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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养着你这份敬畏之心,不要自己把自己送进慎刑处。
真要有那一天,我许你挑你最喜欢的死法,剥皮抽肠,活剐炮烙,随你挑。
你记好,这样的蠢事,只此一件!下去吧。”
李桑柔冲顾瑾欠身拱手,转身往外走。
唉,那些酷刑,哪一样她都不喜欢。
她得让米瞎子给她搞点一咬就死的毒,以防万一。
……………………
傍晚,陆贺朋袖着手缩着肩,往顺风速递铺过来。
窜条正坐在铺子门槛上,一只手举着张纸,一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一脸痛苦,高一声低一声的念叨:八退一还五去三九退一还五去四……
陆贺朋走到窜条面前了,窜条还没发觉。
“还是干嘛呢?”陆贺朋伸头过去,看窜条手里那张纸。
“是陆先生。”窜条一窜而起,“背算盘口诀,老大让学打算盘,唉,难得很!”
窜条满脸苦楚。
“打算盘是该学,别急,好好学,学会了就不难了。老大呢?”陆贺朋拍了拍窜条,安慰了一句。
“在后头,我带……”
“不用不用,你赶紧背你的口诀。”陆贺朋按住窜条,抬脚迈进门槛,往后面过去。
李桑柔正坐在菜地旁边,小桌上摊了四五本帐,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对帐。
陆贺朋离李桑柔七八步站住,没等他说话,李桑柔头也不抬道:“先坐,等我对完这些,快了。”
陆贺朋应了,左右看了看,从旁边茶桌上拿了只干净杯子,倒了杯茶,拎了把椅子,坐在离小桌四五步的地方,抿着茶,看着李桑柔五指如飞的打算盘,看的出神。
大当家的这种人,大约就是书上说的那种,秉天地灵气精气所生所化,聪明极了,灵秀极了,不管做什么,都能做的极好……
陆贺朋还在出神,李桑柔已经对好了帐,一边合上帐本,一边问道:“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没事。”陆贺朋回过神,“托大当家的福,到大爷面前得了场的教诲。”
李桑柔眉梢扬起。
他这话,是反话?可看他这一脸笑,这份开心荣幸,不像啊。
“确实是托了大当家的福。”迎着李桑柔一脸的惊奇,陆贺朋忙笑着解释,“到大当家的身边听使唤之前,我在文先生手下,帮着整理和刑部有关的案卷。
说在文先生手下,不算恰当,我跟着唐先生,唐先生才是真正在文先生手下,唐先生手下,像我这样的,十二三个人呢。
从前,我能当面跟文先生禀报一二,都算是露脸儿了。
到大当家的这儿来之前,也就是来前一天,我到世子爷面前领教训,那是头一回面见世子爷。
大爷还在世子爷前头至少半步呢,要不是托大当家的福,我哪能领上大爷的教诲?”
李桑柔听的失笑出声。
“大当家的别笑,大爷是皇长子,如今又监着国,那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爷可是单独教训我,耳提面命,足足教训了小半刻钟,又让我到刑部长长见识,这脸面可大得很呢。”陆贺朋神情严肃。
李桑柔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被教训都是脸面,好吧,这心态她佩服。
“让大当家的见笑了。”陆贺朋跟着笑起来。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用愧对你了。刑部那边,没难为你吧。”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的这句愧对可担不起。
我可是头上顶着大爷的吩咐,去刑部习学的,哪能有什么难为?谁敢?诸事便当的不能再便当了。
就刚刚。”陆贺朋挪了挪,靠近些,压低声音道:“刑部朱侍郎跟我说,已经点了人,往符离府暗查王家、史家和应家。
说是要好好查查,这三家是门风不正,家门里恶行丛生,还是家门不幸,出了一个两个逆子。
还说,这事儿是伍相亲自交待,伍相还再三嘱咐,说是一定要秉公据实,说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呢。”
李桑柔嗯了一声。
顺风线路开通的地方,都有大爷的眼线。
这句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倒是发自善意,实在实的提醒。
“朱侍郎还说,那些供状,他们几个,都已经看过了,说真是骇人听闻。
说是罗县令肯定是终身不用了,符离府府尹和宪司那边,要看那三家查得怎么样,可再怎么着,一个失察大过,是免不了的。
罗县令那边,就等着符离府的折子上来,撤差的部令就下去了,另委人去临涣县接任。
这一趟,托大当家的福。”陆贺朋有几分后怕的舒了口气。
大闹柳下镇那夜后,他一连几夜都没睡好,连这一趟只怕是要砍头了,会不会连累家人这种事儿,都想到了。
“嗯,那位罗县令,叫罗令言是吧?他写的文章,你能不能多找几篇给我?
特别是大家都知道是他写的文章,不可能造假的,比如他科举应试的墨卷,他的折子什么的。”李桑柔看着陆贺朋问道。
“大当家的做什么用?”陆贺朋看着李桑柔,欠身问道。
“跟他祖父给他曾祖母写的传略,放一起比着给大家看看。”李桑柔没有隐瞒,迎着陆贺朋惊讶的目光,接着解释道:“就算终身再不可能起复任用,他也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官,回到地方,他照样是乡绅乡贤,对吧?
像王家那样,一个秀才,就能笼罩一个镇子,把柳下镇罩的地狱一般,像罗令言这种呢?
罗令言这样的人,像你说的,杀人不见血,他还以为他是道德楷模,至真至善之人。
他这样的人,得让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恶,要是他意志坚定,坚信他就是楷模就是至善,那就让他臭名远扬。”
“大当家的意思,是像那天大当家的质问他的那样,拿他的文章,ww.uknsh对比他曾祖母的传略吗?”陆贺朋眯着眼,压着声音,和李桑柔确认了句。
“嗯。”李桑柔肯定的嗯了一声。
陆贺朋又呆了片刻,突然抽了口凉气,接着咯笑出声,“要是这样,罗令言得罪的人,可就……”
陆贺朋再笑了几声,看着李桑柔解释道:“百年前,罗令言曾祖母得旌表之时,天下初定。
在那之前,天下混战,混乱祸乱近百年,天下男丁十不余一。
到天下初定前后,田里全是女人,就连纤夫,也找不到几个男人,就是找到,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光着身子拉纤的,也都是女人!
那时候,十户里,有七八户,都是女人养家糊口,都是女人撑家。
没办法啊,唉,惨。
罗令言曾祖母那样的旌表,那十来年,极多,多极了,现如今的读书人家,只怕家家都有那么一份两份类似的旌表。
我懂大当家的意思了,我去找找。
他这个人,这幅论调,不是一天两天了,类似的文章肯定不少,我得好好找找,得找一篇最合适的。
对了,我记得,他当年考翰林院的一篇文章,好像就是论的这个,我这就去找!
大当家的,这篇文章好写,大当家的要是不嫌弃,这篇文章,我来写?”
陆贺朋看着李桑柔,跃跃欲试。
“那最好不过,省得我再发愁找谁写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你慢慢写,还有好几天才用呢,要等他撤差的旨意下来,咱们顺棍痛打落水狗。”李桑柔笑道。
“我懂了!”陆贺朋笑应了,辞了李桑柔,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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