖东西。

他会说,厂家老板是我表哥,厂子倒闭了,货是好货,如今没有其他的销售渠道,只好低价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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