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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立花宗茂所预料的那样,当两军的枪阵刚刚接战,他麾下的长枪足轻因为阵型更好就占了便宜,而且敌军已经因为之前的火枪轰击而变得散乱。?八<〈一中〈文〔网[?〈[ W)W]W].}8]1>Z}W〉.}C)O)M前排大量的长枪沿着面前枪杆的缝隙当中强行捅了进去,并且在一片惨叫当中收割着生命。
由于军阵一直在向前行,密集的长枪毫不停歇地继续朝前涌动,这些长枪足轻刺穿了敌军的前沿阵势,然后深入到了敌军的军阵当中,简直就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黑沉沉的夜空一样。
因为之前的火枪兵的攻击,水野胜成麾下的士兵们早已经军心动摇,在敌军的长枪足轻们动总攻之后,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让几乎从未经历过战阵的他们更加恐惧,在厮杀的惨叫当中,原本的勇气慢慢消失,已经有人不住地在往后退了。
眼见前线刚刚一接战就开始松动,水野胜成怒形于色,气得大骂了起来,不过他也并不意外,因为他事前也知道,自己这些仓促召集起来的藩军,是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对面这支兵力、装备乃至士兵的素质都远远高过自己的敌军的。
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觉悟。
骑在马上的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然后高高扬了起来,指向前方。“突击!”
接着,他直接下马,然后直接领头就向对面冲了过去,根本就没有把对面徐徐推进过来的长枪丛林放在眼里。
在战国当中,因为训练和需求的缘故,日本各个豪强军中极少有正规意义上的骑兵,大部分人其实就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平时骑着马机动,临战的时候下马步战,水野胜成当年也是这么作战的,现在再来一次显然也是驾轻就熟。
已经七十岁的老人,手里拿着佩刀,疯狂地向对面冲了过去,他的度很快,看上去倒并不像是一个老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许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吧。
在得到了他的号令之后,他旁边的家臣们也纷纷扬起了武器,嚎叫着跟着主君一起冲了过去。这些家臣,都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忠心耿耿,在这样的时刻,他们也不愿意离开,想要和主君一同赴死。
在如今这个年代,家臣必须绝对从属于主君,绝对不可以违背主君的命令,甚至在主君死后还有人需要付出生命来殉死,各地藩主在离世的时候都有人殉葬,所以这时候他们认为这是在尽本分而已。
因为那些随身的佩刀太短,不适合战阵当中使用,所以他们的手里拿着的长长的薙刀,这些薙刀因为多年来都被封存而显得有些锈蚀,但是看上去仍旧不乏声威。
在前方将士们不住的溃退当中,这群人也懒得去收拢溃兵,而是逆着潮流向前强行冲了过去,这根本不是什么战略战术,仅仅是最后怒气的泄和忠诚的表现而已。
这小群人很快就冲到了两军的阵前,然后微微绕行了一下,来到了一个小型的军阵的侧方,接着利用他们转向不灵活的特点,强行切了进去,接着迎面撞上了对面的长枪阵。
因为战事一直十分顺利,长枪足轻们已经对对面的敌人存了轻慢之心,所以当这群人强行冲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心理准备,而且因为他们推进的度过快,侧边还没有来得及有掩护,一丈半长的长枪,在这些各自为战的人面前,转向又谈何容易?
