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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吴玄返回帐中休息。
长夜漫漫,帐外山风呼啸,他却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的帐顶毫无睡意,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终于修学结束回归中原,从此天地广阔任我翱翔;忐忑的是中原广袤无垠,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辗转反侧良久,他长长的一声叹息,起身挑亮了牛油灯,注视着不停晃动的火苗,他恍然醒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卷裹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放在案上右手一抹,羊皮纸顿在坐案上平展铺开,上面的血红大字瞬间跃入眼帘:
“今形势危急,不得已将爱子弃于此地,望好心人收养。大齐历一百三十四年冬。”
寥寥数行大字,却看得吴玄心潮迭起,泪流满面,将羊皮纸紧紧地裹在手中,心中悲苦、迷惘、酸楚……瞬时如波涛汹涌。
半响后,心情渐渐平复,吴玄细心地将羊皮纸裹好收入怀中,披衣走出了大帐,仰望漫天星斗良久无语,仿佛泥雕石刻般久久伫立。
自记事之日起,他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老师是他唯一的亲人。老师严厉冷峻不苟言笑,教他兵书战策,教他长矛大戟。
不满十岁,小吴玄便对世间兵法倒背如流见解颇深,也能在马上挥舞着数十斤的大刀长矛纵横厮杀,但他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问,我来至哪里,我的父母是谁?
有一次,他鼓起勇气询问老师,老师罕有慈祥地抚摸着他头上的发髻喟然一叹道:“徒儿何须自寻烦劳,既来之则安之。”
小吴玄对此话听得似懂非懂,直到有一天替老师整理书房藏简时,却意外发现竹简中夹着一张羊皮纸,见上面大字暗红夺目便好奇摊开一看,却如五雷轰顶怔在那里默默流泪。
记得老师曾说过他是大齐一百三十四年出生,那这封未署名的血书很可能是由他的父母所留下。
小吴玄偷偷将血书揣入了怀中,忐忑地度过了许久,却发现老师依然是毫不知情,便渐渐放下心来。从此,他细心地翻阅老师的游历札记,查阅到一百三十四年老师在幽州之地停留几近一年。
十二岁后老师让他自己孤身结庐自修,吴玄便乘游历大江南北之际前去幽州查访,除了证明这羊皮纸乃幽州一家有名的文案商贾制作外,其余终人海茫茫一无所获。
“看来,还是先去一趟幽州为妥。”吴玄默默打定了主意。
夜空碧蓝如洗,群星璀璨闪烁,这是少有的无月天象。春日的夜风中仍夹着透骨的寒意,吴玄正待回身进账,却听到天空中一阵雷声隐隐轰鸣。
他愕然止步,却听见雷声渐渐扩大,犹如万马奔腾掠过草原,河汉之上隐隐电光闪烁,一颗其大如盘的青色彗星从南方腾升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长空照得天地间一片雪白,那强烈的光芒,横扫河汉的巨大气势,竟使星群河汉黯然失色。
吴玄正在惊异当儿,却猛见彗星气势如虹直冲中央“填星”方位,犹如狰狞嘶吼的青龙贯穿而过,而紫色填星被射来的光华冲击,猛烈摇晃,其光本已晦暗不明,再一摇动,则更显惨淡无光,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吴玄脸色发白,一股凛冽的冰凉骤然渗透脊梁骨。
在占星家眼里,填星号称“斗数之主”,乃是帝王之星、德政之星、“执绳而制四方”的中央之星,历来国家兴亡、天灾人祸都可以从其星象变化推敲出端倪。
他虽不精于占星之学,然跟随那位博大精深的老师修学十余年,耳濡目染,对星象基本变化的预兆还是清楚的。
自从十余年前安帝兵败阴山之后,代表着帝王国运的填星便渐渐暗淡了,天象若此,地上的大齐确实天灾连连兵祸频仍,今日被这至南升起的妖异彗星冲击,必定预示将有大灾起于南方。
想着想着,吴玄不由叹息出声,摇头进了毡房。
京师齐阳城一间很普通的府邸内,一个白发红袍竹冠草履的矍铄老人矗立在后院高高的土山之上,刚才的奇异景象也是尽收眼底。
老人喟然一叹,笃笃点着竹杖顺着青石台阶悠悠而下,来到院中,老人手中竹杖一跺,家老已是一溜碎步走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老人沉声下令:“备车。”
家老“诺”了一声,快步而去。老人又慢悠悠地来到后门,一辆两马架拉的青铜轺车已滴答滴答而来。
家老跳下车辕,正要扶助老人登车,老人右手一搭车轮,利落地翻了上去,肃然端坐在六尺车盖之下,看得家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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