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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一行每人骑着一匹马,各自身后串联着两三匹驮着尸体或伤员的马顺着河流走到饿狼谷尽头,眼前并不开阔的林间草地上的一幕让他们感到十分震惊:到处都是打斗后的斑斑血迹,十几个兵丁和几名不知身份身着红袍、黑袍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上,各种带血的武器散落其间,一旁的篝火还冒着缕缕青烟,褐红色的藏茶咕噜咕噜响着在铜锅里翻滚。
见唐老先生一行人到来,不远处树荫下互相搀扶着走出两个受伤的兵丁。能作战的人都迅速翻身下马,各自抄起武器站在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左右。那受伤的两人走到近前不等问话便哭丧着说道:“几位大人,今天早上尼玛长老奉命率领我们到此处接应您们,却不想刚到不久就受到了乔装成生意人的刺客们的袭击……”
“尼玛长老现在何处?”叶西郎嘉问。
“他带着两名死侍追击刺客去了。”其中一个兵丁说完朝河谷下游指了指。
“被追击的刺客有几个?”叶西郎嘉问。
“有两个穿黑袍的剑客。”兵丁说。
正说着,尼玛长老带着两名死侍从林子里走出来,大家忙迎上去。尼玛长老向前急赶几步猛地跪下来额头触地说道:“大人,卑职罪该万死,今天就不该带七米少爷一同前来呀。”
唐老先生上前一步扶着尼玛长老急切地问道:“快说七米怎么了?”
“七米少爷被两名剑客联手踢下悬崖掉入江水中不见了踪影,卑职护驾不力呀。”尼玛长老愧疚得头也不敢抬起来。
唐老先生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叶西郎嘉见状一下子来气了上来就给尼玛长老肩膀上蹬了一脚,抓起跪在一旁的两名死侍一人给了两记耳光。执法长老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叶西郎嘉,连声说道:“少爷息怒,他们几人已经尽力了。您看今天这里也死了不少人,能喘气的几人都受了重伤,他们跟咱们一样遭遇了一场恶战。”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总觉得这孩子命不该绝,不该呀,不该。”唐老先生仰天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对叶西郎嘉说道:“不能怪罪尼玛长老他们,大家都尽力了。”说完让大家收拾战场,他便一边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一边忙碌着为几个伤员进行包扎。
执法长老等唐老先生忙完后上前来报告:“先生,我发现这几名剑客应该就是昨日在通鼎寺与我过招的几人,带头的这个穿红袍的说他姓上官,身手很是了得。”
唐老先生问尼玛长老:“你刚才说这红袍老怪会用毒?”
尼玛长老把之前的红袍剑客用毒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叶西郎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刚包扎好的两名死侍说道:“难怪两名勇士脸色泛红,是不是毒物没有清理干净的原因?”
唐老先生摇摇头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还不是拜你所赐。”
叶西郎嘉脸上马上也变得跟两名死侍一样了,他吐吐舌头回身拍拍两名死侍的肩膀说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尼玛长老和两名死侍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都是卑职无能,才惹大人生气。”
唐老先生若有所思的上前仔细看了看红袍剑客的尸体,浑身上下仔细搜寻了一下,从死者腰间找出两三个颜色不一的小瓶子,逐一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对执法长老说道:“把一具尸体翻过来看看后背上有没有纹身。”
在一旁的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五个死者的尸体都翻了过来,并用刀具逐一割开长袍露出后背来。只见每人后背上都纹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唐老先生点了点头,心里暗道一声,金凤堂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叶西郎嘉叫人把几个刺客尸体就近埋了,唐老先生想了想说还是裹好带回去吧。
夕阳西下,天空被夕阳渐渐染成了血红色,一时间整个天空像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这烈火的掩映下,回寨的队伍都被映染上了血红色的光,新增加的十几具被长袍裹着的尸体把队伍拉得更长;一行人徒步牵着马,缓慢地朝洞波寨走去。生者悲痛地呼唤死者魂魄归寨回家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七米珍珠、落荣清正、扎西顿珠、才然农部……回家了哦,跟着我们回洞波寨了哦。