侧翼突击这些长枪足轻阵前之后,他们马上用自己手中的兵器透过长枪之间的缝隙刺了进去,然后重重砍劈,在砍到了对面的敌人之后,接着自己强行向前挤了进去。
就在因为每个人奋不顾身,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求和敌军搏命,所以他们反而给这些长枪足轻带来了混乱,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有十几人倒下,而有不少足轻干脆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长枪转身朝己方的阵线逃跑。
而在敌军的阵势开始混乱溃逃的时候,水野胜成等人的战意更加高昂,他们嘶吼着红着眼睛向溃逃的敌人冲了过去,几十个人追着上百人后面冲杀,一下子又了结了不少人的性命。
然而他们勇敢的绝地反击,在整个汹涌的大势面前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浪花,就在他们冲杀的时候,阵线其他地方的藩军已经被全面击溃,大部分人已经转身溃逃,只有一小群人还在坚持抵抗,但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些溃逃的藩军闷着头往后跑,已经被战场的恐怖吓破了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后路都已经被立花宗茂之前派出的包抄后侧的部队给截断了,他们注定回不了故乡,只能埋骨于这一片田野当中。
而水野胜成他们却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追击冲杀,他们已经陷入到了敌军的重重包围当中,不过也没人在乎这一点。
六七月的天气确实是变化多端,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得阴沉,乌云已经遮挡住了天空,细细的雨点开始滴落到地上和人的盔甲上,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在雨中,水野胜成红着眼睛闷着头,狂乱地挥舞着佩刀向前冲杀,直到雨水浸透了他的身体,浇灭了他心头的火焰的时候,无比的疲惫感才终于让他难以前行,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蓦然回望,却现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几个人。
这些人几乎和他一样狼狈,衣衫不整,而且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而在没有露出伤口的地方,也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雨还在一直下,雨水慢慢地扫清了每个人的脸,也慢慢集流,将各处鲜血混杂在了一起,在原野上形成了一片耀眼触目的红斑。
这些红斑,让他恍惚当中想起了过往的那些回忆。在数十年前,在那个纷乱不休的战国时代,他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知道参与过多少大战,见证过多少比这更加惨烈的景象。
他杀过人,也见过别人被杀,在一次次的厮杀当中,他看淡了生死,也知道人的性命不过是风中的浮萍而已,随时就会飘散到空中,就连信长公那样的英雄,不也是突然就被狠狠一击带离了人世吗?
在那时候,依靠着勇武和血性,他立下了军功,也终于成为了一个藩的藩主,成为了天下有数的上层人物之一。他原本以为,有了三代将军的治世,有了神君在天之灵的庇佑,天下终于可以得到一个安稳,而他的子孙也可以安享他用性命换来的一切,和平地生活下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终于可以在安稳平和当中走完,在亲人和子孙的哭声当中离开人世,也成为被他们世世代代敬仰的初代藩主。
可是当大汉大军打过来的时候,他才现,他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失去了,他辛苦得来的领地和家业,天下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稳,都已经被这场风暴吞噬殆尽,他的子孙能不能躲过这样一场风暴?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仇恨抑制不住地再度蹿上了心头,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拿起刀来就想要往前冲,可是就在这时,浑身的酸痛却让他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终究还是老了,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样子了。
而就在他的视线下,重重黑影也向他们这里覆压了过来,他模模糊糊地看着这些人,虽然雨中看得不大真切,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敌军,将把他置于死地。
他没有逃跑,也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敌军向这边涌过来,然后将自己这几个人团团包围。
如果使用弓箭或者火枪的话,他们肯定无法生还,但是出奇的是,这些敌军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围住了他们。接着,厚重的阵势当中露出了一些空隙,几个骑着马的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水野胜成的视线当中。
这几匹马慢慢前行,最后来到相距他只有一丈多远的地方时终于停了下来,而为的一个人,却是立花宗茂本人。
雨仍旧在下着,立花宗茂骑在马上,俯视着已经疲惫不堪,只能拄着刀站在自己面前的水野胜成。他看着水野胜成已经花白的胡须和头,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一样。
他也老了啊。立花宗茂在心里叹息。
年轻的时候,水野胜成脾气暴躁血气方刚,因为擅自杀死了向父亲水野忠重报告自己劣迹的部下,而不得不从父亲及德川家的领地当中逃亡,一路辗转流离来到了京都,然后参加到了织田信长的军队当中,并且以武勇而渐渐地在织田军中崭露头角。
在丰臣秀吉取代了织田信长之后,他继续为丰臣秀吉效劳,最后被他派到了九州作战,而就在这些战事当中,他也为立花宗茂所熟知和欣赏。当时立花宗茂想要招徕他作为部下,可是他却没有同意,再度离开了九州。
他最后一路辗转,重新回到了德川家康的麾下,并且和已经十五年不见的父亲重新和好,在父亲死后继承了水野家家督之位,并且被德川家康不计前嫌,赠与了福山藩十万石领地,成为高级的谱代大名。
那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景下重新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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