当一行人走出山谷,开始行走在起伏不定的山梁上时,黛黑色的山峦像雪域藏民传说中巨大的妖怪,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落日吞食了,于是天地间除了一群擎着火把呼喊着战友前行的队伍外一片寂静,就连月亮和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洞波寨彻夜灯火通明,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洞波寨正门城墙上挂着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和四五具尸体;土司府门前连夜支起的几顶帐篷里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几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府上一大早就开始响起超度亡灵的法号,许多和尚端坐白虎厅里齐声诵经,洛桑主持手持法器披着绛红色大氅神情端庄的端坐上首。往日宁静的洞波寨一下子喧闹起来,死者亲属们聚集在帐篷外哭声不断;人们纷纷好奇地走出家门到寨门口张望。有些被杀害的兵丁亲属来到山寨门口朝悬挂着的尸体扔石子,以发泄心里的怨恨。
有人听见土司府上杂役们私底下悄悄议论,打虎英雄七米少爷英年早逝被刺客推下山崖,昨天晚上还押回来两名身着黑袍的刺客,正被连夜拷打询问。这消息不胫而走还没有到中午,就已经已经传开了。
土司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由一名年轻的长老带四名兵丁骑快马朝东沿着江水下游寻找七米的踪迹,要求死要见尸生要见人;一队人马由穿灰袍的阿巴纳瓦长老带着四名死侍和二十名兵丁迅速通过恶狼谷直奔通鼎寨而去。同时,飞鸽传书通鼎寨周边几个执法长老,命令他们各带十五名兵丁于午夜子时悄无声息的聚集到通鼎寨外听侯阿巴纳瓦长老调遣。
通鼎头人昨夜焦躁不安地等候了一夜的消息,一直到今天午后头人才听到暗探快马来报洞波寨的情况;他一听说七米少爷被推下山崖还有两名黑袍刺客被抓正在接受拷问时脸色都变了。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又有探子来报:有一队洞波寨的兵丁骑着快马赶来。
通鼎头人一听到消息紧张得站了起来,一哆嗦手中的银碗滑落地上。他来回焦急地走了几回,在长袍里套上软甲,带着几名身手了得的卫兵硬着头皮到驿站迎候。风尘仆仆赶来的阿巴纳瓦长老下马后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借口一路劳累需要休息加之公务在身不便活动,婉言谢绝了头人的宴请。
头人心里更加不安了,一回住处就立即派管家请主持到家里一叙。
不大功夫主持跟着管家骑马赶到头人住处。一进里屋只见头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茶几旁皮垫上,等主持在对面坐好,通鼎头人用血红色的眼盯着主持问:“我的好兄弟,咱们行刺的计划失败了,非但没有完成既定的任务,几个刺客竟然把七米少爷推下悬崖,还有两名金凤堂的人被抓了正在接受拷问。从今天来的这批人情况来看,我觉得土司老贼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计划。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与你商量咱俩接下来怎么办?是一起逃走,还是召集族人集中兵力拼个鱼死网破,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就此束手就擒?”
主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我总觉得土司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咱们,但是看你的情形是沉不住气了。跟洞波寨正面打拼那无异于自取灭亡,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举家逃走也并不切合实际,没有了家族的力量加持到哪里都很难生存;所以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我绑了交给土司发落,这是当下对咱们家族最好的计策。”
“要去也是当哥哥的我去,怎么能让你去。如果把你交出去,让哥哥以后怎么去面对已故的父母?怎么面对族人。”头人泪流满面地说道。
“要给父母解释也是我先去解释,至于族人我会在走之前做个交代。哥哥,到这种时候你想的是以后怎么活着更加体面,而我想的是当下怎么选择死亡更有价值,这就是我们兄弟俩最大的区别。”主持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见头人悲悲戚戚的样子,主持边喝茶边柔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是那个将名利的金铃系到老虎脖子上面去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够把这染血的金铃解下来。哥哥,我真不怨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初阿爸让乖巧可爱的你当家而让争强好胜的我去坐床当主持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失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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